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組,人我給你帶回來了!”侯子博在離著幾米遠的時候就夸張的揮了揮手,一臉期待表揚的模樣,緊接著就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審訊室門前。隨后他吩咐身邊的人把葉文明帶進去銬在審訊椅上,見差不多了才扭頭看向了面前的兩個人:“我們到的時候,這貨還兢兢業業的給馮璽擦屁股呢,你說這是職業病嗎?殺了人不先跑,伸著脖子等著咱抓他。”</br> 紀宸有些失笑,心知這葉文明大抵是沒有料到警方的動作這么快,亦或是兩年前的案子被他嘗到了甜頭,還以為警方這次也拿他沒有辦法呢。他若是心虛的跑了,這才壞了事兒,警方肯定就會懷疑他的。</br> “干的不錯。”男人面對著侯子博那炙熱的表情,鮮少的開口夸獎了一句。然后看著對方心滿意足的轉身走進旁邊觀察室的樣子,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這才收回視線跟在賀姝的后面進了審訊室。</br> 彼時葉文明是一臉肅然,他現在的狀態和之前幾次遇到的時候都不太一樣,既不討好也不威脅狠厲,反倒是安靜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br> “姓名。”賀姝那冷淡卻又有點空靈的聲音在這不大的室內響起,甚至隱約帶著回聲。</br> 葉文明聽到問話,眉頭狠狠地一跳,不管是不久前警方破門而入二話不說的就把他按在地面上,還是眼下手上冰涼的手銬,亦或是這和普通問詢不一樣的開場白,無一不表明著他被警方給揪住了小辮子。</br> “葉文明……”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后,艱難的開了口,態度還算配合的完成了基本信息采集。</br> “知道為什么今天帶你回來嗎?”賀姝好整以暇的問道。</br> 男人咬緊了牙根,緩緩地搖了搖頭。</br> “經過這幾次的接觸,給我的感覺你是一個沒有理也要辯三分的人,怎么無緣無故的被警方逮捕了,聲都不吭一個了?這不像你啊,葉先生。”</br> 聽著略帶涼意的諷刺話語,葉文明臉頰肌肉抽動了兩下,隨即疲憊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我覺得這里面應該是有什么誤會,至于我不辯解……你們可以試試接連打了一天一夜的電話,沒住嘴也沒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最后會是個什么狀態。我累了,現在的我寧愿相信你們警察的公平與公正,也不想多說一句話。”</br> 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擠出這么一段話后,他還舔了舔自己干燥裂口的嘴唇,沙啞著問:“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br> 紀宸眉眼不動的打了個手勢,很快門就被推開了,侯子博拿了一個裝滿了涼水的一次性紙杯走到了他的跟前,不是十分客氣的將一整杯水灌進了他的嘴里。之后轉身就走,利落的很。</br> 葉文明在喝完水后,舒坦的長呼了一口氣,瞧著恢復了幾分精氣神。</br> “你現在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么在張可沁和兩年前時雨恩的死亡現場,都發現了你的腳印?”紀宸沉聲道。</br> 對面的人顯然有些吃驚,隨即用力的搖頭否認:“不可能!”</br> “怎么?覺得案發現場選在雜草叢生的地方,警方就會束手無策嗎?有些線索是只要你做了就會存在的,就算否認也沒有用,證據會說話。”紀宸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男人瞧,瞧到最后,滿意的看到了那張臉上充斥了些許的慌張。</br> “是什么讓你覺得雜草的生長會影響警方的判斷,會讓現場痕跡消弭無蹤?你的那個同伙嗎?既然對方這般篤定,為什么她還要在犯案的時候,故意穿和你一個碼數的鞋子?”他開口繼續道。</br> “!!!”葉文明有一瞬間的瞳孔放大,不過他反應極快的出言反駁:“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br> “警方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今天我們坐在這里也只是通知你,而不是非要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才能定你的罪。”紀宸眉眼帶這些冷意,表情也是不耐煩的,就像是在被迫例行公事一樣無趣,說話間還給了身邊人一個眼色。</br> 賀姝得到示意,掏出平白電腦在屏幕上滑了兩下,然后將屏幕轉向了對面。上面是一張一把匕首擺在桌面上的照片,匕首的旁邊還有警方用來取證做大小參考的卡尺。</br> “技術人員從你住的賓館房間里搜出了這把匕首,上面有人血反應,雖然目前dna結果還沒出來,但是上面究竟為什么會出現人血反應,你心知肚明。”她的語速并不快,卻無端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雖然你用雙氧水擦認真擦拭了刀身,可這種折疊匕首藏污納垢的地方最多了,我們的人在縫隙中發現了血跡。”</br> “只待到在賓館取證的技術人員回到局里,dna很快就會有結果,把受害者身上的傷痕與這把匕首進行比對,最終如何也是一目了然,加之足跡專家可以根據你腳下的鞋判定在案發現場出現的那個人就是你……這些足以在法庭上說服法官,你跑不掉的。”</br> 葉文明隨著她的話,神色一點一點的暗淡了下去,他其實在這場審訊中并沒有過多的掙扎。因為警方手中掌握的證據太過充分,沒有給他留下一丁點辯駁的余地。</br> “跑不掉……”他忽而低低的嘆了一句,然后從鼻子里擠出了一陣笑聲,只不過笑意未達眼底。半晌,他仰起頭看著上面那幾何形狀不太規則的黑白吊頂,輕聲道:“人是我殺的,張可沁是,時雨恩也是。”</br> “為什么?”紀宸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幾秒,這才開口問道:“為什么要殺張可沁?”</br> “張可沁……她千不該萬不該的過來招惹我手下的藝人。”葉文明神色有些癲狂:“圈內人誰不知道我的個性啊?既然想出名又落在了我的手底下,那就必須要聽話。張可沁和馮璽、陶翊的事兒怎么著都算是一個丑聞吧?我只是為了保護我的藝人,從源頭上切斷這些將來容易毀了他的玩意兒。”</br> “你手底下的藝人做出這種丑事,你想著的卻是殺了受害者?”賀姝一臉的荒唐,最后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你的腦回路真是相當清奇了,那為什么又要剜了她的眼,剖腹取出子宮?”</br> “那雙眼……我總覺得她在瞪我,為什么要瞪我,若不是她自己肖想著不應該觸碰的人,又怎么會死?”說到這,男人還賊眉鼠眼的往四周看了看,不自覺的抱緊了自己的雙臂,瞧著精神都有點失常了:“至于她的肚子……她為什么要懷孕,怎么可以懷孕?這一旦爆出來就會是壓得馮璽不能翻身的大丑聞!大丑聞!我拿走她的孩子,就沒人知道他懷孕了……”</br> 他念念叨叨的,眼神仍舊在四處亂飄。</br> 見狀,賀姝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紀宸也是同樣的反應,沉吟了一會兒后又問:“那兩年前的受害者時雨恩呢?你又是為了什么殺她?”</br> “時雨……恩……?”葉文明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顯得有些茫然,不過他好像很快就想了起來,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她啊……雖然當時她和閻薇不是一個劇組的,但是兩個人卻因為意外發生了不小的沖突,閻薇打了她幾巴掌,她就揚言要報復,要和媒體揭露閻薇的惡性。我怎么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br> “不怪我的,不怪我的,我都是為了藝人好啊!那些人只要乖一點就不會死,是他們不乖,不乖……”</br> 男人在這場審訊中,給兩起命案都編織了一個表面上看似合情合理的作案動機,而且后來他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勁,開始有些前言不搭后語,如果繼續審問下去,問出來的也不知真假。</br> 紀宸垂眸掩去眼底的譏誚,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根據警方所掌握的證據,證實兩起案發現場都有兩個人的足跡,你還有同伙,那個同伙是誰?”</br> “同伙?”葉文明像是在疑惑,緊接著一邊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一邊否認:“這種事情怎么能讓別人知道呢?噓……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最后一句話說的聲音極小,面上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別人聽到。</br> 面對著已經不能夠好好說話的男人,賀姝收起了平板電腦,然后沖著門外揚了揚下巴。紀宸看起來也放棄了繼續審問,收拾東西站起了身,不過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出門,而是不知從哪里摸出了手銬的鑰匙,上前將葉文明的手銬給打了開。</br> “馬上就會有人帶你去羈押室,順便也會有權威的心理醫生來給你做評估,裝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言罷,他直起身,拿起一堆資料往外走。</br> 坐在審訊椅上的人聽到他的話,沒有什么反應,還是那副神經兮兮的模樣。</br> 就在賀姝要踏出去的那一刻,她卻忽然轉過身,嘿了一聲用來提醒,然后抬起手直接將手中攥著的東西狠狠地砸向了葉文明的面門!她用的力度不大卻也不小,那黑乎乎的影子在空中速度并不慢,但也不至于讓人反應不過來。</br> 審訊椅上的男人一驚,因為事先聽到了她的信號,所以還算是能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將頭往旁邊偏了偏,然后舉起右手,將那東西穩穩地接了住。</br> 接完之后,定睛一看,是一個大猩猩的鑰匙扣,怪不得黑乎乎的。</br> 然而,他定了定神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口那兩個人嘴角微揚的模樣,他眼珠子亂轉,心頭發虛但不知為什么。畢竟,對方總不會亂扔過來一個東西就為了讓他接下吧?這里面肯定有點說法,可他卻想不通。</br> 還是紀宸先開了口,語氣中多少帶著點愉悅:“葉先生演技怪好的,當了這么多年的經紀人,還真是埋沒了人才。”</br> “……”葉文明持續靜默,慢吞吞的把那個大猩猩鑰匙扣放在了桌面上,他心知說多錯多,干脆緊緊閉上了嘴。</br> “只可惜,一個人的下意識反應是騙不了人的,你是慣用右手的。”賀姝接口道,嘴邊的笑意擴大了一些:“可惜法醫說,根據張可沁腹部切口的推斷,剖腹的那位是個左撇子。不管人是不是你殺的,取走子宮的不是你。”</br> 葉文明張了張嘴,想要像剛才那樣反駁,卻被二人盯得說不出半個字。那兩雙眼睛太過于通透和了然,他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br> 瞞不住的。</br> 他重重的閉上了眼。</br> 賀姝在臨關上門之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只撇下了一句話:“以后別沒事兒就裝精神病,怪像的。”</br> 咔噠一聲,審訊室的門被人拉了上,只留下一室的寂靜和男人有些粗重的呼吸聲。</br> 二人走出審訊室后,侯子博也從一旁的觀察室內閃身出來,他撓了撓頭:“雖然確定了這個葉文明的確有同伙,但是看起來他是不會輕易交代的。而且他說的作案動機根本就狗屁不通,得神經錯亂成什么樣的變態才能因為這種理由殺人啊?況且他根本就清醒的很。”</br> “的確,要是殺了張可沁僅僅是因為她和馮璽、陶翊二人發生了關系,那他要殺的人可多了。”賀姝贊同的附和,根據陶翊的說法,他們倆禍害的女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他葉文明殺的過來嗎?</br> 別拿在張可沁之前他都不知情來糊弄人,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粗糙借口。</br> “而且從案發現場屬于葉文明的腳印來看,兩起命案發生時,他的情緒都是慌亂而又不穩定的,遠不及另一名嫌疑人那般沉著,誰是主導清楚的很。”她接著分析。</br> 侯子博有些喪氣:“這要是真像你們推測的那樣,葉文明是處于被支配地位的那個,那他斷然不會出賣支配他的那個人啊!現在手頭上的證據還都是指向葉文明的,對于另一個咱們只有通過腳印判斷出來的模糊信息,兩眼一抹黑!”</br> 看到他團團轉的樣子,一邊站著的一直沒有言語的紀宸突然笑出了聲。</br> “紀組?您怎么還笑得出來?現在這情況多么的緊急,多么的迫在眉睫?因為一連逮了馮璽和陶翊兩個知名男星,現在外面的報道簡直就是鋪天蓋地!你們知道每個小時咱們市局的官方賬號會收到多少嗎?說出來嚇死你!搞賬號運營的那幾個叫苦連天,都要被粉絲噴出翔了!再不破案,領導就拿你們兩個開刀!”侯子博咬牙切齒的厲害著。</br> 紀宸沒搭理他,轉而看向了賀姝:“這個人應該是影視城或者周邊的,你們在初期的調查中很有可能遇見過,再仔細想想。”</br> 賀姝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腦子里過的全都是線索和證據。</br> 兩年前發生的第一起命案,女性,左撇子,眼睛,子宮,張可沁,時雨恩。</br> 她嗖地睜開了眸子,目光灼灼。</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酒釀桃花、宓妃妃兒、屋頂落滿霜、湯小圓圓圓、的地雷!</br> 謝謝寶寶們灌溉的營養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