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昨日范伸便已聽說了,文王和韓凌在馬球場上鬧了一出。
一個(gè)臨時(shí)改口說認(rèn)錯(cuò)了人。
一個(gè)卻對自己的行刺供認(rèn)不諱。
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最后還是太子出面,才得以解決。
事后韓凌被皇后差人送出了宮,文王則被皇上叫去訓(xùn)斥了一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堂堂一個(gè)王爺居然不顧禮節(jié),和一個(gè)小丫頭片子當(dāng)眾爭論。
還輸了。
韓家一口咬定是他文王酒后失態(tài),不僅對韓家出言不遜,還險(xiǎn)些玷污了人家清白。
一個(gè)姑娘家,還能拿自己的名聲玩笑?
皇上越想越氣,拿了身旁的酒杯便扔了過去,“你就給朕呆在你的寧安殿,別出來了。”
文王在馬球場時(shí),被韓凌的話,激的沒了理智。
只顧著同她爭論,他壓根兒就沒說過那些話,等到被皇上關(guān)了禁閉了,才猛地拍了一下腦袋,“本王怎就讓她給繞進(jìn)去了,那人根本就不是她......”
然沒一個(gè)人信他。
都連自己的生母朱貴妃也以為,他被韓家姑娘臊了臉,沒臉再認(rèn)賬。
無論文王怎么央求,朱貴妃這回也沒動容,“你怎就如此沉不住氣,正好反省反省,別再讓你父皇失望......”
誰不好惹,偏去惹了韓家的野丫頭。
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無非就是因?yàn)橛许n老夫人為她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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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這回,韓家的老夫人卻沒再替韓凌撐腰。
任由韓夫人管教。
韓凌一回來,便被韓夫人叫去跪了祠堂,“我平時(shí)是怎么同你說的?那么大個(gè)腦袋,里頭盡是些谷草,還偏偏野心不小。”
“上回你姑母才提了一句,便被太子拿話岔開,但凡是個(gè)知趣的人,也該明白人家壓根兒對你就沒那意思,你非得上趕著,一張臉湊上去逼著人家打。”
韓夫人扔了手里的戒尺,一聲冷笑,“這回倒好,名聲可大了,成了名動長安城的第一女俠,為娘的都替你驕傲,我看明兒你就拿你那些嫁妝,先將槐子庵買下來,將來也好有個(gè)容身之地。”
韓夫人出了祠堂,韓凌才側(cè)頭,輕聲問身旁的秋染,“槐子庵是哪兒?”
秋染神色一陣躲閃,半晌才道,“姑,姑子庵......”
韓凌:“......”
韓凌跪了一陣,膝蓋便受不住,開始東歪西倒,“你去找姜姝,就說韓夫人起了謀殺之心,晚一步就見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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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凌等了一日,也沒見姜姝上門。
走不開。
隔了一夜,宮里就傳出了流言。
姜夫人一早匆匆地到了姜老夫人的院子,態(tài)度極為討好地道,“前幾日忙瀅姐兒的事,倒是疏忽了姝姐兒,今日我將這定親宴補(bǔ)上,咱一家人聚在一起也熱鬧熱鬧。”
話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姜老夫人一清二楚。
夜里等姜京兆回來,一家人除了進(jìn)宮的二姑娘和去了揚(yáng)州的大公子,便都到齊了。
落座后,姜夫人先起了話頭子,“我之前還擔(dān)心,范世子名聲不好會讓咱們姝姐兒吃虧,誰知......”
“什么名聲?”姜夫人話沒說完,便被姜老夫人打斷,將姜姝當(dāng)初同她說的那句照搬過來,“官大招妒,權(quán)大招風(fēng),身在高處自會惹人眼,旁人便罷了,如今你作為親家母,怎能詆毀未來姑爺......”
姜夫人嘴角兩抽。
她,她詆毀什么了。
范伸的名聲,哪用得著詆毀......
定親前她老人家自己還在罵呢,說侯府可惜了那苗子,如今倒是變得快。
若是擱在往日,姜夫人非得同她掰扯一番,今日不同,這頓宴席不是白設(shè),仍舊是為了二姑娘。
姜夫人咽下了那口氣,扯出了一抹笑來,“母親說的是,咱以后就是一家人。”
說完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向了身旁喘息微微的姜姝,笑了笑問道,“聽說昨兒世子爺帶姝姐兒去瞧過太醫(yī)了?”
姜姝喘了一聲,點(diǎn)頭。
姜夫人連那結(jié)果都沒顧得上問,“母親活了這半輩子,還沒進(jìn)過宮呢,更別說進(jìn)宮去看馬球,如今長安城誰不羨慕姝姐兒,都說姝姐兒許了一門好親。”
姜夫人說這話時(shí),心口還滴著血。
原本以為就憑范伸那紈绔作風(fēng),定親不過是圖個(gè)新鮮。
誰知先是找大夫,再是尋太醫(yī)。
還真上心了。
如今長安城已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說兩人昨日一道進(jìn)宮去了太子的馬球場子,整場比賽只見那位從不講情面的范大人,耐著性子坐在那,護(hù)在姝姐兒身前半步不離。
心肝似的疼著的。
姜夫人冷靜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才將心里頭的那份妒忌和不平壓了下去,此時(shí)幾句話過后,再也憋不住了,舊事重提,“父母沒本事保不住你二妹妹,也只能指望姝姐兒了,看能不能想個(gè)法子將你二妹妹接出來,憑姝姐兒同世子爺?shù)母星椋膊贿^是一句話的事......”
話音剛落,姜老夫人便是“啪”地一聲將筷子放在了桌上,冷聲道,“我怎不知道姝姐兒如今還有如此大的能耐,能一句話干涉到朝臣了?”
姜夫人臉色一變,“這些年,我這個(gè)當(dāng)后娘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苦在哪?”
姜老夫人絲毫不讓步。
姜夫人還欲說下去,姜京兆便起身黑著臉,將姜夫人拽了出去。
老遠(yuǎn)了,還在聽姜夫人哭,“她二妹妹生死未卜,今日她進(jìn)宮,可有想過去瞧瞧她妹妹,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怎就如此心狠,只顧自個(gè)兒風(fēng)花雪月......”
一頓飯又是不歡而散。
一桌子菜剩在那,誰也沒動,姜老夫人這回倒沒生氣,沉默了一陣后,拿起竹筷招呼姜姝,“咱倆慢慢吃。”
姜老夫人整日呆在院子里,消息閉塞,今日若不是姜夫人說,她還不知道昨兒范伸當(dāng)真帶了姜姝去看馬球。
過了一陣,姜老夫人便擱了竹筷,側(cè)目看著她輕聲問道,“你同祖母老實(shí)說,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自己一手帶大的姑娘,多少清楚她的心思。
她要不愿意,誰也拉不動。
這些年別說是旁人,就連沈家,也很難將其拉出那閣樓,除了韓家那丫頭,她哪里見過外人。
今日竟也去了人群堆里。
想起定親那會兒她的態(tài)度,姜老夫人已篤定,這丫頭八成是喜歡上人家了。
姜姝從昨日回來后,心神便一直不寧。
滿腦子都是那兩枚銀針。
也不知道范伸如今查到哪兒了,今日韓凌進(jìn)宮文王已發(fā)現(xiàn)了蹊蹺,這一日過去,范伸是不是已經(jīng)懷疑到了她頭上。
姜夫人鬧騰那會,她沒什么反應(yīng)。
這會也是。
姜老夫人見她眼睛盯著碗,半晌都沒回應(yīng),便催了一聲,“問你話呢。”
姜姝回過神來,也只記得姜老夫人說了一個(gè)什么喜歡,每回用飯,姜老夫人都會問她合不合胃口,姜姝匆忙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隨口應(yīng)道,“喜歡......”
姜老夫人瞅了一眼她慌張的神色,便也明了了,“明兒我叫了裁縫上門,好好量量尺寸,除了嫁衣外,咱再多做幾套新衣,這日子瞧著慢,實(shí)際一晃眼就過,待來年開春,你也該到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