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街道上,傳來了車輪與地面上的沙礫互相傾軋的聲音。</br> 紀宸開著自己的那輛白色suv,緩緩地停在了路邊,這邊是離著影視城一條街遠的地方。他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傾身上前順著前面的風(fēng)擋玻璃往外看了看:“就是這?”</br> 賀姝坐在副駕駛點了點頭,面上多少有點不自在,只看著不遠處的小小店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還不著痕跡的咬了咬下嘴唇。</br> 此時男人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正欲下車卻發(fā)現(xiàn)她一動不動,不由得收回了大長腿,順便又把車門給帶了上。</br> “怎么?覺得自己應(yīng)該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語氣中包含著不易察覺的絲絲笑意。</br> “……只是有點氣悶。”賀姝說起話來興致不高,她倒是沒自負到覺得自己理應(yīng)第一眼就瞧出對方有什么貓膩,只是在懊惱為什么這么久才把這兩個人聯(lián)系起來。如果當(dāng)時能敏銳一點抽空調(diào)查一下這家奶茶店小老板的背景,沒準不至于繞這么大一個圈子。</br> “你當(dāng)時的選擇并沒有錯。”紀宸半是分析半是勸解:“就算我們是警察,也不能在沒有懷疑和證據(jù)的情況下就擅自調(diào)查公民的私人信息。”那個時候任誰也不能把羅雨晴和張可沁還有兩年前的兇殺案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畢竟從表面上,實在是沒有什么調(diào)查的必要。</br> 勒死兩名受害者的人身高擺在那里,那羅雨晴估計頂了天的一米六左右,初步條件就是不符合的。</br> “哎……”賀姝忍不住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光潔的額頭:“當(dāng)初就是在店里查到的張可沁同馮璽之間強有力的證據(jù),并且成功借此讓馮璽主動交代的,現(xiàn)在回頭一想也是不對勁,怪不得如此容易,怕根本就是有人刻意為之。”</br> 當(dāng)初羅雨晴口中的描述的張可沁可是一個純潔,善良又不愿意公開自己男朋友的形象,可是偏偏這種人卻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放避孕套,行為和性格上發(fā)生了很大的背離。她雖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有點詭異,卻并沒有深究。想來那張度假村的會員卡也說不準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張可沁被害當(dāng)晚她應(yīng)該是沒有等到馮璽所以從度假村回來的,身上沒準就正帶著這張卡。</br> 這時,奶茶店的門被人從里面推開,兩個人、四只手提溜著差不多有二十來杯奶茶走了出來,緊跟在他們后面的就是那個圓臉的小老板,臉上掛著甜甜的笑,還沖著那兩名顧客揮了揮手。</br> 紀宸和賀姝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條件反射般的將前面的遮陽板給放了下來,羅雨晴在送走顧客后,無意識的在這街邊張望了一番,因為他們開的不是警車也不是上次的那輛小破車,所以并不惹人注目,對方只是順勢一掃而過,轉(zhuǎn)身回到了店鋪里。</br> 他們二人沒有第一時間跟進去,反而又在車內(nèi)呆了十多分鐘,才下了車,緩緩地向著那家有著明亮顏色招牌的奶茶店走去。</br> “你好,歡迎光臨!”</br> 推開門,仍舊是上次那略顯詭異的電子音,賀姝回頭看了一眼門上掛著的那個棕色的歡迎熊,略微皺了皺眉。</br> “你們好,想喝點什么?”店里的吧臺后面站著的是一位眼生的姑娘,看著年紀不大,沒準是過來兼職的學(xué)生之類的。</br> 而羅雨晴正坐在店里可愛的圓桌旁,仰頭頭看著墻上掛著的電視機,里面播放的好像是娛樂新聞。</br> “羅小姐。”賀姝揚聲喊道。</br> 羅雨晴聽到動靜不明所以的回過了頭,待到看清她的面容后,臉上更是難掩詫異:“賀警官?還有……另一位警官。”她是第一次見紀宸,并不知道怎么稱呼,所以只能客氣的點頭示意。</br> 賀姝沖著她微微一笑,隨后視線便落在了墻壁的電視屏幕上,因為是新聞,所以鏡頭很是晃動:“在看電視啊?”</br> 對方聞言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拿起遙控器按下了電源鍵,屏幕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br> “閑來無事,隨便看看而已。”女人笑得有點靦腆,隨后圓圓的眼帶上了些許的好奇:“賀警官這次來又是因為嬌嬌姐嗎?可是你們在上次來已經(jīng)把她的東西全都帶走了,至于我知道的我也都說了,實在是沒有更多的可以提供給你們。”</br> 不過即使她的動作再快,賀姝和紀宸還是在電視關(guān)閉的前一秒看到了馮璽和陶翊那一閃而過的照片,這也不奇怪,這兩天各大娛樂的頭版頭條都是報道這件事。因著逮捕馮璽的時候警方并沒有掩飾,但卻遲遲沒有對大眾發(fā)出明確的回應(yīng),導(dǎo)致網(wǎng)上議論紛紛。后來在帶走陶翊的時候雖然隱蔽,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一個劇組的主要演員忽然失蹤了,有心人一挖就挖出了真相。</br> 這下可就炸了鍋了,影視城剛剛發(fā)生了命案,兩個知名男星就被接二連三的帶走了,這里面的事兒那多引人遐想啊?!</br> 然而靜淮市警方一直遲遲不肯對外公布命案細節(jié)和調(diào)查進展,于是乎一時間眾說紛紜,吃瓜群眾都是鉚足了勁的瞎猜。什么兩名男星見色起意,先奸后殺啊……什么三人愛恨糾葛最終女的腳踏兩條船喪了命啊,反正猜的都可新鮮著呢,腦洞大開。</br> 甚至后來不知是誰還把張可沁沒有打碼的照片給傳到了網(wǎng)上,得虧張大爺不會鼓搗這些吃瓜app,不然指不定要被氣成什么樣。</br> “剛剛電視上那個是馮璽吧?”賀姝沒打算回應(yīng)對方的問話,反倒是執(zhí)著于剛剛電視上播放的內(nèi)容。</br> “不忙的時候瞟上一眼罷了,是誰我也不知道。”羅雨晴說話間略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心思。</br> 未曾想她這邊不說,那吧臺后面還站著一個呢,學(xué)生模樣的姑娘應(yīng)該是剛來的,因為上次他們過來取證的時候,店里還只有羅雨晴一個,估計最多做了不過兩三日的光景。</br> “我們羅姐特別喜歡馮璽,這兩天出了好多沒什么根據(jù)的新聞,羅姐還氣的直罵呢!”</br> 賀姝聞言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一直沒有從羅雨晴的臉上移開過。紀宸則是扭頭看向了吧臺后的那位兼職的學(xué)生,這股子沒有遭受過社會毒打,嘴上沒有看門的熱心勁兒,眼下還真是恰到好處。</br> “原來你們老板還是馮璽的粉絲……”紀宸邁開步子走到了吧臺前,這張好看堅毅的臉配上舒展高大的身形,直接讓小姑娘屏住了呼吸。</br> “……是呢……”很快,對方回了神,猛地點頭:“羅姐,你不是一直都堅信馮璽沒有犯罪嗎?這會兒正好警察同志在這,你還不好好問……”</br> 這小姑娘話都快說完了才看向了羅雨晴的方向,卻冷不丁的接觸到了那雙猶如淬了毒的眼,頓時就像是被掐了脖的鴨子,嘴唇干動著,就是再說不出半句話。</br> 紀宸見狀笑了笑,揮手示意吧臺后的人先出去。</br> 兼職的姑娘這才察覺到店里的氣氛似乎突然之間多了點詭異,忙不迭的快步繞了出來,最后還不忘將身上的圍裙脫下一把扔在了吧臺上。待到出了奶茶店的門兒,卻又不知道去哪,只能茫然的站在路邊,透過那扇不大的落地窗觀察著里面的情況。</br> 屋內(nèi),空氣仍舊有些凝滯。</br> “看來羅小姐真的挺喜歡馮璽的?他這么多天沒被警方釋放,那肯定是有點事兒,這樣你還為他開脫啊?”賀姝率先打破了眼前的沉默,她慢條斯理的繞著小小的店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隨后再次看向了羅雨晴:“冒昧問一下,羅小姐穿多大碼的鞋?”</br> 女人眉眼間染上了一絲防備,像是被她看的不自在,穿著夾腳拖鞋的腳往后縮了縮:“賀警官這是在調(diào)查我?”</br> “37碼,我說對了嗎?”看著站在那里的人一副緊繃著的模樣,賀姝忽然笑出了聲,擺了擺手算是緩解氣氛:“只是隨便猜猜的,羅小姐不要放在心上。”</br> 話是這么說,羅雨晴只覺得頭皮發(fā)緊,警察斷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找上門來。</br> 紀宸無奈的遞給了賀姝一個眼神,好像很久以前她就是這樣,在辦案過程中總是有著自己的惡趣味。看到賀姝回了他一個滿不在乎的表情,還無所謂的歪了歪頭,心頭覺得好笑。</br> 笑歸笑,他很快還是把注意力放回了羅雨晴的身上,斟酌一下開了口:“我們今天來的確還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或許你認識一個叫葉文明的人嗎?他是馮璽的經(jīng)紀人,目前警方認為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br> 女人聽到問話,咬了咬后槽牙,略微抬起頭,迅速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的表情。男的一臉平靜,根本看不出深淺,女的倒是有點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是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可定睛再仔細一看,那表情又不見了,只那對眸子里閃爍的光有點讓人心驚。</br> 她收回目光,在腦海中快速盤算了一下利弊。這說起來時間長,實際上一番考量下來還沒兩秒鐘,她的臉上適時的露出了驚訝的意思:“葉文明?”</br> “你認識?”紀宸黑眸微瞇。</br> “如果你們說的是那個經(jīng)紀人葉文明,我的確是認識。”羅雨晴似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狠心繼續(xù)道:“大約三年前,我參加過他們公司的練習(xí)生培訓(xùn)活動。那個時候年齡還小,難免有個明星夢。他是公司里比較有能力的經(jīng)紀人,我自然是聽說過。”</br> 她自己主動把過往經(jīng)歷和盤托出,因為不確定警方到底調(diào)查到了何種程度,在過往經(jīng)歷上撒謊總歸是沒有什么好處的。</br> “只是聽說過?”</br> “嗯。”女人點了點頭。</br> “其實警方現(xiàn)在懷疑殺害張可沁的兇手有兩個人,所以便仔細調(diào)查了葉文明,在調(diào)查他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你曾經(jīng)在他任職的公司培訓(xùn)過……你們兩個曾經(jīng)有過交集,你又在影視城附近……你應(yīng)該知道我說的意思吧?”</br> “兩個人?”羅雨晴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每一個微表情都是恰到好處,很快就從吃驚變成了無措:“你們這是在懷疑我是同伙?怎么可能!我和嬌嬌姐無冤無仇,還朝夕相處了快兩年,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沖突!”</br> “而且我怎么會和葉文明……?”她覺得很荒唐似的:“我如果想要殺人,還會找別人一起?這根本就不符合邏輯!”</br> “如果發(fā)現(xiàn)張可沁和你的偶像發(fā)生了關(guān)系呢?張可沁知道你喜歡馮璽,還故意和馮璽搞到了一起,甚至無時無刻不在你面前炫耀,你能忍?”賀姝這時開了口,語氣帶著點譏諷,一雙眼睛還不停的上下打量她,一副女人懂女人的模樣。</br> “偶像是偶像,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賀警官是覺得我分不清幻想和生活嗎?”羅雨晴回應(yīng)的毫不客氣:“而且我說了,我根本不知道嬌嬌姐的男朋友是誰!”</br> “警方已經(jīng)證實,剖開張可沁腹部的人是個左撇子,可葉文明慣用右手,羅小姐,你是左撇子吧?”賀姝直直盯著對方垂落在身側(cè)的左手道:“其實從我第一次過來調(diào)查取證的時候,就感覺有點奇怪,只是當(dāng)時一直沒能想清楚哪里違和。后來我仔細想了想,終于想明白了。”</br> “在咱們的第一次會面中,你是在故意克制自己吧?不得不說你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故意在作案的時候穿著和葉文明同樣鞋碼的鞋子,甚至在身上負重去擾亂警方的調(diào)查方向,在警察上門了解情況,還沒有懷疑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開始刻意迷惑我們了。”</br> “明明是個左撇子,卻干什么都刻意用右手,只可惜你在我們提出查看張可沁的遺物的時候,拿鑰匙的那一刻下意識的抬起了左手。不過你反應(yīng)很快,即刻便更換為了右手。”</br> “我左右手都很靈活,沒有慣用的。”羅雨晴微微揚起了下巴回應(yīng),隨后嗤笑:“而且天下左撇子的人千千萬,憑什么我就要受到懷疑?”</br> 對于她的駁斥,賀姝只是低頭抿嘴一笑,沒有在左撇子這個話題上繼續(xù)糾纏,轉(zhuǎn)而道:“那讓我們懷疑張可沁有男朋友,并且直接引出馮璽的度假村會員卡,也是你故意為之吧?”</br> 見對方要開口反駁,她沒有給機會,直接繼續(xù)說著:“的確,我們沒能從上面提取到你的指紋,可有一句俗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聽說過沒?”</br> 羅雨晴雙唇緊閉,沒出聲。</br> “那上面不僅沒有你的指紋,連張可沁和馮璽的都沒有,難道是張可沁把卡放進柜子前,還特別擦拭了一番?”她說完這句話,室內(nèi)再次陷入了寂靜當(dāng)中。</br> 好半晌,羅雨晴才有了點反應(yīng),她復(fù)又抬起頭,笑得很明媚:“原來警察辦案都是靠猜和推測的,說道現(xiàn)在,你們也沒能拿出什么證據(jù)證明我和嬌嬌姐的死有關(guān)系。我想我有資格請你們出去。”</br> 紀宸和賀姝對視了一眼,各自意料之中的揚了揚眉。的確,現(xiàn)在所有有力的證據(jù)都是和葉文明有關(guān),他們也并不能以會員卡上沒有張可沁的指紋來給女人定罪。m.</br> 可他們堅信,凡是做過必定留下痕跡。</br> 賀姝隔著褲子摸了摸兜里的搜查證明,沒有第一時間拿出來,而是走到落地窗邊往紀宸那輛車的方向看了看,待到看到停在后面的兩輛警車后,唇角微微勾起。她聳了聳肩,邁開步子往門口的方向走,卻在那里停了住,直直的看向了那個剛剛說完“歡迎光臨”的熊。</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粽粽粽粽的手榴彈!</br> 謝謝酒釀桃花和宓妃妃兒的地雷!</br> 剛剛更新匆忙,尾巴處修了修,大家再看一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