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覺得江厭的話好像話外有話,他不解的看了江厭一眼:“不是嗎?”
江厭又笑了下,似乎是覺得季澄的話很可笑一樣,笑里帶著點嘲諷,還有一點無奈,他搖了搖頭:“你說是就是吧。”
季澄一愣,正想問江厭什么意思,燒烤店開始叫號了,正好叫到季澄這一波,江厭從凳子上站起來:“叫他們回來吧。”
江厭拿著叫號的票去前臺那里登記,季澄坐在凳子上有點楞,又回想了一遍雷翊和歷栗剛才的舉動。
雷翊給歷栗擦嘴的動作,摸著良心講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點曖昧,如果這個動作發(fā)生在一男一女身上,那季澄肯定打心眼里覺得這兩人是情侶,還是挺恩愛那種小情侶。
但兩男的也不是不行吧?
江厭也給自己擦過嘴角的飯粒啊,曖昧嗎?
曖昧個屁啊!
季澄心里想。
他從凳子上站起來,拍拍屁股,給猴子他們搖了個電話喊他們下來吃燒烤,把歷栗跟雷翊的事拋到了腦后。
這種自助燒烤稱不上多好吃,菜品肉類也不見的多新鮮,但這么多人坐一桌一塊吃,邊吃邊聊,吃的就是個氛圍。
“哎,他媽的,想想這是我學生時代過的最后一個完整的假期就要這么結(jié)束了,我就心塞。”
雖然陳昊楊他們幾個要求上啤酒,但店家看著一群都是學生,沒給上,最后拿了幾瓶果啤折中,猴子把杯子里的果啤當啤酒一飲而盡道。
“猴子你說屁呢,高中畢業(yè)了你大學還有四年呢,現(xiàn)在就想不當學生了,美的你?”一個女生嘲笑道。
“哪來的大學,哈哈哈,你覺著猴子考得上大學嗎?”陳昊楊無情嘲笑到。
雖然現(xiàn)在大學確實比二十幾年前好考多了,好的學校像工大附中和實驗,一年一本上線率能達到百分之九十還要多,直逼百分百,但就跟世界上的貧富差距一樣,學校跟學校的差距也挺大,一中客觀條件放這兒,一本上線率一年不到百分之十,本科率勉強在百分之五十,這五十其中還包括一半三本的。
陽城這小地方也不存在什么考不上學直接父母送國外去念個野雞大學混個學歷,考不上本科的,有些就去上了專科,有些直接不念了自謀出路。
今天這飯桌上像猴子,陳昊楊這樣的學渣,基本上是連三本線都摸不到的。
猴子撇了撇嘴道:“大楊,你也考不上吧。”
陳昊楊倒沒生氣,他對自己挺有逼數(shù),自己夾了塊烤好的里脊吃,又灌了口啤酒道:“老子也沒打算考。”
“不考大學?”季澄有點意外道:“那高中畢業(yè)干嘛呢?”
季澄也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或什么不食人間煙火,雖然他上高中后就徹底淪為一個學渣,也從沒有想過以后的事,但至少從沒想過高中畢業(yè)就不讀書這件事,哪怕季家的資產(chǎn)足夠讓他現(xiàn)在起什么也不干,當個米蟲也能比大多數(shù)人都舒服的過完這輩子。
在季澄的認知,或者說從小長大的圈子里,也都沒怎么見過高中讀完就不讀這回事,季澄從小是從省城重點小學,初中,高中一路升上來的,同學都是拔尖的學霸,初中認識的學長學姐也都考上了國內(nèi)外的名校。
至于他自己的朋友圈,不學無術(shù)的是很多,但沒打算上大學的好像還真沒有,就算是再學渣的,家長要求再低的,那也是好歹上個大學,反正有錢人有的是辦法。
有一哥們從小學渣,他爹給他說過一句話:“老子沒念過什么書,但是你得給我把大學念完,不讀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就當我以后沒你這個兒子。”
季澄是真的沒想過人不讀大學能干嘛的,雖然他沒找過工作,但也聽過現(xiàn)在大學生遍地走,陳昊楊不往下念,拿著高中畢業(yè)證干嘛?去當保安嗎?
陳昊楊看了一眼季澄,嗤笑道:“去掙錢啊。”
季澄語氣很認真:“怎么掙錢?你高中畢業(yè)去干嘛?創(chuàng)業(yè)?人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還有補助呢,你高中去創(chuàng)業(yè)誰吊你啊。”
“打工唄。”猴子插嘴道:“我以前一鄰居,初中畢業(yè)就去南方廠子打工了,工資還挺高,一月四五千,比咱這兒平均工資都高吧,我表姐在咱這兒當老師一月才三千,反正怎么著都能找到工作,我估計就得繼承我爹的早餐攤了,你說說,我以后反正也是學怎么揉面,怎么調(diào)餡,那我上個大學還不如去讀新東方,是吧。”
季澄看著盤子里的肉,不知怎么突然沒了胃口,他倒也不至于為陳昊楊跟猴子有沒有學上操心,如果他們自己爹都不操心的話,他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也沒什么說的,他戳了戳盤子里的肉,沉默了一會道:“那你呢,你想繼承你爸的店嗎?”
猴子沒想到季澄這么問,他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猴子撓了撓頭:“我...我也沒想過想不想的,我爸從小就給我說我以后繼承我家店就行了,我這也沒想過別的出路啊,其實仔細想想揉一輩子面,做一輩子包子,好像是挺沒勁的。”
猴子對做飯沒什么興趣,但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決定以后的路還太早,非要說他對什么有興趣的話,好像除了玩也沒什么特別感興趣的,以前沒想過,現(xiàn)在聽季澄問,猴子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一點迷茫。
“那就繼續(xù)上唄,說不準上著上著就知道想干嘛了。”季澄道。
“說的好像你說上就能上一樣,考得上嗎?”陳昊楊嗤笑道。
“不是。”季澄道:“怎么就考不上了,高中這才過了一半呢。”
“站著說話不腰疼。”陳昊楊道:“你家有錢,你上不上不都無所謂,你考不上,你爹也能把你送出去吧,你肯定能上。”
“放你媽的屁。”季澄這大半年辛苦不是假的,他牟足了一口氣起早貪黑學習,就是為了爭口氣,索性沒白努力,成績確實提升挺大,聽陳昊楊這么說他挺急:“老子怎么考不上了?”
“對啊,班長現(xiàn)在成績不是還可以嗎,上次老段還說呢,肯定考得上啊。”一個女生道:“我還想問呢,班長怎么學的啊,成績進步這么大。”
季澄聞言愣了下,微不可見的扭了下頭,悄悄瞥了眼坐在他旁邊的江厭。
他能說你們班長進步大是因為你們學委在給當家教嗎?
天天六點喊他起床背單詞,雷打不動一杯牛奶,晚上每科做完一套卷子,講完才讓睡,江厭去省城上課那會,只要季澄好好在家完成學習計劃,江厭就會帶一根糖葫蘆獎勵他,不懂的地方,不管要江厭講幾遍,江厭從不兇他,不會不耐煩,幾乎是嚼碎了教給他。
有這樣的家教,豬都能學好吧?
這么想著,季澄的目光里帶了幾分崇拜。
江厭許是感受到了季澄的目光,他將手里的筷子放下,扭頭看了一眼季澄,從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一張紙,在季澄嘴角一塊位置輕輕擦了擦:“沾臉上了。”
“我靠。”坐在他兩對面的女生就是剛剛結(jié)伴上廁所的女孩,她剛好看到了這個畫面,一口果汁差點噴出去,她大力錘了錘對面她旁邊女生的腿,嘴角的弧度快咧到眼尾,女生小聲跟同伴咬耳朵道:“快看,他兩又來了又來了。”
“真,老夫老妻了。”另一個女生回道。
陳昊楊也看見了,他目露嫌棄,別過了視線,嫌棄道:“媽的,真基。”
季澄等江厭把嘴角污漬擦干凈,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怎么學的,當然是努力學,晚上一點睡覺,早上六點起來,全天無間斷高強度學習,朋友們,努力不會辜負你,高中時代,是我們最美好的年華,要只爭朝夕,全力以赴,努力不會辜負你們...”
“好,說得好!”猴子一向是季澄的無腦吹,當初選班長,猴子發(fā)動了自己的所有朋友圈給季澄捧場,這會聽季澄這么說,也甭管到底聽沒聽進去,首先就給季澄鼓起掌來。
陳昊楊翻了個白眼:“老段附身?”
這頓飯散場以后,正準備下樓,有個女生看見了電影院旁邊的娃娃機,想玩抓娃娃機,兌換了幾個幣去抓娃娃,結(jié)果一個都沒抓上來。
“這都抓不上來,我來!”猴子逞能道:“爺外號陽城娃娃機殺手,看著吧。”
猴子把兜里的零錢全翻出來兌換成了游戲幣,壯志滿酬的跑去抓娃娃。
三分鐘后,猴子哭喪著臉抱怨:“媽的,忒黑了,這夾子比我得了帕金森的奶奶手還抖。”
季澄又看了一眼其他幾個去抓娃娃的,這會也都一個都沒抓起啦。
“我玩玩。”季澄掃了碼,直接換了五百塊的幣,他手放在娃娃機控制按鈕上,腦袋頂在玻璃窗上,看了眼里面的娃娃。
娃娃都挺難看的,做工也粗糙,沒什么讓人特別有讓人想抓上來**的娃娃。
季澄看了半天,最終挑了一個戴著荷葉帽子的,丑里勉強能看出一點萌感的娃娃,他控制這夾子到娃娃上方,找準了位置就放夾子。
“嘶——”
季澄全神貫注的,那鉤子勾住了那個丑娃娃,季澄一樂,下一秒,夾到半空中的娃娃就掉了下去。
“媽的。”季澄又投了幾次幣,卻每一次都在半空中落了下去。
季澄有點煩躁:“這什么破幾把機器。”
陳昊楊無情嘲笑道:“你也得了帕金森?”
“滾你媽的。”季澄瞥了眼陳昊楊:“你他媽夾上來了?”
陳昊楊幣投完了也沒勾上來。
“我來。”
季澄扭頭,江厭把袖子往上挽了點,示意季澄讓一下。
季澄以為江厭也想玩玩,配合的讓開了位置,給娃娃機投了個幣:“這夾子忒松了,真不好勾,你輕一點。”
江厭半彎著腰,支在娃娃機前,將夾子移到那個帶荷葉帽的娃娃上面:“這個?”
季澄點點頭:“這個位置剛剛沒落好,被擋住了,不太好夾。”
江厭沒說話,又將夾子調(diào)整了下,全神貫注的確定著位置,慢慢放下了夾子。
只見江厭的夾子果然沒夾中季澄看中的那個娃娃,而是夾中了擋住那個娃娃的娃娃,季澄倒沒覺得江厭能夾起來。
但卻見那夾子緩緩抬起來,娃娃被慢慢夾往出口的方向,卻沒掉落。
季澄一愣:“不會吧...”
他看了一眼江厭,江厭的側(cè)對著他,半彎著腰,一手控制著方向鍵,一手撐著臺子,目光專注,江厭的側(cè)臉很英俊,鼻梁高而挺,下顎線的弧度鋒利而流暢,他眼眸微垂,眼尾的弧度略有一點上翹,這顯得他有幾分張揚和不羈。
任那個女生看了都會心動的一張側(cè)臉。
季澄覺得剛才在溜冰場里那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又在一瞬間出現(xiàn)了。
十七年都沒有體會的感覺,在一天里出現(xiàn)了兩次。
季澄手又悄悄攀上心口的位置。
不會得心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