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靜安的板報畫得很好,但能把板報畫好的不止她一個。</br> 陶靜安值日時會把地掃得干干凈凈,但能把地掃干凈的不止她一個。</br> 陶靜安回答問題的聲音很好聽,但聲音好聽的不止她一個。</br> 陶靜安的桌面總是很干凈,但愛干凈的不止她一個。</br> 陶靜安會按時完成老師布置的手工作業,但能把手工作業按時完成的……確實也不止她一個。</br> 陶靜安換了新同桌,新同桌是在班上穩坐第一的學霸。這跟沈西淮沒有任何關系,他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br> 樂隊一共四人,三人都在著手準備藝考,排練不再那樣勤。周末去街上義演,攢了幾周才一并把錢捐出去。其他時候留在家里,朋友們偶爾來,加上快要中考的小路,一起湊大屏幕前打足球游戲,小路只能玩半小時,就不得不回隔壁跟沈西桐以及她的一眾同學頭對頭寫作業。</br> 沈西淮連贏幾局,其他人故意啐他,又追著上個話題不放,“那情書里到底寫了什么?”</br> 他根本沒收,“不知道。”</br> 說完又被啐了一頓。</br> 有人忽然又問:“談戀愛到底什么感覺?好奇死我了。”</br> 沈西淮腦袋里冒出一個人來,他背身去喝水,聽見后面人低低罵了一句:“整天跟你們混一塊兒,老子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br> 沈西淮腦袋里又冒出一雙手來,細細的,白白的,落在琴鍵上,按在課本上,又穿過烏黑如墨的發,將頭發扎成一個蓬松的圓圓的丸子。</br> “靠,別說牽手了,人家都不愿意跟我們一塊兒寫作業,是不是太鬧騰了?得像鄭暮瀟那樣?”</br> 另一人故意咳了一聲,“前兩天校門口碰見庫克船長,我問他怎么不來咱們班,他臉都給憋紅了,看來這異班戀談不得,才多久啊就分了。”</br> 一時間沒人說話,隔會兒才有人嘆息般說了句:“怎么舍得分啊……要我我做夢都得笑出聲。”</br> 一句話引來公憤,“你怎么那么惡心?”</br> 那人卻嘻嘻笑,“我覺得咱們班現在就陶靜安最好看,說不上來的好看。”</br> “沒毛病,看著特舒服,就是不愛搭理人。”</br> “人家認真啊,一下課就戴上耳機看書,就是不想別人去打擾她唄。”</br> “……鄭暮瀟以前都不說話,現在跟陶靜安做了同桌,不也會聊天了么。”</br> “嗐,等你考了第一名,陶靜安估計也會找你問題。”</br> “可咱們這最有望考第一名的,偏偏還對女生沒興趣。”</br> 沈西淮始終一言不發,又被身后的人推了下,“大少爺,你說是蘇津皖好看還是陶靜安好看?”</br> “無聊。”</br> 他說完起身,推開落地窗往院子里走,身體一傾,直愣愣撲進游泳池子。</br> 淮清從那天開始越來越冷,期中考后成績下來,沒有任何變化。校道上有舞蹈社團的學生經過,跟著校廣播里的音樂跳了一路,沈西淮經過時停下,等再次確認一遍后,立即跑回教室。陶靜安大概還在圖書館,位置上放了一個小蛋糕,不知誰送的,剛才廣播里那首歌也不知是誰點播給她的。他坐回位置,最終手臂一橫,埋頭午睡。</br> 蘇津皖偶爾去上培訓課,回來找他問題,他提筆寫字,懶懶的,講完就忘,下次她再來,索性把筆記本給她。</br> 他開始做筆記,寫課外習題,連從來不背的課文也被他一遍遍默在筆記本上。</br> 太冷,有人買了章魚小丸子來,分給周邊同學,陶靜安晾了會兒才送進嘴里,仍然被燙得不停用手扇風。他看了會兒,見她終于緩過去,莫名就笑了。</br> 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怕冷,耳朵總凍得紅紅的,先前坐在風口,他建議老師按周換位置,總算好了點兒,她穿得不少,卻還是被凍得輕微感冒。</br> 一直到期末考前才好徹底,他暗暗放下心來,隔天又見她跑圖書館。圖書館不比教室,去的人少,壓根不開暖氣。她不斷地喝熱水,又坐去臺階上看書,腦袋往墻上一靠,開始小憩。</br> 他皺眉,再次跑去門口跟老師商量,暖氣這才開了。他坐回去,感受到溫度在漸漸上升,陶靜安的腦袋里大概有一個計時器,十五分鐘一過,她就自動醒來。他低下頭寫題,余光見她進了書架間,不久后門口傳來掃描條碼的聲音,等人走了,他起身過去,扯了個理由跟老師要來了她的書單。</br> 雪斷斷續續下了幾天,最后一場考試結束,地上仍是濕的。原本約好一起去朋友家吃飯,沈西淮要他們先走,在門口站了會兒,見陶靜安跟她的同桌一塊出來,手里拿了試卷,邊走邊討論。她臉微微皺著,似乎考得不太滿意。</br> 兩人在門口分開,陶靜安意外地沒去乘公交,戴上耳機踏著雪水往外走,三個路口后,進了趟超市,又兩個路口,拐進旁邊的小巷子。</br> 手機響了好幾遍,沈西淮統統按掉,他默默在路牙上站了會兒,最終貼墻過去,微微探出頭。</br> 陶靜安買了兩根火腿,正隔著一道鐵門喂一只狗。狗叫果果,陶靜安喊了好幾遍,告訴她學習太忙,沒法常來看她。</br> 陶靜安就近乘上了公交,沈西淮坐上出租時心跳得很快,腦袋被某種情緒占滿,短短的十分鐘,他糾結了無數次要不要讓司機掉頭。最終下了車,見陶靜安拐進巷子消失不見。</br> ——寒假正式開始了。</br> 從圖書館借來的那一摞書堆在床頭,他看厚厚一本世界電影史,看盧米埃爾兄弟,看布努埃爾。時間過得很慢,沈西桐拽他出門,他覺得沒意思,繼續埋頭看書。</br> 他在紙上寫單詞,stalker,humiliate,然后反復寫一個“想”,再用力劃掉,下一刻起身,邊穿衣服邊往外跑。</br> 他騎那輛山地,故意沒用導航,在半途被繞暈,原路返回,去同一家超市買火腿,喂給果果。隔天再去,第三天依然,他更希望自己一直迷路下去,但同樣的路走得多了,總有一次是對的。</br> 他看見巷子兩邊的枯枝敗葉,車輪緩慢碾上去,有流暢的聲音傳出來,他腳點地,在圍墻外停下。</br> 手指是冷的,鋼琴卻是輕快的,帶著點燙意,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人喊一句“靜安”,琴音停下,緊跟著是一陣狗吠。</br> 幾乎是落荒而逃。</br> 心狂跳不止,一口氣騎回家,全身都熱了起來,甚至在發燙。他找出手機,耳機塞進耳朵,仍然是那段鋼琴,久石讓的《Summer》,輕快的,帶著點燙意,然后是一陣狗吠。沈西淮笑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