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李煦登基，宮中大擺宴席，因著當初李煦率領大局殲滅劉錚，保護了京城上下，因此上下朝臣們都對他十分信服，京城里處處都是贊頌之音，人人都道如今天子英明，皇后端莊賢良。</br> 衛國公府眾人進宮朝賀，沈清薇入主鳳儀宮。</br> 思及這些年的歷歷往事，看著鳳儀宮中雕梁畫棟，美不勝收，沈清薇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陣感慨。</br> 李煦對自己的承諾都一一實現了，但是他們未來的路還長。</br> 天子之位，皇宮深處，不比從前的豫王府了，從此以后，她與李煦的路只會更艱難些。</br> 李煦身系天下百姓，只怕可以分給她的時間難免少些，而她作為一國之母，要承擔的責任也更沉了一些。</br> 幾個奶娘正在帶小太子，如今沈清薇貴為皇后，她的兒子也被封為太子，奶娘們也都知道太子是皇上與皇后二人心頭至寶，自然也都分外上心。</br> 太子長得與李煦十分相像，但細微之處卻也有幾分沈清薇的樣子，因著兩人都是外形極佳，太子更是比爹娘生得更養眼。</br> 崔錦屏也有了喜訊，衛國公府都是一片歡喜，她與婆婆謝氏一起在大殿里逗小太子，謝氏瞧著太子憨態可掬的小模樣，忍不住瞧了瞧崔錦屏：“再過幾個月，等你也生了，我就也要當祖母了。”</br> 聽到婆婆這話，崔錦屏也自歡喜，但仍害羞地低下了頭。</br> 沈清薇請了老太太進偏殿說話，如今她貴為皇后，老太太自然也要給她行禮。</br> 見老太太一把年紀了，沈清薇趕緊親自扶她起來。</br> “老太太，您快起來，莫要傷了身子。”</br> 老太太近來事事順心，也差不多消了從前的那些傷心記憶，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br> “多謝皇后娘娘憐惜。”</br> 宮女扶老太太落座，沈清薇又著人給老太太換了個刻金絲蜀錦軟墊，教她坐著也舒服些。</br> 因為生產，沈清薇傷了些元氣，只養了好幾個月才算康復，如今看起來起色將將好一些。</br> 衛國公府的事情，也一直都叫沈清薇憂心，如今也算是得空與老太太敘上一二。</br> 沈暉這半年一直都在南方監軍，并不常在京城，沈清薇知道，這是李煦故意安排的，唯恐家里的事情讓沈暉心煩。</br> 事情已然發生，沈暉也沒有辦法抹除，最好的辦法，還是先離得遠一些，大家都冷靜一些。</br> 老太太開口道：“劉錚戰敗之后，林家又投靠了朝廷，但林淵因為此事被革去了武進士，如今連婚事也沒有著落，便著人來求了我，想讓四丫頭嫁過去。”</br> 沈清薇微微思索，如今事態早已與上一世截然不同，謝玉與沈清萱徹底無緣，這一切也不能說不是沈清萱自己作出來的。</br> 也許一切都是命！</br> 沈清薇略略點頭：“老太太的意下如何？四妹妹如今可還好？”</br> 她心里想著，沈清萱那性子，還不知道會想些什么，老太太必定仍舊心疼她，只怕她不知道心疼自個兒。</br> 老太太嘆口氣：“林氏已經去了，你四妹妹也可憐見的，林家大約是不會再虧待她了，何況她那性子……我便也就答應了這門婚事。”</br> 林家如今也算落敗，加上沈清萱也是林家的外孫女，嫁到林家至少比嫁到旁人家里要好上許多的。</br> 沈清萱在衛國公府做的事情，老太太也都知道，丫頭們不知道來傳了多少回，說沈清萱暗地里詛咒沈清薇，老太太雖也生氣，找沈清萱敲打了幾回，但奈何沈清萱是個執拗的，也只得隨了她去了。</br> 沈清薇也知道，無論沈清萱再要如何，這輩子差不多也只能如此了。</br> 當初哪怕是無心的一個舉動，也許就能影響一輩子。</br> 她朝著老太太暖暖一笑，安慰老太太：“四妹妹嫁到林家也算是一樁不錯的親事，本宮到時也會為四妹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讓四妹妹此生無憂。”m.</br> 帶著皇后賞賜的嫁妝，且自己又是皇后的妹妹，沈清萱嫁到林家，就更加不會被人怠慢了。</br> 老太太見沈清薇如此體貼，難免感激。</br> 她原本也是準備了自己的體己，想著要沈清萱帶去林家，也算是下半輩子的依靠。</br> 若是林家待她不好，她自己也還有些家底，不至于日子過得太糟。</br> “皇后娘娘待四丫頭好，她若是個懂事的，也該明白了您的心意。若是她還執拗，下半輩子只怕也不好過，但哪個女子嫁為人婦的日子不是自己想著法子往好處過的，她若是跟她那個娘一個樣子，也只能是咱們白疼了她了！”</br> 沈清萱是什么樣的人，老太太也早就清楚了，偶爾甚至懷疑沈清萱會不會因著林氏的緣故，也過不好下半生，但是自己活了快一輩子了，經歷了風風雨雨，也看盡了人世間的世態炎涼，沈清薇肯如此待沈清萱，實在是難得了。</br> 沈清薇著人給老太太斟茶，臉上笑意淺淺：“老太太一番苦心，四妹妹必定也是能懂的。府里的事情，老太太也不必太過操心，您只管安享晚年便是。否則若是累著了，薇薇是要心疼的。”</br> 老太太便也笑了：“是了！操了一輩子的心，如今可算是能歇歇了。”</br> 那邊謝氏正陪著小太子，小太子卻因著好一會沒見到沈清薇，哭著要娘。</br> 謝氏抱著小太子進偏殿找沈清薇，沈清薇見了，立即抱到懷里，哄了兩聲，小太子才安靜了下來，摟著沈清薇的脖子，一臉乖巧。</br> 謝氏在旁笑道：“太子果然還是與皇后最為親近，見了自己的母后，便不要我這個外祖母了。”</br> 沈清薇看看謝氏，她雖然是在笑著，但是眉宇之間卻依舊籠罩著淡淡的惆悵。</br> 如今謝氏雖然回了衛國公府，但和沈暉的感情多少有了裂痕，幸好如今的崔錦屏又有了身孕，謝氏便也開始一心一意等著當祖母了。</br> “還不都是一樣的道理？在薇薇心里，母親也是第一位的。”</br> 見沈清薇如今貴為皇后，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謝氏眼睛有些濕潤。</br> 她現在時常想起來沈暉與林氏的事情，哪怕林氏已經不在了，但是心里的痛卻依舊時不時地發作。</br> 沈清薇原本想勸她幾句，哪知道蕭氏也來了，上來就給沈清薇道喜。</br> 看著蕭氏一臉從容，沈清薇知道謝家如今日子應當也十分和睦。</br> 她賜了蕭氏不少東西，謝氏見著蕭氏，也現出一副笑臉。</br> 蕭氏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好福氣，臣婦也跟著沾光了。”</br> 說完，她又朝謝氏道喜：“聽說衛國公府也要添丁了？當真是可喜可賀，錦屏身子骨好，趁著這兩年，多生幾個，衛國公府熱熱鬧鬧的，才叫人羨慕。”</br> 見蕭氏一臉藏不住的喜悅，沈清薇也笑：“舅母何須羨慕旁人，本宮聽聞，吉娜公主也已有喜，謝家也算是要添丁了。”</br> 謝氏倒是才聽說此事，不禁笑了：“這倒也是巧了！若是咱們兩家，生了一男一女，將來說不定還可以親上加親！”</br> 蕭氏大大喜得嘴角都咧開了：“若真能如此，是謝家得了便宜了！話說如今國泰民安，自是因著皇上與皇后圣賢仁厚，外頭的人都在說，大周盛世可算是來了，街上孩童個個嘴里都是稱頌如今帝王圣德的歌謠，皇后娘娘，臣婦當真替您高興！”</br> 謝氏也為這番話感觸，沈清薇走到如今的確不容易，就拿當初生產來說，差一點就挨不下去。</br> 沈清薇笑道：“舅母言重了，天下太平也是皇上素來的心愿。”</br> 謝玉與吉娜公主也來了，吉娜公主依舊熱辣主動，當著眾人的面就給謝玉整理衣領，說話時嘴角都是甜膩膩的笑意。</br> 好在謝玉并沒有冷漠阻攔，只是低聲略帶寵溺地說了幾句，接著拉著吉娜公主的手示意她在宮中還是多注意些的好。</br> 想到幾個月前，謝玉也是在這鳳儀宮中對吉娜公主十分疏離，如今這兩人倒也恩愛有加。</br> 應當也是在北狄之時吉娜公主與謝玉經歷了些驚險之時，所以才漸漸互相交付了真心吧！</br> 沈清薇面上平靜，但是心里卻忍不住想著世事難料，她原本還因著沈清萱無法與謝玉成為夫妻和和美美一世，如今看來卻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都怨不得旁人。</br> 她若是還按照上一世的活法，自己如今只怕是在深宮寂寞數流螢的妃子罷了。</br> 以往受過的苦，都算是值得了。</br> 是夜，賓客散去，一彎新月掛在精致的角樓之上，重重宮殿金碧輝煌，琉璃瓦檐下掛了一排排的宮燈，遠遠望去，如置身星河。</br> 一排穿著宮裝的侍女提著燈謹慎規矩地往前碎步行走，李煦微酗，回到鳳儀宮中。</br> 沈清薇正站在宮門口恭迎新帝，她穿著皇后的制服，被宮燈映襯之下，風韻雍容，端莊華貴。</br> 李煦靜靜地看著她，恍惚之中，似乎又見到了初次相遇時，那個可愛純真的小姑娘。</br> 他上去拉住她的手，深情一笑：“皇后。”</br> 沈清薇回握住他的手，眼睛里亦是含情脈脈，兩人早已心意相通，相攜而去。</br> 自此，帝后同心，共創大周美好江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