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從張家回來之后,心里只一個勁的難受,晚膳用了幾口便回了流霜閣,一時間卻又睡不著,反反復復的想著這些事情。</br> 前世張婉玉年輕輕就死了,沈清薇雖說傷心,可卻沒有像今日這般,明知道她遭遇了這些,卻不知如何去幫她。</br> 沈清薇頭一次覺得,即便自己重生了,可這世上該發生的事情還是一樣要發生的,就算她這輩子能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難保也只是活到了三十出頭就去了,這一切仿佛還跟前世一模一樣,變的只是自己的性情,可這又有什么用呢?</br> 如此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日,直到第二天早上雞鳴的時候,沈清薇才稍稍睡了兩個時辰。</br> 因的今兒是金秋盛會,所以謝氏一早就起來了,打扮了妥當之后,便來了流霜閣指導丫鬟們給沈清薇梳妝打扮。</br> 謝氏聽說沈清薇從張家回來之后就悶悶不樂,只道那張婉玉的病還沒有好,又見沈清薇起床之后蔫蔫的,眼瞼下的烏青也比往日嚴重,只勸慰道:“薇薇別傷心了,張家也是大戶人家,姑娘病了,延醫用藥自是不會少的,你在這邊著急也沒有用,年輕輕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大病呢,少不得養上幾個月,就會好了。”</br> 沈清薇聽了話就更傷心了,她明明知道張婉玉只怕是不能好了,她不過還只有幾個月的活頭罷了,沈清薇想到這里,一時間眼淚便斷了線一樣的落下來。</br> 謝氏見沈清薇哭的越發傷心了,還以為自己勸錯了,又想起如今沈清薇的性情和以前太不一樣,只開口道:“薇薇如今長大了,越發知道關心人了,只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瞧瞧這眼下的烏青,也不知道要上幾層粉才能蓋去。”</br> 沈清薇只抽噎了幾聲,擦了擦眼淚道:“母親,我只是覺得,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像婉玉這樣,這輩子還沒開始呢,眼看著就……”</br> 謝氏也是頭一次見沈清薇說這樣的喪氣話,只呸了一口道:“你說什么胡話呢,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我那目下無塵的薇姐兒去了哪里去了?”</br> 沈清薇自己也覺得有些納悶了,原本就是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重來的,可如今反倒不如以前那樣灑脫,只自怨自艾的嘆了一口氣,任由謝氏替自己打扮了起來。</br> 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得漂亮之后,果然連心情也好了一些,丫鬟們只細心的為沈清薇穿戴好了。謝氏親自為沈清薇打了粉底,上了胭脂,將那眼下的烏青蓋得一絲兒不見。</br> 丫鬟們又端了一盤子的宮絳玉佩過來讓沈清薇挑選,沈清薇一眼就瞧見了上回被沈清蓉丫鬟偷走的那塊玉牌,那玉牌子上如今打了絡子,底下綴著流蘇,倒是好看的很。</br> “就帶這個吧,這綠絲線配的也好看,難為四妹妹還想著這個,巴巴的做了送過來,我可不得帶一回。”</br> 沈清薇今兒穿了一件鵝黃色鑲淺綠色對襟的滿地纏花褙子,配上一條青綠的宮絳,上面掛著玉牌、流蘇、香囊,走起路來環佩叮當,風流婉轉。</br> 謝氏繞著沈清薇走了一圈,眼底滿滿都是歡喜,只想了想開口道:“你非要穿這件鵝黃的,其實我覺得那件玫紅的才配你呢。”</br> 沈清薇這穿衣服的品位倒是和前世如出一轍的,一向就不喜歡那些出挑的顏色,偏生謝氏就喜歡那些,每次送來的布料里面,總有幾匹是亮色的,沈清薇以前是連看也不看的,這次破天荒做了一身,謝氏便非要讓她穿上,沈清薇試了一回,只覺得別扭的很,臨時又換了這一身嫩黃的。</br> “這嫩黃的我就覺得挺好的,書院里上百個姑娘,人人都穿艷色的,我最不喜歡湊這個熱鬧。”況且穿的太艷麗了,也容易犯忌諱,畢竟金秋盛會上,宮里的貴人也會過來。</br> 謝氏見沈清薇不像方才那般愁容滿面了,總算放下了心來,外頭就有丫鬟來傳話道:“老太太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問太太什么時候啟程。”</br> 謝氏一個心思擔心沈清薇,這時候才想起時辰已經不早,只拍著腦門道:“你去回老太太,我這就過去,喜鵲,你去外頭問問劉媽媽,車馬都備好了沒有?”</br> 丫鬟領命離去,謝氏只抬起頭對沈清薇道:“我們去老太太那邊吧,薇薇,聽娘一句,便是你今兒心里不受用,也好歹高興些,一會兒到了書院,還有各家的老太太,老太妃,你若是板著個臉,總歸是失禮的。”</br> 沈清薇只努力點了點頭,心道顧及別人的感受活著,還真是比前世沒心沒肺的活著累上很多呢!</br> 福雅居里頭,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沈清萱今兒穿了一聲水紅色的牡丹花紋的長褙子,外頭罩著紗衣,動作間若隱若現,一張白皙雪嫩的臉頰上帶著笑,還沒進去就聽見她逗得老太太直樂呵。</br> “老太太,聽說今兒有好些節目呢,一會兒老太太看了就知道了,程將軍家的二姑娘還要表演劍舞,打的真真的好看呢!秀慧郡主都不是她的對手,兩三下就敗在她的手下了。”</br>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被那秀慧郡主給欺負過,只笑著道:“看來是給你出氣了,你就覺得她好了,是不是?”</br> “才不是呢!我才不是這樣膚淺的人。”沈清萱翹著唇瓣辯解,只把大家伙都逗樂了。</br> 沈清蓉也冷笑道:“那秀慧郡主,不過也就是柿子揀軟的捏,如今摔斷了腿,不也安分了嗎?誰讓她倒霉,牽哪匹馬不好,非要去牽豫王殿下的,只怕這公道是討不回來了。”</br> 沈清蓉這話中透著一股濃濃的幸災樂禍的氣息,老太太聽了,只略略蹙了蹙眉頭。一樣是孫女,沈清薇對這件事不置一詞,沈清萱的話語中也半點沒有幸災樂禍的意味。只有沈清蓉,這骨子里透出的小夾子和落井下石的得意,蓋也蓋不住。</br> 老太太這幾日想了很多,沈清薇對豫王無心,老太太又不想失去這個和皇家聯姻的機會,便暗地里考察起了沈清蓉來,如今瞧著,沈清蓉這樣的心性,若是當了豫王妃,只怕將來對沈家也未必是好事了。</br> “時辰也不早了,我們走吧。”老太太只發話道。</br> 沈清蓉見自己差點兒冷場,倒是有些尷尬,只急忙走到老太太的跟前,笑著道:“老祖宗,孫女扶著你。”</br> 沈清薇還是像以往一樣在后頭跟著,瞧著老太太被沈清蓉和沈清萱左右扶著,只微微勾了勾嘴角,就算是重活了一世,有些事情做起來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就比如這奉承拍吧,沈清蓉就可以做到信手拈來,沈清薇卻怎么也做不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