顧貞觀默然而退這胤禩也是儀表堂堂的青年才俊謙謙有禮風流倜儻顧盼間神采飛揚待人接物極是有理有節若不是他親口承認誰能料得到他的心機算計?
他這邊正在心中感慨身邊護衛的左雨低聲說道“先生那邊有一個年輕生員緊盯著您眼光十分的銳利您可認識?”顧貞觀猛往那邊看去卻見那生員連忙把眼光一閃看向別處顧貞觀也上了心在腦海里搜索一遍并不認得此人。正在他詫異間忽見那人身后的房間轉出一人來對那書生道“靈皋你真的決意隨八阿哥進京?”
顧貞觀定眼一看竟是熟人頓時大喜過往“南山兄!你不是回到桐城去了的怎么到了武昌?”那人正是戴名世看到顧貞觀端的是驚喜交加快步迎上來遠遠就抱拳為禮“哎呀呀是平遠兄啊想不到京城二月一別今日竟是他鄉遇故知當浮一大白!”
他們這一場相認左雨也為他們高興不已連忙招呼親兵們稍候先生如今是何園的二號人物一定要為他做好面子。左雨當即吩咐快馬回府去取先生最愛喝的梅家塢西湖龍井茶讓先生他們一敘別情。
“來!我為顧兄介紹這位是我們桐城的后起之秀方苞方靈皋行文最講究義法的上效唐宋八大家。下承程朱批駁黃宗羲他們地文章我讀了都啞口無言此世上只怕唯有李光地才能鎮住他了。靈皋這位是顧貞觀顧平遠先生以落葉滿天聲似雨。關卿何事不成眠一句名震京華此后著作天下傳唱。”
方苞起身深躬“先生詞名天下聞先生重誼四海知方苞能得先生教誨真是前生福緣。”
顧貞觀哈哈一笑“詞曲終為小技個人感慨罷了怎及得文章。不僅可傳世還可傳道授業解惑方世兄不必多禮你們桐城真是人文薈。萃俊杰輩出。前有方以智今有張廷玉不相而宰南山兄不傳而傳還有方世兄這樣的后浪迭涌江浙文名盡為所掩矣!”他剛才聽說方苞要跟八阿哥到北京去。言語間就注意的多了但是他自身不喜歡程朱禮教加上受凌嘯的影響。有些近鬼神而遠之的味道。
戴名世經常以文會友對顧貞觀這種看似客氣實則疏遠的態度當然是明眼一般地加上年紀差了十幾歲自然曉得顧貞觀放不開連忙問道“我是準備向西游歷一番才到了武昌不知平遠你為何在武昌?”
“說來好笑。本準備回無錫耕讀哪料得容若要我幫襯他族弟凌嘯一時貞觀就隨即來到了武昌不曾想賓主相得這就有滋有味地留了下來。”
戴名世大為吃驚顧貞觀又不是什么落第的秀才舉人他可是皇上曾經拜為內閣中書舍人的解元加上才名宇內有聞怎么會去給人當幕僚?“平遠兄真的是有滋有味?你那東翁莫非就是敢拒天子賜婚的忠毅侯凌嘯?”
顧貞觀將茶一敬笑道“正是!名世可愿意前往何園一游那里別有一番景致呢!我有一個鄉梓文友鄔靜仁和我倆都是同般年紀也約好了中午一起飲酒品茗不如我們三人……”戴名世心里明鏡似的當然是不等說完就連聲稱好方苞也是人精哪里會和他們攪在一起當即分手各奔前程不提。
何園的西北角緊挨著后園口處有一片清雅的竹林邊上的幾間精舍就是顧貞觀所住的節虛舍。顧貞觀正和鄔思道戴名世惺惺相惜幾人都是當時少有地文俊卻都不僅僅拘泥于文章全講究以才濟世尤其那戴名世年輕時更是游歷遍及大江南北風土世故涉獵龐雜前朝南明軼事趣聞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成為他們極好的下酒之菜。
正談論間猛地門外呼聲傳來“幾位先生俗人來了俗人來了。”
戴名世滿臉驚詫卻聽到鄔思道對舍外笑道“飛舟老弟思道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敢叫你這世間最可恨之人哪里曉得還是被你尋到。”
門分左右凌嘯大笑著道“小子不過是詞中有浪遏飛舟一句罷了你這鄔先生何以就把它當成我的字號你可知道在我家鄉飛舟后面往往帶著難民兩字呢!不雅需灌你三杯酒!要不然我就取你的姓再取你那句中流砥柱巋然不動叫你無底洞!”
顧貞觀拊掌笑道“既是無底洞三杯豈能填滿來三壇方差不多。”
諧謔罷顧貞觀為凌嘯介紹了戴名世。凌嘯大吃一驚盯著戴名世愣了半晌乖乖清初三大文字獄中自己就碰到了兩個:南山集戴名世、日后被雍正戳尸的嚴鴻逵。映像中這個戴名世因為寫南明抗清地歷史在十五年后被康熙斬了。凌嘯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和此人撇清關系復又一想傲氣勃然上升要是十五年后的文字獄還能連累到自己那自己還混個屁不如找塊豆腐自殺成仁算了。這家伙心想南明抗清交了!
鄔思道卻不等他和戴名世多談搶過話頭“飛舟明日里就是你的招商大會我也不像前幾天那樣啰唆于你一句話你告訴如何才能防止百多年后的四夷蹂躪中華!”
戴名世大驚“什么?百年后四夷會蹂躪中華?!”他還要問鄔思道見凌嘯連坐都不安穩坐下知道他是很忙當即道“南山兄等下我們再解釋。飛舟快說不然你要我怎生過個好年?。”
“停科舉、授西學、興工商、擴海商內研火器外造大艦!”凌嘯很快地說完。哈哈對天一笑“口說無憑風過耳此后凌嘯不認賬!”
鄔思道忍不住苦笑六條里面每個都不現實盡管苦笑他卻還是現了其中地一些相關性不禁低頭思索起來。戴名世卻是直性情人當即問道“凌候名世聽著這些似乎頗有難度啊!即使是最簡單的擴大海上商貿。都是艱難萬分。您想國族盡在北陲大擴海上貿易富的定是南疆之漢民朝中。您這樣地國族開明勛貴可是不多這可如何是好?!”
顧貞觀鄔思道頓時都緊盯凌嘯這個問題的確很復雜也很關鍵他們都想看看身為滿族大員的凌嘯如何作答。
凌嘯卻來了興致。自己斟酒一杯咣地一聲喝個精光夾起一大筷子地醬汁羊肉。有滋有味地嚼咽了方才施施然道“你們不知道讓滿族人先獨家搞兩年海商漢人不動等他們嘗到了其中的滋味再大家一起上!明著倘使不許暗中走私難道不會啊!”
幾人頓時大跌倡導走私的官員怕也就是只有眼前這位了。
凌嘯再次夾起一塊子匆匆吃了。一擦口角“好了不和你們瞎掰了紙上談兵也難以分明那些事為有犧牲多壯志才有可能達到現在談為時過早。就如幾位先生在這里閉門商談終究難曉得事到臨頭是如何。這樣大家隨我去香胰子廠見識那里的報到盛況何如?”
葛店最是荒僻之地除了軍營就是山坡田野現在卻車馬盈門。隨凌嘯興致勃勃趕來觀看的三位先生還在三里路外就被擋住了他們的車馬被延綿到這里地轎子馬車給堵住了。鄔思道叫苦不迭那幾人還好就他腿腳不便怎么可以在這寒風凜冽里走那么遠?正猶豫間凌嘯叫道“胡濤左雨和爺輪流著背鄔先生過去!”不由分說他老鷹抓小雞般夾起鄔思道甩在背上牢牢反抱住大步流星地率先去了把個大覺駭異的戴名世丟在后頭。
才走了半里路凌嘯就把鄔思道放下來了不是他的體力不行而是路上真的被堵住了。兩撥人馬在那里對罵圍觀地人把這段才十來尺寬的道路封得嚴實。便裝的凌嘯和鄔思道對望一眼躲在人群之后慢慢看熱鬧。
“一B了糟!”這位一聽就是江蘇人的漢子正揮舞雙手向對邊的青年公子開罵“你以為你們淅江佬很厲害啊告訴你就算盤下了蘇州地代理老子本地爺們咱們德信行玩不死你?!”他這罵得痛快身邊的七八個壯漢就跟著幫腔起哄顯然是他的隨從。
年輕公子甚是靦腆漲紅了臉半晌才道“諒、諒、諒、諒──”他諒了半天也沒把“你也不敢”給說出來倒是他自己也有十來個手下雖然沒有那蘇州人壯實可也想挽著袖子開打!
“諒、諒──嬉皮!”眾人頓時大笑原來這個家伙口吃罵人的話都弄不清爽。
蘇州的領頭漢子大怒一個箭步就要竄上去教訓淅江人卻聽到一聲驚呼“不好菁菁小姐來了。”那蘇州漢子頓時蔫了一指口吃地這位“林丞仁記住蘇州咱的!”說完他就往邊上跑去。猝不及防身邊有人喝道“李攀云李少東家怎么見到小女子就跑啊難道是小女子長相不堪入目還是慘不忍睹啊?”
猶如定身術一樣李攀云頓時住腳轉身向那出聲音的人群笑眼如花他地手下更是不堪竟然一個個垂手而立面色如土。就是那林丞仁這些浙江人也忍不住顫栗起來。
凌嘯和鄔思道大眼瞪小眼哪有赫大的漢子怕那女子成這樣的?
人群閃開讓出一群人來七八個黑衣勁裝男子簇擁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走上前來。讓凌嘯大跌眼睛的是這女子竟是淺藍瞳孔高鼻梁如云的黑白皙的皮膚粉嘟嘟的紅唇上掛著寒霜整一個中西合璧的混血美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