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電梯在羅淹面前徐徐開了門,他粗粗掃了一眼,里面空無一人,便抬腿進去了。
不遠處被忽略的向魚則放慢了腳步,有意避開羅淹似的,她打算乘坐下一趟電梯。
然而羅淹進了電梯后,電梯門卻遲遲沒有閉合。
冷白光線從敞開的梯門放射出來,似是在無聲的邀請向魚趕上去。
嘀嘀嘀——
電梯門太久沒有閉合,響起了提示音。
就在向魚狐疑之際,電梯里的羅淹探出頭筆直看向她,聲音沉涼如水:“不走?”
向魚當場愣住,有種做了虧心事被抓包的窘迫感騰然升起。呆滯片刻,她才在男人審視的目光下機械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淺:“走。”
向魚進入電梯后,羅淹松開了開門鍵。
他往后退了一些,背靠電梯壁而立,抽回去的手隨意揣回了褲兜里,目光沉沉地望著控制面板,并沒有去看與他相隔一人遠的女人。
電梯里靜謐,向魚眼觀鼻鼻觀心并不敢隨意亂看。
明明是老同學,奇怪的是,她和羅淹獨處卻有一種逼仄感,時刻處于他周身強壓下。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不說話,就這么站在她身邊,向魚還是免不了會緊張。
控制面板上,樓層逐漸下降。
沉磁的男音再次響起,“不按電梯?”
向魚忙不迭看了眼控制面板,回他:“我也下一樓。”
羅淹沒再多說什么,等電梯到一樓時,他率先出去,徑直朝前臺走。一邊走,他還一邊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看著像是去結賬的。
向魚的目光追隨他到前臺,然后移開。她打算裝作沒看見,直接離開。
沒想到經(jīng)過前臺時,正好羅淹結完賬轉身,視線和向魚的隔空對上。
只一秒,向魚便覺觸電一般,避開了他的目光。
錯身而過時,羅淹卻叫住了她:“向魚同學。”
不輕不重的男音如涌動的潮水,卷起了向魚心底深淵里墜落的記憶。
曾幾何時,少年羅淹也曾這樣叫過她。
記憶中,那是個風雨欲來的傍晚,烏云吞噬了整座城市的天空。
向魚騎單車回家的路上,途徑學校附近一條小巷。
巷子里傳出人聲,向魚從好幾個人的聲音里分辨出了羅淹的聲音。
那時候他的聲音朗潤清揚,少年感十足,好聽也很好辨識。
正因為聽出了羅淹的聲音,向魚駐足于巷口,朝里面窺探了一眼。
便是那一眼,讓從小就是三好學生的向魚留下了至今難忘的心理陰影。
幾個男生圍著羅淹叫囂,摩拳擦掌,甚至后來有人提了一塊磚頭往羅淹后腦勺砸。
雖說羅淹避開了要害處,也把隔壁技校那幫男生撂翻了,他那天也確實傷得不輕。
羅淹撿起書包走出巷子時,正好與單車上的向魚對上視線。不過片刻,順著額頭淌下的鮮血便模糊了他左眼的視線。
于是向魚記住了那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頭破血流,卻還定定望著她的少年。
她當時確實被嚇得不輕,臉色慘白了一瞬,便因為羅淹流了半張臉的血捂著嘴直往外冒淚花。
向魚還記得,當時羅淹就是用剛才那樣散漫的語氣喚了她一聲:“向魚同學……”
只是記憶里的羅淹嘴角噙著不易察覺的笑意,調子散漫且拖得很長,后面還補了兩句,“別哭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話落,少年輕笑了一下,似是察覺到向魚哭的緣由,他扯著校服外套的袖子,略隨意地擦了擦額頭上淌下來的血。
隨意的樣子,仿佛他擦的不是血,而是汗。
“方便加個微信嗎?”成熟穩(wěn)重略顯冷厲的男音拉回了向魚的神思。
她的視線重新聚焦,定定看了叫住她的男人一陣,心下怦然。
“不方便的話就算了。”羅淹揣在褲兜里的手握緊了手機,力氣大得幾欲把屏幕捏碎。
話落,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向魚看,似是等她一個答案。
向魚張了張嘴,雖然不知道羅淹什么意思,但她確實心動了一下。不過心動之余,向魚還是記起了羅淹有女朋友這件事。
剛想拒絕,她卻像是被男人看穿了心思。
羅淹:“別誤會。我只是想咨詢一些女性經(jīng)期需要注意的事項,方便以后照顧我女朋友。”
向魚噎住,片刻后恍然,掏出手機折了回去:“那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我掃你。”男音沉沉,掏手機的動作不緊不慢,“謝謝。”
向魚通過了羅淹的微信好友申請,備注好后,跟他打了招呼便要走。
還沒走出幾步,男人卻是再一次叫住她,“這個點這一帶似乎不好打車。”
“出于感謝,我送你。”
羅淹話落后,沒等向魚拒絕,已經(jīng)越過她朝ktv店門外走去。
落后一截的向魚面色微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想麻煩羅淹,時刻謹記著他是別人家的男朋友。
但面對羅淹,拒絕的話向魚也說不出口。
于是她稀里糊涂坐上了羅淹的車,雖然是后座,雖然他們全程沒有說過話,她的心跳還是不受控的加快,躁動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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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多,向魚回到了租房。
羅淹將她送到巷口后,車進不去,便沒再往里送了。
至少向魚不知道,男人將車停在了巷口,跟在她身后不遠處,一直送她到租房的樓下。
然后他站在路燈下等了一會兒,點了一根煙。
看著樓道里的感應燈一層一層亮起,最終停在居民樓三樓。又過了一會兒,向魚家客廳的燈亮了,暖色的燈光將她窈窕的身影映在半透明的窗簾上。
羅淹脖子都快仰酸了,方才在熟悉的手機鈴聲里,回籠了自己的思緒。
來電顯示“10086”,羅淹掐滅了指間的煙,表情瞬間凝重起來。
接電話前,他最后看了眼三樓窗簾上晃動的那抹倩影,方才轉身決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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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魚在客廳來回踱步了許久,捧著手機,像是捧著燙手山芋。
她沒忘記下車前羅淹要她到家后微信上報平安的叮囑,雖然男人說這話多半是出于禮貌走個過場,但向魚還是認真放在了心上。
此刻她只是在糾結,要不要發(fā)這條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