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舞弊,歷朝歷代都是重罪,還真的找不出半點可以被從輕發落的可能性。謝玉想了半日,還是搖了搖頭,嘆息道:“除非有皇上的恩旨,或者正好有個大赦天下的機會,只是即便如此,只怕張小姐想要脫籍,也還是困難重重。”</br> 沈清薇聞言便蹙起了眉宇,想起張婉玉的遭遇越發覺得難過了起來。那日去見她的時候身子還那么虛,如何能經得起這牢獄之災呢!</br> “表哥,無論如何,你替我去牢里看看婉玉,告訴她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讓她千萬不要放棄?!鼻笆缽埻裼裨诮谭凰鞠阆駳尩臅r候,正遇上沈清薇身子不好,等沈清薇和崔錦屏派人去給張婉玉收尸的時候,教坊司的管事說,張婉玉的尸體已經拉到了城外的亂葬崗葬了。</br> 那城外的亂葬崗沈清薇自是沒去過的,只是打發去找的小廝回來道:“姑娘,這放眼望去滿滿當當的墳頭,根本沒有名字,還有一堆沒埋下去的尸體,從哪兒去找張小姐,壓根就找到不??!”</br> 沈清薇為了這事情難過了幾日,但人死不能復生,時間久了她也就淡忘了。只是如今一切卻又回到了原點,張婉玉還活生生的在眼前,若是要讓這一切再承受一遍,沈清薇當真覺得難受。</br> “表妹你放心,張雖說和我們謝府不算故交,但我們幾個小時候也曾一同玩耍過,我對那張小姐也同妹妹一般,只可惜弄出這樣的事情,白白連累了一家老小?!敝x玉只知道以前沈清薇外表冷淡,對于這些朋友也很少有深交的,如今見她這般關心張婉玉,也越發覺得沈清薇便的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只好言勸慰她。</br> 沈清薇見謝玉應下了,也只無奈嘆了一口氣,如今也不過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要說真的救張婉玉出來,卻到底沒有什么有頭緒的辦法。</br> 謝玉瞧著沈清薇眉宇微蹙的模樣,一腔心思是欲言又止,又怕說不好,惹得她不高興了,便端著茶盞,時不時抿一口,偷偷的往沈清薇的臉上瞟兩個。</br> 沈清薇正兀自想自己的事情,哪里在意這些,倒是一旁的丫鬟見了,只低著頭偷笑呢!</br> 沈清薇擰眉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一個好辦法來,抬起頭的時候冷不丁就瞧見謝玉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眉目中濃濃的情意沈清薇如何看不出來?沈清薇只淡然的避過了謝玉的視線,端起一旁的茶盞,笑著道:“這山泉茶也喝了,表哥難得過來,不去老太太那邊見個禮嗎?”</br> 這個時辰老太太那邊已經用過了早膳,幾位太太大約也各自散去了,若是沈清萱不上學的時候,福雅居向來是熱鬧的很的,如今沈清萱不在,老太太哪兒也比平常冷清。</br> 沈清薇前世就沒在老太太跟前盡過什么孝,所以今生抱著好好好補償的心思,只要不是真的身上不好了,她還是樂意去老太太那邊坐坐的。難得今兒謝玉也來了,更是要去坐坐的,如今老太太也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會誤解什么,反正以后一樣都是孫女婿。</br> 沈清薇進里間換了一身衣裳,和謝玉一起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穿過夾道,正好經過了榮恩堂外頭,就瞧見幾個丫鬟正湊在一塊兒說話,看見沈清薇過來,幾個人就急急忙忙的散開了。</br> 此時正是巳時,一般沒有人會從這邊經過,這幾個丫鬟又在穿堂口,若是有人瞧見了,往拐彎處一閃就不見人了,這兒道的確是一個傳遞信息的好地方。只是謝氏房里的人也都是用了多年的可靠人,因為不會出什么嚼舌根的,這樣幾個人湊在一塊兒,就難免不讓人覺得有些疑心了。</br> 其中的兩個丫鬟跑了,還有一個倒是沒走,瞧見沈清薇和謝玉過來,只規規矩矩的福了福身子。沈清薇認出她是謝氏房里專門負責打雜的小丫鬟黃鸝。</br> “你們幾個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這邊做什么?”沈清薇前世很少管這些俗務,便是看見了也只當是沒看見,只是這會兒忽然好奇心起,便隨口問了一句。</br> 那小丫鬟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雖說懂府里的規矩,但性子還是沉不下來,見沈清薇問起,便開口道:“方才那兩個一個是大太太房里的秋葵,一個是二姑娘房里的含煙,她們兩個正問我個事兒呢,只是我也不知道?!?lt;/br> 沈清薇心下就更好奇了幾分,大房的人來二房問一個小丫鬟打聽事情?那能是打聽什么事情呢?要真是隱秘的事情,也不可能讓一個房里打雜的丫鬟知道。</br> “什么事情,還巴巴的跑來問你,也說給我聽聽?”沈清薇對謝氏治理下人的手段還是很放心的,且這些丫鬟也都是以前從平寧侯府陪房過來的,都是幾輩子的家生子,也不會有亂說話的人。</br> 那丫鬟倒也磊落的很,見沈清薇問她,便也規規矩矩的回話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聽她們說,昨兒太太去老太太那邊請安的時候,說喜鵲姐姐服侍不周,腳底被針給扎了,問我有沒有這回事情,我跟她們說了,我們太太房里平常針線是不進去的,跟別說把繡花針落到鞋里,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她們非不相信,還說我一個在門外服侍的小丫鬟,一定不知道房里的事情,我也懶得跟她們爭了?!?lt;/br> 沈清薇聞言,頓時一雙眼就睜的大大的,心里早已經翻了一個白眼,謝氏果然就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什么腳底被繡花針給扎了,這分明就是有所指嘛!怪不得昨兒謝氏回來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雖然還是酸酸的口氣,可臉上都堆著笑呢!沈清薇也真是服了自己的這個娘了,都這么大的年歲了,還跟個小姑娘姨娘。</br> 那丫鬟見沈清薇聽完就愣住了,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一時倒是有些忐忑了起來,低著頭問道:“姑娘怎么了?姑娘放心,太太說了,我們房里的事情,等閑不能跟外頭人說起,奴婢從來不多嘴多舌,只是方才她們打聽的事情確實沒有,奴婢也沒必要騙她們?!眒.</br> 沈清薇見這小丫鬟倒是一門清的很,也不去怪她什么,只笑道:“你心里清楚就好,主子最不喜歡的就是搬弄是非的下人,那兩個丫鬟下次若是再來問你什么,你就別搭理她們了?!?lt;/br> 小丫鬟聞言,只一個勁的點頭,又抬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薇,見她并沒有動怒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福了福身子就先告退了。</br> 謝玉就跟在沈清薇的身后,自是聽見了她們的話,便笑道:“什么時候你也管起這些事情來了,以前便是你看見了,也絕對不會多問一句的。”</br> 沈清薇見謝玉提起,便笑道:“過不就是隨口問一句,幸好問了呢!”謝玉不知道這繡花針的故事,可沈清薇知道啊,不過還算謝氏留了一些臉面給小謝氏,沒當眾就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太太,不然的話,這一次老太太必定饒不了大房的人,只是這樣的事情,要是傳出了出去,到底是國公府上的笑話。</br> 沈清薇只搖了搖頭,微微嘆了一口氣,那邊謝玉并不知所以然,只跟在沈清薇的后面,心里卻打起了小九九來。以前蕭氏對沈清薇也是疼愛之極的,只唯一覺得沈清薇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對庶務太不關注了,屬于掃把倒了都懶得去扶一把的人。也虧得蕭氏和謝氏感情好,心里便想著,沈清薇不通庶務也就算了,誰叫她是個才女呢,將來娶回家,只要她和謝玉兩人琴瑟和諧,生一堆兒女下來,她這個當婆婆的累一些也心甘情愿。</br> 如今謝玉瞧見沈清薇居然破天荒對這些庶務有了興趣,心里自然高興,這樣一來,蕭氏必定更喜歡沈清薇幾分。謝玉明年春天就要和沈伯韜一起下場子春闈,謝家和沈家一樣,并不看重進士這個名號,只是為了將來仕途順遂,不讓那些科舉上來的同僚們看輕了,以為他們全是靠著家族的封蔭才上去的,這才非要去試一試的,名次倒是其次,只要榜上有名就成了。</br> 謝玉的功課雖然比不上沈伯韜,卻也不差,若是稍微努力一下,應當不至于名落孫山。一想起過完明年春天,自己就可以請蕭氏來沈家提親,謝玉就覺得渾身都有了力氣。</br> 沈清薇在前頭走了幾步,見謝玉沒跟上來,只回過頭去,瞧見謝玉正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傻笑,心里莫名就有郁悶了起來。前世是嫁不出去,今生看著勢頭挺好的,卻又是被不能嫁的人給看上了,還真是難辦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