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極其漫長的一周——上課,打球,為新生典禮排練……日常的三點一線,乏善可陳。</br> 天氣熱得吃不下飯,他跑去校外買冰飲,回來時徑直鉆進門口的文具店。他進文具店的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沈西桐喜歡買上一大堆,他多半撿她挑剩下的,筆好不好寫不重要,只要能出墨兒,本子好不好看不重要,只要能往上寫字。不過他不愛做筆記,不怎么用得上筆記本。</br> 他把架子上所有筆記本掃一遍,迅速從中挑了幾本。晚上回家,分別寫上科目名字,再謄上課堂筆記。</br> 一周后,陶靜安仍然沒有回來。又過三天,他坐在位置上聽Cream,正沖那個空位放空,視野里忽然出現一道身影。</br> 仍是那身干凈的校服,背脊挺得筆直,背上的黑色書包沒有圖案,但整個人看上去很不一樣。</br> 他看著她落座,整理桌肚,低頭時一層碎發跟著拂動。</br> 陶靜安剪了短發。</br> 短得有些尷尬,只能扎起一半,剩下一半散在脖頸后,看上去像一棵橘子樹上結出一枚果子。</br> 她仔細地用紙巾擦干凈桌面,然后翻看作業,邊在本子上寫著什么。</br> 有老師從門口進來,同桌戳他手臂,他回過神來,聽見耳機里還有音樂,扯下來塞回桌肚。</br> 課必須要聽,筆記不知該不該繼續做,他最終翻出本子,一行筆記寫得又大又草,邊寫邊想,到底要怎么把書包里那幾個筆記本交出去。</br> 一直到下課也沒想到合適的辦法,他從位置上站起來,見她仍低頭在寫著什么,側臉緊繃,似乎備受困擾,他又坐回去,下定決心午休的時候直接問她需不需要。</br> 決定一做,心跳忽然就快了起來。他仰頭喝水,視線又悄悄落過去,緊跟著動作一止,隔幾秒才繼續動作。</br> 一口水終于咽下去,陶靜安的同桌也已經將所有的筆記重點劃好,然后一并將本子交給了她。</br> 又連喝幾口,他正要收回視線,聽見門口傳來一道男聲。</br> “陶靜安。”</br> 他立即抬頭往外,門口站著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個子很高,幾乎要頂到門框,鼻子上架一副眼鏡,眼鏡鏈隨著動作在兩邊微微晃著。剛才那一句“陶靜安”他喊得過分自然,顯然已經喊過不少次。</br> 原本是筆直站著的,等陶靜安出門站到身旁,他微微彎下腰,臉上帶笑,兩人說了句什么,緊跟著就一齊去了走廊。</br> 視野里空了,沈西淮視線頓了頓,正要再拿水喝,肩上又被拍了下。</br> 是背后的朋友湊過來,“剛才那不是庫克船長么?說起來他高一好像是四班的。”</br> 這一句提醒了沈西淮,庫克船長這個外號得名于那位眼鏡男戴的手表,這人高一就進了校隊,小前鋒,打球時眼鏡不摘,表也不脫,仍然不影響他瘋狂上分。</br> 身后朋友低低笑了一聲,又沖另一個遞眼神,聲音壓得很低,“這哥們兒牛啊,之前比賽的時候不還在衣服上寫了誰的名字么?不會是咱們的新同學吧……”</br> 另一人似是不屑,“是不是都不干你事,化學作業寫完了么你……”m.</br> 沈西淮沒再聽下去,早在朋友說之前他就已經記了起來,他跟那位庫克船長比過球,輸了。比起籃球,他更喜歡去足球場上跑,場子更大,也更注重團隊配合。</br> 他隨手翻出一本書來,拿著筆沒動。再抬頭時,剛才出去的人正進門來,臉上表情比早上來時松動不少,手里拿幾本書,像是習題冊,大概也有筆記。</br> 他垂下頭,筆落下去,照著那道圓錐曲線題畫圖,講臺上數學老師已經開始講課,他又畫了好幾道拋物線,紙上很快出現罰球線,三秒區。</br> 中午幾個人一道去吃飯,走廊上又碰見庫克船長,跟他一起的還有一男一女,樓道口轉彎時,沈西淮回頭看了眼,那三人正停在實驗班門口。</br> 天很熱,壓根沒有胃口,一頓飯就喝掉兩瓶水,又頂著太陽原路返回,到教學樓下時旁邊那幾位照樣推著擠著,氣氛卻有了微妙的變化。</br> 沈西淮目不斜視,余光里有人并肩坐在花壇旁,一個吃飯,一個喝水,喝水的人拿了書在給旁邊的人講題。</br> 等回到教室,他取了耳機就又跑下樓,到樓底下放慢腳步,隨即一路趕去排練室。</br> 下午和上午并沒有什么不同,晚上回家洗完澡直接往床上躺,隔會兒又翻身下床,把包里那幾個筆記本拿出來,丟進抽屜。</br> 沒有人會需要三份筆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