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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上愈發(fā)驚恐地盯著他。
    那張臉咋一瞧英氣逼人, 細(xì)細(xì)一看,卻又有幾分入骨的艷麗,周身透出來的那股慵懶和高貴, 明明白白地像極了長公主。
    這樣一張臉,竟然從沒有一個(gè)人去質(zhì)疑過。
    皇上曾經(jīng)是生出過疑問, 但他并沒有去懷疑。
    因?yàn)樘^于荒唐,太過于離譜。
    與世無爭的永寧侯府, 怎么可能同裴家扯上關(guān)系, 侯府的世子,又怎么可能是裴家的余孽。
    當(dāng)年他是親眼看著他的尸骨被收撿, 那腰間還掛著他送給他的一塊玉佩。
    怎么可能會錯(cuò)。
    可就是這么離譜的事, 如今當(dāng)真就發(fā)生了。
    皇上的目光在那張臉上,突然之間就找到了太多的熟悉之處, 幾乎沒有一絲懷疑, 就斷定了跟前的人, 確實(shí)就是當(dāng)初那個(gè)曾經(jīng)被自己抱在懷里逗過,又親手殺死的親外甥, 裴椋。
    皇上下意識外地想往后躲, 卻發(fā)現(xiàn)身子僵硬, 無法動彈。
    心頭涌出來的驚愕和恐懼,讓他顧不得去想他適才所幻想的所有一切是不是泡湯了,整個(gè)人便先被那真相所帶來的恐懼刺激得頻頻黑目。
    恐懼,這么多年被自己當(dāng)成了親信的人,在助他完成每一個(gè)上不得臺面的私心之舉, 不仁不義的密謀之時(shí),心頭卻懷著滔天的陰謀。
    又恐懼,那人還是裴家的世子, 長公主唯一的兒子,曾經(jīng)被他謀害了全家的親外甥。
    皇上不敢仔細(xì)去想,自己曾在他面前提起裴家之案時(shí),他心里到底是何感想。
    這些年,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毫無保留地對他敞開了心扉。
    回想起來,自己在他的面前幾乎是透明的,每一樁齷齪之事,內(nèi)心的想法,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樣被他信任和信賴的一個(gè)人,突然說他就是自己害死的裴家余孽,是曾經(jīng)自己親口當(dāng)著他的面,講述了其殘害經(jīng)過的受害者,誰又能承受得了這份真相?
    皇上即便是緩過來了那口氣,呼吸也無法再恢復(fù)到正常。
    他曾將這長安城能懷疑的人,都想了一圈,覺得人人都有那個(gè)可能,唯獨(dú)沒有想到范伸身上。
    從一開始,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忍辱負(fù)重,一步一步地規(guī)劃,先是朱侯府的朱棗,再是朱侯爺,接著便是朱貴妃,文王,還有他的十萬兵符......
    那些他總覺得缺了一條線才能將其串聯(lián)在一起的事情,如今也都豁然明白了。
    自己能有今日,早就是必然。
    皇上猛地閉上眼睛,轉(zhuǎn)過頭去,不敢再同他直視。
    范伸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他臉上,看著那張臉變化莫測,又震驚,又激動,又難以置信,又恐懼。
    就算此時(shí)他閉上了眼睛,那躺在床上不斷發(fā)抖的身子,也在證明這個(gè)真相,對他的沖擊之大。
    范伸今日能來這,為的便是這一幕。
    身形筆直地坐在那張木凳上,靜靜地看著曾經(jīng)那個(gè)陰狠毒辣的帝王,時(shí)隔十幾年后,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變成了一個(gè)蒼老無用的可憐老人。
    眸子深處的波濤輕輕地翻涌而過,倒是比事先要平靜很多。
    許是這些年,自己在謀劃的過程之中,早就預(yù)料到了今日的結(jié)果,臨到跟前,便也沒有了過多的激動。
    范伸將目光從那張蒼白的臉上挪了回來,又從袖筒里拿出了一張紙。
    紙張的最上方,赫然幾個(gè)字,異常明顯。
    罪己詔。
    范伸將那張紙抖開,也沒拿給皇上看,再次彎身,從被褥上抓住了皇上一只顫抖不止的胳膊,拖到了床榻之外。
    如同那日文王取血認(rèn)親一般,一刀子劃在了他的指腹上。
    將那流血不止地手指頭,對著那份罪己詔干脆地蓋了上去,“罪狀我都替你寫好了,不用再讓你自己去想,這些事,一直由我代勞,今日我也算最后一次,為你效勞?!?br/>     他清楚地知道他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他做不到太子那樣顧全大局,君子所為。
    范伸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法子,讓皇上簽下了那份自己替他列舉出來的罪己詔。
    如皇上所想,他所有的惡行和見不得光的東西,范伸都無比的清楚。
    寫起來,自然是得心應(yīng)手。
    皇上連掙扎的力氣都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指頭按在了白紙黑字之上,張大了嘴,用盡了力氣,呼了一聲,“王兆......”
    王兆人呢。
    他去哪兒了......
    范伸由著他叫,沒有半點(diǎn)慌亂,將那罪己詔收好,重新放入了袖筒之后,才又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陛下還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皇上急促地?fù)u頭。
    他什么都不想問,他只想讓他趕緊出去。
    范伸根本沒在意他是不是想聽,一件一件地問了起來,“陛下是不是想問朱侯爺?shù)南聢觯遣皇俏宜阌?jì)的?”
    范伸掃了一眼皇上。
    見他激動地張著嘴,也沒指望他能吐出一個(gè)字來,干脆地認(rèn)了,“沒錯(cuò),是我?!?br/>     “還有朱貴妃,很早我便知道她是朱侯爺養(yǎng)出來的一匹瘦馬,倒也不至于人盡可欺,不過是心思骯臟了些,早年想抓住朱侯爺?shù)陌驯?,不讓其輕易出賣了自己,才玩了一出戲碼,將朱侯爺算計(jì)了進(jìn)去,其余的,還真沒有發(fā)生什么。”
    皇上那雙原本已經(jīng)如死灰的眼睛,突地又動了動。
    范伸一笑,又告訴他了一些事,“朱夫人身邊的那丫鬟,實(shí)則沒有聽到什么秘密,只不過你們個(gè)個(gè)作則心虛,非要致人于死地,秘密是我告訴她的,文王也是我故意安排的,云湘閣的那位畫師,也是我提前安排好的。”
    皇上盡管已經(jīng)知道這些年,他一定做了很多陰謀。
    但如今一件件地說出來,便猶如一個(gè)巴掌火辣辣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又痛又侮辱。
    襯得他就似是個(gè)傻子,愚蠢至極。
    范伸說完了后,便也沒再呆了,看了一眼那被褥地下不斷抽搐的身子,起身腳步一轉(zhuǎn),正要往外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文王認(rèn)親的那碗血,你沒看吧?”
    皇上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他說出任何的言辭。
    生怕從他的嘴里,又吐出了什么讓他難以承受的陰謀,一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身上的被褥,耳目齊齊閉塞。
    然范伸那道平靜地幾乎慵懶的聲音,還是入了他的耳朵,“碗里的血融了,他是你的兒子,應(yīng)該沒錯(cuò),當(dāng)初但凡你看一眼,我的計(jì)謀也不會如此順?biāo)?。?br/>     皇上的眼珠子,就差跳出了眼眶,猛地一番掙扎,嘴里嘶啞地發(fā)出了幾聲,“來人......”
    范伸拿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鼻尖,往身后外屋的燈火之處望去,無比遺憾地切斷了皇上剛?cè)计饋淼南M?,“很可惜,你適才同我說的那些話,恐怕他已經(jīng)聽到了?!?br/>     范伸沒再停留,也沒再去看床上皇上那急促喘息的模樣。
    步子跨過里屋的門檻,抬頭看了一眼守在外屋神色有些恍惚的太子,一句話也沒說,只將手里的那張罪己詔叫到了他的手上,打了一聲招呼,“我走了。”
    走了兩步,身后的太子突然喚了他一聲,“裴椋?!?br/>     范伸的腳步一頓。
    沒應(yīng)也沒去糾正,身影從那門檻上一轉(zhuǎn),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太子便也明白了,回頭收好了那份罪己詔后,便同身旁的人交代,“明日知會禮部,改名冊?!?br/>     **
    侯府。
    晚翠打著一把傘,提著一盞燈,陪著姜姝癡癡地坐在了院墻前的長廊靠椅上,已守到了大半夜。
    只因夫人非說,世子爺今兒晚上,一定會從這里下來。
    晚翠勸也沒用。
    天色剛黑的那陣,雷鳴聲就差將地兒給掀起來了,宮里忽然上門了一撥人,敲了侯府的門,開口便傳召了世子夫人。
    等到姜姝撐著傘緊張地到了門口,那宮里的太監(jiān),卻只問了她一句,“范大人可回來了?”
    云里霧里的一句話,讓姜姝心頭陡然生了寒。
    自從見了那只四爪龍的荷包之后,姜姝便明白了,范伸到底是誰的人。
    隨即搖了頭,反問了一句,“大人沒在宮里?”
    那人是范伸還未回到乾武殿之前,王公公奉了皇上的口諭,去侯府問話的太監(jiān)。
    問完了,記住了姜姝的反應(yīng),那太監(jiān)便也沒有多留,轉(zhuǎn)身就走了。
    姜姝回來后就睡不著了,讓晚翠去尋管家,送一簸箕核桃過來,她打發(fā)一下時(shí)辰。
    管家見到姜姝后,嘴巴一個(gè)沒關(guān)住,便說起了昨夜,自己見到的那驚人一幕,“奴才也是被嚇到了,怎么也沒料到,那從墻上翻下來的人,會是世子爺。”
    姜姝聽完后,也不知道從哪里得出來的理論,硬說今兒世子爺一定會出現(xiàn)在這兒。
    等久了,晚翠就差壯著膽子,給她講講那守株待兔的典故了。
    剛要開口,就見那被雨水滴得“啪嗒”只響的院墻上,一道黑影攀著那墻頭,縱身一躍,跳了下來。
    黑色的筒靴穩(wěn)穩(wěn)地落地,砸起了一片水花。
    晚翠還未反應(yīng)過來,跟前的姜姝便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興奮地道,“我說什么來著,這不就回來了嗎。”
    晚翠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真要說,那就是世子爺恐怕尤其喜歡翻墻。
    然兩人此時(shí)都還不知道,范伸已經(jīng)回了一趟東院。
    從宮里出來,范伸什么事都沒再想,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東院,進(jìn)屋后卻沒見到人。
    屋里的丫鬟急急忙地忙稟報(bào),“夫人說,今兒世子爺會,會翻,翻墻,人已經(jīng)去了院墻邊上候著了?!?br/>     范伸神色一頓。
    屋里的丫鬟還未來得及出去尋人,就見其腳步一轉(zhuǎn)出了屋子,也沒走里院,又出了一次府門,到了昨夜翻墻的地方,一身濕透,愣是讓她合了意。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趕上了?。▌∏榻Y(jié)束了,后面都是兩個(gè)人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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