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姜姝腳步一頓, 愣愣地盯著前面那道背影。
世人一說起常青法師,那就跟那天上的神仙似的, 知道有那么個人,卻是遙不可及,沒幾人能見得著。
就連當(dāng)今陛下也沒非回回都能宣召。
姜姝聽過一些傳聞。
當(dāng)年陛下看重他一身醫(yī)術(shù),本欲留其在宮中封個高官,專為他煉制丹藥,奈何常青法師一心向道,陛下為了能留住他,特意為他在長安建立了一座寺廟。
親自命名為, 鎮(zhèn)國寺。
姜姝本以為這樣的人, 定是個白胡子老道, 不成想竟是這般年輕。
且瞧他此番灑脫的模樣, 也不似印象中得道的僧人。
若不是聽他突然問了這么一句話,姜姝哪里想得到他就是常青法師,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番話。
當(dāng)初范伸是為她去了鎮(zhèn)國寺拿藥。
后來那藥, 多半也是被春杏倒去養(yǎng)了花。
林長青也沒繼續(xù)問, 只道,“夫人既沒病,我的藥便不能亂吃, 在我這兒, 哪怕是藥量錯一分都不行。”
姜姝立馬點頭,“多謝法師。”
林長青送了她幾步,沒再往里走, 及時止步,等著對面的一位小丫鬟急急地走到了跟前,才又道, “內(nèi)子這幾日也在寺內(nèi),有何需要,尋她便是。”
姜姝又沒了反應(yīng)。
常青法師有家室......他,不是僧人嗎。
“夫人,請。”身旁的小丫鬟一聲拉回了她的神智。
姜姝再轉(zhuǎn)過頭,林常青已轉(zhuǎn)身回了寺堂。
姜姝忙收了思緒,緊跟在那小丫鬟身后,這才察覺,丫鬟著了一身利落的勁裝,腳步輕盈,一瞧便是練家子。
也不像是寺中人。
姜姝好奇這惠安寺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等進(jìn)了后院,又見一道人影從屋里出來,姜姝抬頭,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昨日她被范伸抓包,被拎上閣樓時,那婦人就坐在范伸的身旁。
是清靈班的人。
姜姝終于明白了什么,張了張嘴喚出了一聲,“林夫人。”
若記得沒錯,常青法師,是姓林。
全名叫,林常青。
對面的夫人卻沒領(lǐng)情,接了丫鬟的腳步,領(lǐng)著姜姝往前走了幾步,糾正道,“我姓韓,叫我韓夫人便是。”
姜姝腦子徹底亂了。
雖弄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但一聲韓夫人,已足以讓她震驚。
韓夫人,表哥的師傅。
自己這身功夫,也算是偷師學(xué)藝。
雖從未見過韓夫人,但表哥在韓夫人那里學(xué)了些什么,回來對她幾乎是傾囊相授。
自己也算得上是她的弟子,只不過韓夫人不知道。
思忖片刻,姜姝還是沒有勇氣去承認(rèn)自己偷師的事,便笑著道,“原來是韓夫人,我早聽表哥提起過.......”
韓夫人臉色瞬間一變,“你是說那個孽徒?”
姜姝:“......”
“倒是難為他了,還能惦記著我。”清靈班的人都知道韓夫人不喜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沈頌,今兒個姜姝不知,撞到了槍口上,“當(dāng)初我教他功夫,是要讓他日后為我清靈班效力,他倒好,將我的一身絕活兒騙到手,轉(zhuǎn)身便過河拆橋。”
“竟跑去當(dāng)了土匪頭兒......”說到這,韓夫人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莫非我清靈班,比不上巫山那個破旮旯?”
姜姝一聲都不敢吭。
慶幸自個兒沒先認(rèn)師。
倒也突然明白了,當(dāng)初為何范伸會對表哥的事情,了如指掌。
是和她一樣,捅到了馬蜂窩,撞到人家窩里了。
韓夫人沒注意到她臉色,一句沈頌似乎讓她打開了話匣子,“他就是仗著自己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四處坑蒙拐騙,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天生一張笑臉,誰能想得到他是個土匪頭上,皇上派人查了這么些年,也從未懷疑到他身上......”
韓夫人說完看了一眼乖乖走在她身旁的姜姝,提醒地道,“夫人以后還是離他遠(yuǎn)點,莫要受了他影響,別看他在世人面前裝成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轉(zhuǎn)個頭就能擰人腦袋......”
要說起沈頌這個孽徒,韓夫人能吐槽三日,都不帶重復(fù)的。
姜姝喉嚨緊張地一咽。
徹底地斷了認(rèn)師的念頭。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可能和表哥也是差不多一樣的路子,且一身功夫還是來自于她,不知道她會不會背叛范伸,當(dāng)場擰了自己的脖子。
韓夫人一路將其帶至了門前,之后便指著隔壁的一間屋子,道,“我就住這,有什么事喚一聲便是。”
姜姝忙地點頭,“好。”
房門一關(guān),姜姝便尋著屋里的軟榻,一屁股坐下去,久久都沒回過神。
春杏將那嫁妝盒子和幾樣貼身用的東西拿進(jìn)了她床頭放好,回頭見姜姝坐在那目光呆滯,半晌都沒出聲,緊張地問道,“夫人怎么了?”
姜姝沒應(yīng)春杏。
慢慢地將那腦子里那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的關(guān)系,捋了捋。
表哥沈頌,是韓夫人的弟子。
常青法師是韓夫人的夫君。
而韓夫人卻是江南水巷清靈班的班主,如今效忠于范伸手底下。
如此一來,那常青法師,恐怕多半也是范伸的人......
姜姝心頭一跳,倒吸了一口涼氣。
連當(dāng)今圣上宣召法師,都要先看其行程提前知會,范伸卻能將其招于麾下。
姜姝突然生了疑。
皇上和范伸,到底誰才是那把刀.......
也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背心漸漸地生了涼,回過頭看著春杏,癡癡地道,“我到底嫁了個多了不起的人物......”
姜姝的這股子預(yù)感,等到了晚上,還沒見到范伸后,便越來越濃。
突然將她送來了惠安寺。
還讓她走的如此之急,這大半夜還未歸......
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
天色黑了一陣,姜姝實在是熬不過,便起身去敲了韓夫人的門,“韓夫人實話相告,大人今兒可是有何行動。”
她也沒那么多彎彎繞繞了。
嫁給了這樣一個人,若是哪一天自己被株連,她總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韓夫人也沒瞞著她,“你家大人今兒同朱侯爺掐上了,如今被困在了知州府,府外全是死士,怕是出不來了,朱侯爺鐵了心地要他命,只等那火|藥一到,知州府便會被夷為平地。”
姜姝神色僵住。
周身的血液,忽然倒流了一般。
一陣發(fā)熱后,四肢便涼了個透,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怎么了?朱侯爺回到長安,同樣能找出一個正當(dāng)?shù)淖餇畎苍谀慵掖笕松砩希綍r你家大人,張不了嘴,還不是由著他說,這種事他朱侯爺又不是沒干過......”
“那你們還能睡得著?”
韓夫人話還沒說完,突地被這么一聲打斷,語氣還帶著一股子的惱怒,不由一愣,抬起來頭。
姜姝自個兒也愣住了。
也不知道適才為何突然就冒出了這么一句,如今被韓夫人一瞧,便也不吭聲了。
韓夫人雖效忠范伸,到底不是她的人。
正欲轉(zhuǎn)身離去。
韓夫人卻是突地一笑,“我怎么睡不著了,去了也是送死。”說完便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個藥包,遞給了姜姝,“你要是睡不著,就服上半包,切記不可過量,否則今兒你家大人,怕是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
姜姝本也沒想去接,突見那藥包極為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直到韓夫人道,“半包是無憂散,服下后能讓人乏困無力,有安眠的作用,過量了便相反,猛于合歡散......”
姜姝的眸子才猛地一跳,腦子里“嗡”地一聲炸開,終于想起來了。
這藥包,表哥曾經(jīng)給她過。
作者有話要說: 寶門,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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