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才入門口,那邊沈太妃便向著她招手道:“三丫頭,過來這邊坐。”</br> 沈清薇往沈太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見李煦就坐在她的左手邊,想必右手邊那個位置,便是留給自己的了。這時候幾個宮妃也識相的讓開了位置,這算哪門子的事情呢?</br> 沈清薇臉上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見沈清萱已經丟下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頓時覺得有些郁悶。</br> “給太妃娘娘請安。”沈清薇走到沈太妃跟前,儀態萬千的福了福身子,沈太妃只伸出手虛扶了一把,問道:“手臂可好些了?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這般愛護你弟弟,當真是讓人心疼。”</br> 沈清薇沒想到這些小事連沈太妃都知道了,只笑著道:“也沒什么,那時候只是情不自禁,從沒想那么多,事后其實也覺得后怕,只是想著然哥兒沒事,心里便安慰了幾分,我受些傷,也不算什么。”</br> 沈太妃聽了,滿眼都是關愛之意,只心疼道:“好孩子,有人說你涼薄,我就不信,你那時候還小,不懂事罷了。”</br> 沈清薇略略記下了沈太妃說的這句話,用涼薄兩個字來形容她的前世,倒還真是貼切的很呢,只是如今想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紅了臉道:“以前年紀小,總顧著自己,是薇薇的錯。”</br> 沈清薇這邊和沈太妃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那邊李煦的視線倒是結結實實的把她上下打量了個遍。若說第一次瞧見她的時候,是嫵媚動人;那第二次遇見她,便是刁鉆古怪;第三次課堂上跟她對弈的時候,倒是有幾分傳言中的睿智和冷傲。</br> 只是這次又有些不同,低垂著眉宇,長睫微顫,竟然有幾分溫婉大方來,那眉心似乎還透著一絲愁緒,盡然讓人看著有一種很莫名的,想要去親近的感覺。</br> 只是所有的她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她的身上似乎總有著一股讓人不可親近的氣場,也大約因此,才有了她冰美人的稱號。</br> 李煦想到這里,唇邊便不自覺多了一抹笑,一時間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br> 沈太妃這廂正好轉過頭來,更是瞧見了李煦的這一抹笑意。說起來李煦和先太子一樣,倒是很有先帝之風,平常看著溫文爾雅的,其實骨子里冷漠的很呢,這樣會心的笑意并不容易見。</br> “來來來,你們應該認識了吧,豫王,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家里的侄孫女。”沈太妃一開口,竟有幾分拉家常的感覺,眾人一聽這口氣,心下就越發明白了,只怕沈太妃是鐵了心思要把沈清薇訂給李煦的。</br> 也不怪沈太妃著急,沈家這一代在宮里是沒什么人,如今她年紀也大了,因了從小把皇帝養大的情分,雖然沒做成太后,可在后宮卻有太后的待遇,已是到頂了。若是沈家再不出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來,這衛國公府的恩寵,只怕要到頭了。</br> 老太太瞧著沈太妃這樣熱絡,一時間也是矛盾重重的,可她一抬眼就瞧見沈清薇和豫王那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在沈太妃的身邊,端得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般。</br> 以前老太太瞧著謝玉也是好的,可這回見了豫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了。</br> 老太太原先還依著沈清薇,可這一眼之下,倒也是被說服了,只略略蹙眉,瞧著沈清薇那邊什么反應。</br> 沈清薇稍稍抬起頭,便看見李煦那一張云淡風輕的臉,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香,聞著倒是讓人提神醒腦的很。沈清薇便又想起了李煦短命的事情,只朝著他福了福身子,小聲道:“臣女見過豫王殿下。”</br> 李煦眉峰一挑,笑道:“你這樣見我,倒還是第一回。”</br> 沈清薇微微一愣,隨即臉頰就緋紅了起來。說起來和李煦還真的是有過幾面之緣了,只是每次不是狼狽不堪,就是被他耍得團團轉,這男人的皮囊太過有誘惑力,險些讓人忘了他這胸口長了一顆惡毒的心呢!</br> “以前在書院里,殿下是臣女的先生,臣女自當行師生之禮,今日盛會,先生既是以豫王的身份來的,那臣女自當行君臣之禮,難道有什么錯嗎?”</br> 李煦澀笑,難得她這般的巧舌如簧,倒是無趣的很,只隨口道:“那你可記得了,下次在書院遇到本網,別忘了行師生之禮。”</br> 沈清薇一聽,這李煦分明就是在說她前幾次太過無禮了,頭一次偷聽再前,后來又質問再后,不論哪一次,沈清薇分明沒行過什么禮。只是……這種事情若是讓人知道,沈清薇的臉面也就丟盡了,也只能任由他逞這口舌之快了。</br> 沈清薇咽下了一口氣,心里默念了幾遍你這短命鬼,臉上卻還是帶著笑,開口道:“多謝殿下提點,臣女記得了。”沈清薇說完這句話,心里還不屑道:虧得和沈清蓉在一起久了,倒是也學了一手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br> 李煦見她在人前這般無趣,也沒了要逗弄的心思了,這時候臺下的樂鼓聲也起來了,山長上臺宣布金秋盛會開始。沈清薇正要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卻被沈太妃給留了下來,只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br> 沈清薇稍稍撇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李煦,心下郁悶難當。太妃娘娘這回可真是坑死自己了,白白讓自己沾上這短命鬼,沈清薇哪里知道,這后頭那些對豫王殿下有些念想的官太太們,只一個個眼中恨不得射出暴雨梨花針來,把她給解決了。</br> 蕭氏坐在后面,也是如坐針氈,心里一個勁罵沈太妃不地道,卻也沒什么辦法,只能耐著性子,抬起頭看臺上的演出,今兒伴舞的姑娘里頭,謝玫也在。</br> 沈清薇昨兒因張婉玉的事情,本就不高興,今兒原本看了一處鷸蚌相爭的好戲,倒是有了些興致,誰知道又來了這一處,只覺得自己好容易建設的好心情又亂糟糟了起來,便索性抿著唇瓣不說話,抬起頭看著臺上人的表演。</br> 沈清蓉好容易爭得了這個領舞的機會,心里只一個勁念著要讓自己好好表現,臨上舞臺的時候,還逼著眼睛念了幾聲佛,想方設法的把沈清薇剛剛那個眼神給忘記。</br> 這時候樂鼓聲一響起來,沈清蓉便提起精神往臺上去。她是領舞,卻不是頭一個上場,等伴舞們各自歸位,跳了起來,鼓聲加快的時候,沈清蓉才跳起了舞步,胡璇上場。</br> 這一上場便是百來個胡璇,很是考驗舞藝,沈清蓉在家里連的時候,還有些力不從心,今兒又有些緊張,足下就有些踉蹌,妙舞先生在臺下看的驚心動魄的,見她好容易穩住了,一顆心才重新回了胸口。</br> 誰知沈清蓉好容易穩住了舞步,微笑著擺好造型,正打算接著跳下去的時候,卻見舞臺對面正對著的席面上,沈太妃身邊一左一右坐著的那對璧人。</br> 因為舞臺和大殿不過兩仗遠,沈清蓉可以清晰的看見沈太妃臉上那種滿意的笑。沈清蓉坐在邊上,雖然面無表情,但那種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感覺就像狠狠踐踏在了沈清蓉的胸口,讓她喘不上氣來。</br> 以前沈清薇做領舞的時候,她只不過是她眾多伴舞中的一個。如今沈清蓉自己做了領舞,沈清薇卻成了高臺對面的座上客,帶著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取悅她。而她的身旁,還坐著眾多姑娘們所夢寐以求的豫王殿下。</br> 沈清蓉的腦子轟隆一下炸開了,所有的舞步似乎都一下子從她的腦中掏空了一般。樂鼓聲不斷,可她不知道要怎么跳下去。對著前方正中坐著的沈清薇,她完全跳不下去了。</br> “清蓉,你怎么了,快跳啊!快跳!”妙舞先生在臺下一個勁的喊她。</br> 沈清蓉只覺得冷汗一層層的溢出來,身體輕的發飄,頓時眼前一黑,倒在了眾人中央。</br> 沈清薇是一早就發現沈清蓉有些不對勁的,只是那一開場的胡璇確實有些難度,沈清薇以為她只是沒調整好而已,誰知道她竟然連后面的舞步都忘了,等到沈清薇覺得事情不簡單的時候,沈清蓉已經暈了過去。</br> “怎么回事兒?”臺下一眾看表演的人都沸騰了起來,原本臉上堆著笑,一個勁的跟別人嘚瑟那臺上領舞的是自己閨女的小謝氏也都呆住了。過了片刻,才有人推醒了她道:“沈夫人,你女兒暈倒了!”</br> 小謝氏只急忙站起來,向舞臺那邊走過去,沈清薇見老太太也一臉擔憂,只站起來道:“老太太別擔心,醫院有醫諭在,二姐姐不會有事的。”</br> 樂鼓聲停了下來,沈清薇也提著裙子去臺上看看情況。妙舞先生請了醫諭過來,幾個姑娘一同把沈清蓉扶著下了舞臺。</br> 醫諭嘆了一下沈清蓉的鼻息,又測了半日的脈搏,才有些不解開口道:“勞累過度,兼又有些恐慌驚懼,還帶著些急火攻心,所以才暈了過去。”</br> 沈清薇一聽這話,只差點兒就笑出聲來了,醫諭這醫術也實在高明,連暈倒的理由都說的如此充分,只是勞累過度和恐慌驚懼倒是有些說頭,這急火攻心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