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br> 柳安安在休息了一天之后,才切身體會到什么叫疼。</br> “疼疼疼……”</br> 她趴在床榻上，想坐起來，只覺著腰間背部都不是她的了,每一處的肌肉都在抗議她的動作,輕輕一扭，就疼得人淚花直冒。</br> 女官瞧著心疼，只扶著她重新躺下：“美人若是無事不如多躺躺，別起來。受了傷總是后面幾日越發的疼，美人受累了。”</br> 是真的疼啊。</br> 身上的那些傷起初時毫無感覺,在過了一天一夜之后徹底發酵了似的，只疼得人抓心撓肝。</br> 她難過地撲在被子上,不知道還要忍多久。</br> “擦藥，再給我擦一次藥。”</br> 擦藥雖然也疼,但是和現在比起來已經算是兩害里輕的！多擦擦藥早點好，就能免去這皮肉之苦了。</br> 殿內充斥著藥膏的藥草淡香味。</br> 柳安安又是聞著草藥味午睡的。</br> 睡夢中都不敢多翻一下身。</br> 她真是太難了。</br> 又休養了一天，元晨殿迎來了一位客人。</br> 淑太妃來時，帶了不少禮物，堆了滿滿一地，進了內殿去看柳安安，握著她的手心疼。</br> “可讓你受委屈了。”</br> 人人都說委屈,就算不委屈也會多幾分委屈，更別說柳安安本來就委屈。她重重地點頭，認下了這份委屈。</br> 淑太妃帶來的還有一些治療外傷的藥,她將這些交給女官時,叮囑一定要好好擦。</br> “這些都是周才人從家里帶來的,周將軍的軍中藥，治療效果很好。”</br> “周才人？”</br> 柳安安一愣。</br> 郡青女官接過了那藥瓶,屈了屈膝。</br> “回稟美人，當日亂起來時，周才人最先拽開的三皇妃，她是武將家出身，身手敏捷。”</br> 柳安安了然。</br> 原來那天幫了她的人還有周才人。</br> 現在還給她來送藥，改天一定要好好謝過人家才是。</br> 正說著話，殿外守著的宮女進來通稟。</br> “稟太妃，美人，姚家與聞家姜家女眷進宮了，前來拜見柳美人。”</br> 淑太妃一愣：“這是來謝恩的？”</br> 謝恩？</br> 柳安安只記得那亂糟糟的一晚，家宴時給這三家賜了菜。</br> 難道是因為這個？</br> 看出了柳安安的猜測，淑太妃笑著解釋：“皇室賜了菜彰顯恩寵，接受的臣子家女眷隔日來謝恩是個老規矩。”</br> “這說起來，進宮謝恩對她們來說還是個難事，如今宮中沒有正宮，高位的夫人也沒有，她們都是一品誥命夫人，若是來見你，也是不合規矩的。我本想著她們不會來呢。”</br> 柳安安了然地點了點頭。</br> 謝恩自然是向正宮主母謝，論不到她一個小位分的美人。</br> “只沒想到她們竟然來了，還這么巧，湊在一起了。”</br> “她們既然來了，你就別忸怩，雖然她們是一品夫人，你也是陛下宮中唯一的女眷，且放心接待就是。”</br> 柳安安卻有些不知該怎么辦。一品的誥命夫人，她見著了都是要行禮的。</br> 夢女官屈膝對淑太妃說道：“美人年幼，諸位夫人許是與美人無話，太妃是長輩，不妨在側幫襯一二。”</br> 對哦，淑太妃是長輩，年紀應該和那些夫人們相當。時間又剛好，她也在這里，真是瞌睡遇上枕頭，再巧不過了。</br> “這個……”淑太妃搖搖頭，“元晨殿是柳美人的宮殿，且幾位夫人是來拜她的，我若是在，像什么呢。”</br> 夢女官轉而面對柳安安，屈膝道：“我家太妃心軟，美人若是請太妃幫助，她定會出面的。也好替美人解決難題。”</br> “夢女官此言差矣，”郡青過來放下手中茶盤，含笑道，“幾位夫人來見我家美人，定然是會之后去太妃宮中拜謁，若是在美人殿里見著太妃，知道的是太妃心疼美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美人不懂事，讓太妃來管事。”</br> “且幾位夫人也都知道，我家美人年輕，既然來，就算我家美人有招待不足的地方，想必幾位夫人大度，也不會在意。”</br> “元晨殿實在不敢請太妃做主，畢竟也是怕外人提起了，說太妃的不是。”</br> 淑太妃臉色微微一變，然后笑著撫手：“是這個理。我若是在了，多有不便。我且先回宮去。”</br> 淑太妃來得快，走得更快。</br> 許是怕撞到了幾位夫人，讓她們難做，淑太妃幾乎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了，坐上肩輿離去。</br> 等淑太妃一走，郡青立即吩咐底下宮女們立刻準備。</br> 同時服侍著柳安安起身穿衣。</br> 柳安安身上還有些疼，只這個時候得忍著。</br> 她坐在梳妝臺前，宮女給她打扮時，她透過黃銅鏡，看向郡青。</br> 郡青在殿內指揮著底下的宮女們，一件件事有條不紊的進行。</br> 她是個很厲害的。</br> 柳安安還在想，剛剛那一出來得太快，她當時沒想明白，這會兒回過神慢慢想，發現郡青女官是不希望淑太妃留下的。</br> 這是因為什么。</br> 畢竟她的確什么都不懂，若是有個懂的長輩在旁邊幫襯，心里就會有底氣些。</br> “郡青，我這會兒梳妝，可還來得及？”</br> 郡青過來，幫柳安安整理了一下耳墜。</br> “回稟美人，來得及。”</br> “底下人來通傳時，不過是幾位夫人的馬車到了宮門。她們要下馬車坐轎走到章華殿，之后步行過來。一路到元晨殿，少說三刻鐘。且姚家老夫人眼睛不好，會更慢些。”</br> 原來如此。</br> 等她梳妝好，殿外的宮女進來稟報，說是幾位夫人剛剛抵達章華殿。</br> 殿中也趁著這點時間全部都整理準備了一番。</br> 正殿接待客人的地方，柳安安幾乎沒有去過。</br> 她的寶</座擦拭的干干凈凈，亦如沒有主人時的嶄新。</br> 郡青扶著柳安安坐上去。</br> --</br> 柳安安疼得倒吸氣。</br> “美人且忍忍，幾位夫人都是肱股之臣的家眷，若是失禮不好。”</br> 柳安安努力忍著不齜牙咧嘴。</br> 她雙手牢牢握著扶手。</br>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讓淑太妃來幫忙呢？”</br> 郡青臉上略顯猶豫，然后還是屈膝低語解釋：“回稟美人，這其中牽扯的有些多。美人現在一時想不明白也是正常。奴婢怕美人多思，現在能說的就只有一句。”</br> “美人是陛下名正言順的家眷，無論美人是什么位分，幾位夫人該拜見的，只有美人。”</br> 柳安安不是很明白，但是起碼能知道的是，郡青是為了她好。</br>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br> 郡青悄悄在一側反復提醒。</br> 年紀大，眼睛看不清的，是姚太傅的妻子姚老夫人，年紀與淑太妃比大幾歲的，不怎么言語的是聞府的二夫人，愛說愛笑的是姜府的姜夫人。</br> “姜夫人倒是其次，美人一定要敬重姚老夫人，對聞二夫人也一定要客氣。”</br> 柳安安懵懵懂懂。只知道姚老夫人是姚太傅的妻子，那換言之就是暴君的師母，又是長輩又是師，肯定是要敬重的。聞府，又是哪個府邸？</br> 算了，還是等過后在問吧。</br> 幾位夫人很快到了元晨殿。</br> 柳安安咬著牙起身，等幾位夫人入殿。</br> 走在前的，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夫人。</br> 她手杵拐杖，每一步走得緩慢。身后兩位年紀輕的夫人，低著頭跟著她。</br> 這位老夫人每一步走來，柳安安心里都咯噔跳一下。</br> 說是年紀大，年近六十的老婦人身子骨健朗的大有人在。這位老夫人卻瞧著身子孱弱。</br> 只她步伐雖然慢，卻穩穩當當，挺直著背，姿態禮儀十分到位。</br> 若不是郡青提了她眼睛不好，當真看不出來。</br> 柳安安等人入了殿，忍著疼屈膝。</br> “姚老夫人安，聞二夫人安，姜夫人安。”</br> 她論起品級來，遠不如這幾位一品誥命夫人，但是她是天子妾，也不能太卑微。</br> 柳安安剛剛想了半天，覺著還是要先一步給幾位夫人行禮。</br> 一則她身份不足，二則她年紀小。若是等夫人們給她行禮</br> 了之后再補，沒得讓人覺著她輕狂。</br> 柳安安更直接一些，行了禮，立刻吩咐郡青。</br> “請夫人們入座。”</br> 她卻是連讓幾位夫人行禮都免了。</br> 畢竟別的人不說，姚老夫人那個年紀，那個身子骨，給她行禮，她根本受不起。</br> 姚老夫人手持拐杖站在那兒，瞇著眼仔細盯著柳安安。她的確眼神不好，看了半天，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只曉得是個年輕的女娃兒，聲音細軟有些</br> 南方強調，脾氣也軟和。</br> 老婦人沒有堅持，顫巍巍讓宮女扶著，在加了軟墊的椅上落了座。</br> 三位夫人落座后，宮女們來奉了茶。</br> “美人入宮許久，臣婦并未來見，是臣婦失禮了。前幾日聽說美人受了傷，不知道美人如今可好？”</br> 姚老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干燥燥地，刮木料似的難受。</br> 柳安安聽著嚇了一跳，她不敢表現出來。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睛不好，聲音也有些損毀，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罪。</br> “讓老夫人費心了，不過是跌了一跤，一些小傷，擦一擦藥就好。”</br> 柳安安手交疊放在膝蓋，袖子沒有蓋到的手腕手背，露出了一片烏青。</br> “臣婦怎么瞧著柳美人手上傷得極重，青了一片呢。”姜夫人捂著唇驚嘆，“可憐見的，美人如此細皮嫩肉，怎么受得了。”</br> 柳安安把袖子拉了拉，勉強遮住了手背。</br> “不過是我的體質有些惱人，輕輕磕磕碰碰的，都會青啊腫的。一分也顯露十分，其實傷不重，就是瞧著嚇人。”</br> 這也的確是她體質的問題。只不過她很少受傷，難得體會一次。</br> 跌一跤滾了一下，碰碰撞撞的，就讓她坐立難安，疼得直不起背，實在不是她嬌氣。</br> 那姚老夫人忽地抬起頭，瞇著眼朝她看來。</br> 卻怎么看不清說話的小姑娘模樣。</br> “這體質，美人受苦了。”</br> 柳安安笑著：“不過是平日里多注意些。算不得苦。”</br> 茶水添過兩輪，也不見聞二夫人說話。</br> 柳安安作為主人招待，有些著急。</br> 總不能讓人家一句話都不說，這么來了，坐一會兒就走吧。</br> 只郡青并未沒有詳細說到這位聞二夫人，聞家到底是什么門楣，她也不知道，就怕說出口說錯了。</br> “二夫人瞧著面善，倒像是見過的熟悉呢。”</br> 柳安安找不到安全的話題，只能努力一臉真誠的胡謅。</br> 她哪里見過聞二夫人。</br> 這位冷冰冰地，甚至有些像是冰窖里挖出來的二夫人，幾乎是她最害怕的那種。</br> 聞二夫人第一次抬頭。</br> 她銳利的視線落在柳安安身上，看清楚寶座上華服金釵的小姑娘，眼神有些恍惚。</br> 半響，她收回視線，垂下頭，聲音里帶著幾分茫然。</br> “……的確面善，有些熟悉。”</br> “但我想不起來了。”</br> 郡青在一側悄悄拽了拽柳安安的袖子。</br> 柳安安了然，這個話題不能進行了。</br> 好難。</br> 虧著還有個姜夫人，姜夫人是個秒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說，說笑了小半個時辰，見姚老夫人面露疲憊，主動起身屈膝：“美人本是該養身體的時候，不該多打攪。臣婦盼著美人早日好，日后有機會了，能進宮來陪美人說說話。”</br> 她起身，聞二夫人</br> 也起身，瞥了眼姚老夫人，伸出了手。</br> 而姚老夫人避開了。</br> 只扶著拐杖站起身，顫巍巍欠了欠腰。</br> --</br> “叨擾美人了。”</br> 柳安安不敢受著禮，側過身去。</br> “可不敢，能見到老夫人，是安安的福。”</br> 姚老夫人忽地愣住了。</br> 她嘴唇抖了抖，像是要說點什么。</br> 她努力地去看那小姑娘，傷了多年的眼睛還是模糊一片，看不清。</br> 半仙，她低下了頭。</br> “……哎。”</br> 送走幾位夫人，柳安安塌了腰趴在座上毫無形象。</br> 疼死她了。</br> 坐直了，腰背上的傷都要造反了。站起來，腿也疼。更別說她的腳踝還根本不能受力，來回站了幾次，可疼死她了。</br> 還好還好，她們走了，她就能放松不顧形象了。</br> “美人若是累了回去休息吧，今天坐了好一會兒了，說話也費盡。”</br> 郡青來扶著柳安安，一步步慢慢挪回去。</br> 她的腳踝還有些腫，比起之前更疼，幾乎走不得，只能慢慢挪。</br> 柳安安躺回榻上，忽地想到。</br> “郡青，你可知道姚老夫人和聞二夫人？”</br> 剛剛郡青似乎是阻止她和聞二夫人繼續那個話題了。</br> “回稟美人，這都是人家的傷心事……”</br> 郡青說起來時也有些無奈。</br> “京中其實人人都知道的，只是美人不是京城人士，可能未曾聽過。”</br> “十六年前，姚老夫人的小女兒出事，一尸兩命。姚老夫人為了女兒和未出生的外孫女，幾乎哭瞎了眼睛。嗓子也是那個時候哭壞掉的。”</br> 柳安安這么一聽，心都揪起來了。</br> 女兒懷著孩子，一尸兩命……這放在誰的身上，都是無法接受的噩耗。</br> 這位老夫人，當真經歷了難以想象的苦難。</br> “至于聞二夫人……”</br> 郡青猶豫了片刻，先問：“美人是不是不知道聞家？”</br> 柳安安老老實實搖頭。</br> 她常年長在王府后院，從未離開過。身邊的人來來回回都是王府中人，知道新帝登基，還是義父說的。</br> 外邊的所有新鮮事，熱鬧，她都是看的一些江湖話本。</br> “聞家是我大梁國的半個頂梁柱。”</br> “聞家世代為</br> 將，滿門忠烈。十五年前，聞元帥在和夅佢一戰中，為國捐軀。至此，聞家只剩下了一位老夫人，尚未長大的子嗣，還有唯一活下來的女眷。”</br> “聞二夫人就是唯一活下來的那位。聞家事太過讓人悲痛。她多年來，記性越來越不好。與聞家無關的人和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能好好的把聞家未成年的孩子們一路拉扯長大。”</br> 柳安安聽得心里一抽一抽地難過。</br> 這是受到了多大的傷害</br> ，才會將一切都忘掉，只一心一意撫養家中的孩子們。</br> 郡青一低頭，被眼淚汪汪的柳安安嚇了一跳。</br> 然后哭笑不得地替她擦眼淚。</br> “不過是別人家的事，美人掉什么眼淚。”</br> “就是難受。”柳安安捂著胸口，甕聲甕氣地。</br>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許是長這么大，第一次接觸到這些讓人心臟受不了的難過。</br> 休息了幾天，柳安安的腳腕可以活動時，她一刻都閑不住，坐了肩輿去勤政殿。</br> 已經過了中秋，天氣越來越冷，中庭的花草都打上了一層霜花，柳安安身上披了一條斗篷，長長的，到她腳踝。</br> 入了殿，殿內倒是暖和。</br> “陛下！”</br> 柳安安腳步一快，還沒好徹底的腳踝隱隱作痛，她疼得抬起腳差點是蹦著進去的。</br> 長案后，看著奏章的褚余聞聲一抬頭，披著長斗篷的小姑娘單腳蹦蹦跶跶地沖了進來。</br> “……你在給我逗什么樂子？”</br> 他放下筆，環視一圈。</br> 殿內的侍人們紛紛低下頭。</br> 柳安安連蹦帶跳著，還是大侍搬來一張繡凳，她才趕緊坐下，翹著自己受傷的腳，讓宮女給她解開斗篷。</br> “腳剛剛疼了。”柳安安不自覺在他面前賣嬌。</br> “疼還瞎跑，活該。”男人繃著臉，根本不慣她臭毛病。</br> 柳安安嘟起腮幫子。</br> 還不是為了來見他。</br> “陛下呀，”柳安安坐得乖乖地，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眨巴著眼，“你喜歡孩子嗎？”</br> 褚余一愣，手中的筆也拿不住了，墨匯聚在筆尖，險些滴落。</br> 他放下筆，又收了面前的奏章，確定小姑娘再語出驚人，也不至于毀了他的奏章后，往椅背一靠，瞇著眼盯她。</br> 柳安安想到聞家那幾個孤苦無依只能靠一個嬸嬸撫養的孩子們，心疼極了。絞盡腦汁想到了這個法子。</br> “小孩子多可愛呀。吃得不多，花銷不大，好養活，又乖巧。”</br> 柳安安努力拿自己小時候舉例子。</br> “哦？”褚余微微蹙眉。</br> “是啊！”柳安安更賣力了，“只要一點點錢，就能養活一大家子的孩子呢。”</br> 她現在的錢都是褚余給的，自己又不能隨便去動。只要先說服了他，他就能允許她給聞家錢養孩子了。</br> “一大家子……”褚余的神情有些微妙，“你覺著一大家子，需要幾個孩子？”</br> 柳安安心里盤算著郡青說的話。</br> “可能也就是，四個五個？還是六個七個的。”</br> 褚余了然了，扶額嘆氣。</br> 真沒想到。</br> “就這么想生孩子？”</br> 哎？</br> 她不是這個意思呀。</br> 柳安安正準備解釋，褚余的視線掃過她的肚子。</br> “想也不行。”</br> 許是覺著自己口吻太硬，褚余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br> “你還小，得再養養。”</br> 然后想了想，又硬著心腸加了一句。</br> “等你長大了，四五個可以考慮，六七個別想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上午流鼻血了，一直在百度是什么病，嚇得夠嗆，耽誤了點時間到現在才寫完。</br> 但是！但是這是超級長的一章呀！</br> 而且！</br> 而且還有二更的！</br> 晚上晚一點更新！</br> 寶寶們愛愛我多多留言嘛~~</br> 感謝在2020-03-0921:00:38~2020-03-1015:57: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愛喝可樂的少女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久久4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