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除夕之夜,平西王和鎮南王相繼造反,對國民百姓們來說，已經是在不安定中度過了小半個年頭，這邊大軍回京,一路上都是在百姓的歡呼聲中進關。</br> 幾萬大軍走得慢,聞君和帶著小部隊，率先一步快馬輕騎，在所有人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回到了京中。</br> 鎧甲未卸，率先就入宮去。</br> 柳安安起身時,聞君和已經入了宮。她懊惱怎么等了這么久,還是被一個午睡給打斷了。明明想好了,在聞君和歸來時，是要去宮門口迎接他的。</br> 可是現在已經遲了,柳安安也無奈,只讓郡青給她簡單梳妝,換了身衣裳，急匆匆往勤政殿去。</br> 許是宮中人已經都知道了這個喜訊,侍人宮女皆是一副喜悅，笑『吟』『吟』屈膝迎接柳安安。</br> “美人安,美人可是聽說聞小元帥入宮了？這會子陛下與聞小元帥正在正殿中，美人是在偏殿先等候，還是？”</br> 那來接她的，是個外殿服侍的小侍人。</br> 柳安安想了想,問：“正殿可還有別的人？”</br> “回稟美人，殿中還有白庭白大人在。”</br> 滿心的喜悅在知道白庭也在的時候，柳安安稍微冷靜了下。</br> 好吧，有白庭在，她還真的沒辦法直接去正殿。</br> 索『性』就讓小侍人領著她去了偏殿暫且候著。</br> 說是候著，柳安安也安分不下來。</br> 她估『摸』著，有白庭在，聞君和剛回來，想必是要給陛下好好回報一番軍中的事情的，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br> 要不就給他們先做些吃食的好。</br> 想到這里，柳安安依舊順著聞君和的方向去想。他幾個月都在軍營，想必吃不到一些費時費力又新鮮的時令。</br> 勤政殿這邊可沒有準備齊全的小廚房，就是一個茶室，茶室可用的太少了，根本不夠施展。柳安安就吩咐了侍人，立刻去御膳房，就著新鮮的蔬菜準備幾樣小食。</br> 而茶室這邊的話，柳安安看了看，也就是宮中送來的瓜果甚多。她挑選了一番，準備起來。</br> 今年的荔枝送來的早，大多是冰保著，這會子送來了一盤，柳安安剝了去殼，又吩咐宮女泡了些銀耳，取來了冰。</br> 正殿內不知道還要多久，柳安安這邊已經做上了荔枝銀耳湯，怕直接加入碎冰太寒，就做了冰盆，將湯盅冰在里面。</br> 而御膳房速度更快，悄無聲息之間，送來了十幾種不同的時令小菜。</br> 殿中侍人們一直在瞧著，正殿有個什么，都會告訴給柳安安。</br> 柳安安等了又等，大侍親自過來偏殿，笑『吟』『吟』躬了躬身。</br> “小的給美人請安。美人，陛下和兩位大人這會子說完了話，白庭大人準備出宮，不知道美人可是要這會兒進去說話嗎？”</br> 柳安安一聽白庭要走，輕松多了，立即說道：“這會子進去。勞煩大侍替我安排一下，準備兩張小幾，我給陛下和元帥準備了些消暑的小食。”</br> 有了大侍安排，柳安安只需等宮人們將這些吃食和荔枝銀耳湯送進去，自己跟在后面笑『吟』『吟』進去。</br> 誰知一進去，卻見暖閣里擺著三張小幾，除了褚余和聞君和外，白庭也坐在那兒，興致不錯地盯著小幾上的小菜和荔枝湯。</br> “臣若是知道留在勤政殿還管飯，那臣日日都要拖一拖時間了。”</br> 褚余的表情說不上好。</br> “管你一頓，你就該知足了。”</br> 只有聞君和是個老實人，盯著那荔枝銀耳湯有些皺眉。</br> “陛下，膳房怎么送這種甜品來？”</br> 褚余瞥了眼白庭，不太想解釋，可見聞君和已經有兩分猶豫，只得說道。</br> “柳美人喜歡做這些。”</br> 一聽是柳安安做的，聞君和起初嫌棄的模樣一掃而空，主動拿起湯匙。</br> “既然是美人的手藝，那我是要嘗一嘗了。”</br> “今日這么熱，美人還在廚房中忙碌這些，有心了。”</br> 聞君和看著這些，心中大概已經反應過來，其實從去歲時就經常有人說起過，這位新入宮的美人，很善于廚房，經常會給陛下親手做飯。</br> 這些，定然也是柳安安給陛下準備的。</br> 這么一想，聞君和也有些惆悵。好好的小姑娘，大熱天為了討好陛下，還在廚房里鉆研這些，著實辛苦。</br> 這會兒提出讓柳安安跟他回聞家，是不是太著急了。</br> 聞君和盤算著。</br> 而褚余知曉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柳安安知曉了聞君和來，才特意準備的這些。</br> 這么一想，他倒是和聞君和同樣，心中不太舒服。</br> 往日這種特意，都是他的專屬，今日這份特意是專門給聞君和的，還捎帶上了白庭這張嘴。</br> 柳安安進來時，正好他們話音剛落。</br> 她瞥了眼白庭，微微嘟嘴。</br> 還是便宜白庭了。</br> 算了。</br> 反正她當時就擔心有個萬一，特意多準備了兩份，讓他一份也無妨。</br> 好歹是陛下信賴的臣子，她勉強還是能做到休戰和平的。</br> “陛下。”</br> 柳安安猶豫了下，還是在褚余的身側坐下。</br> 然后看向聞君和。</br> 聞君和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湯匙，靜靜看著她微笑。</br> 比起去歲見到聞君和時，現在的他黑了一些，看上去沒有那么文弱，身上已經有了武將的血『性』氣息。</br> 柳安安打量得很細致，見聞君和身體似乎并沒有受傷，起碼沒有會影響到他動作的傷，她著實松了口氣。</br> “恭喜元帥得勝歸來。”</br> 柳安安聲音很溫柔，笑得更是白庭未曾見過的柔婉。</br> 終于結束了。</br> 在漫長的那幾個月中，柳安安曾經因為聞君和在戰場上，睡不好，時不時就會做夢夢見一些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br> 還好，那一切都是假的，聞君和平安歸來了。</br> 柳安安等了半個月，只等著來見聞君和，等真的見到了人，確認了他平安，柳安安反而沒話說，又主動起身退了出去。</br> 她來的這一趟，目的太明顯了。</br> 只不過是要來親眼見過聞君和。</br> 從她進來到離開，全程的注意力都在聞君和身上，甚至沒有發現褚余微妙的表情。</br> 柳安安心情很不錯。</br> 回到元晨殿去，也喜滋滋地準備著。</br> 聞君和都回來了，想必她馬上就要跟著他回聞家了吧。</br> 那去聞家是一天兩天，還是七八天？</br> 收拾衣服要準備些什么？</br> 柳安安不太了解，只記得當初自己準備過回尋南郡時的行李，讓郡青帶著宮里的小宮女們，將她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收拾裝箱起來。</br> 夏夜清爽，柳安安搖著扇子，見廊下已經準備了七八口箱籠，忽地覺著有些不對。</br> 她這頭準備這么多的東西去了，聞家人當真能收下嗎？</br> 莫不是以為她以后就在聞家住下了？</br> 這樣可不太行。</br> 沒得給聞家人壓力了。</br> 柳安安正準備叫停，卻見殿門打開，前面兩個侍人提著燈，褚余跟在身后而來。</br> 柳安安立馬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迎了上去。</br> “陛下！”</br> 褚余抬手，剛要落在她的鬢角，卻見那廊下的七八口箱籠，手都僵住了。</br> 半響，他瞇著眼，語氣有兩份危險。</br> “收拾東西，去聞家？”</br> 柳安安沒聽出來他口吻里的不對勁，還老老實實點頭。</br> “是呀，兄長回來了，陛下不是說了等他回來，我就隨著一起去聞家嗎，我已經準備好了。”</br> 褚余心中不快。</br> 話是他說的，這件事的確也是按照他的想法去走，可是見小姑娘這么主動，他怎么就這么不高興呢？</br> “收拾了這么多，準備去幾天？”</br> 柳安安老老實實回答：“還沒想好你呢，陛下以為呢？”</br> “我以為？”褚余的目光掃過那些箱籠，“看你這模樣，像是要一去不回。”</br> 柳安安『摸』『摸』鼻子。</br> 果然收拾太多了。</br> “這些東西，全部歸位，你要去聞家可以，收拾兩身常穿的衣裳帶著就是。”</br> 褚余想了想，退讓了一步：“多帶幾身也行。”</br> 那事兒辦起來許是沒有兩件衣服那么快。</br> 宮人們準備好的那些箱籠，褚余看了眼，也沒讓重新收拾，而是把這些另外放著，只取了些常用的拿出來。</br> 柳安安看不太懂這個想法，問褚余，褚余卻說道：“你收拾的也剛好，是時候，全部換了。”</br> “全部換？”</br> 柳安安詫異：“這些不都是新添置準備的嗎，好些都是新的呢。”</br> “配不上你了。”</br> 褚余環視一圈，然后又問柳安安：“宮中可有喜歡的其他殿宇？”</br> 柳安安警惕了。</br> “陛下，莫不是要趁著這個機會，給我換個住處？我不要，我就要這里！”</br> 褚余想了想，元晨殿不算小，再擴一擴，大概也可以。</br> 小姑娘住出感情了，不換也好。</br> “行，那就依你的。”</br> 柳安安本以為，她收拾了行裝，讓輦車送她去聞府就行。卻不料褚余怎么也不許她獨自去，而是讓她又等了兩天，等聞君和歸家幾日休息好之后，讓聞君和遞了貼入宮來，親自來接。</br> 柳安安得知要聞君和來接，有些緊張。</br> “陛下，如此一來，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聞家的關系了？”</br> 她站在廊下，身后是郡青，另外還有兩個小宮女，拎著她的箱籠。</br> 褚余今日也沒有去勤政殿，而是陪著她在元晨殿，等待聞君和來。</br> “這是規矩。”</br> 褚余捏著她的手，慢條斯理說：“女子歸家，當由父兄前來迎接，不迎自歸，多少不好。”</br> 柳安安不知道這個規矩，有些茫然。</br> 但是陛下既然這么說，那定然是沒有錯的。</br> 她也就老老實實等著。</br> 不多時，元晨殿殿門開，換了鎧甲戰衣的聞君和，一身簡單的青衫，與當初柳安安剛認識他時，一模一樣。</br> 不過那個時候的聞君和，只是一個奇怪的陌生人，現在的聞君和，是來接她歸家的阿兄。</br> “陛下。”</br> 聞君和對褚余躬身行禮。</br>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言出必行，選擇放人。</br> 這讓他心情也十分的復雜。</br> 然后他看向褚余的身側。</br> 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桃花襦裙，梳著簡單的垂髻，對他笑時，全然是家中妹妹的親昵。</br> 聞君和表情溫柔了許多。</br> “安安，阿兄來接你回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