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父親如此大膽昏庸，堂而皇之地袒護沈清萱，叫沈清薇覺得自己的忍讓都變成了一個笑話！</br> 老太太又追問幾句，看著沈清薇眼圈兒逐漸變紅，愈加心疼！</br> 沈清薇稍愣，轉頭問老太太道：“老祖宗何處此言？”她說話間已經落下了淚來，忍不住拿帕子壓了壓眼角，事已至此，若是還不把真相告訴老太太，只怕將來父親再做出什么錯事來，那就遲了，“我父親……我父親之所以對四妹妹如此看重，只因……只因她……她是父親和三嬸娘的親生骨肉……當年我母親生下我之后，去別院修養，三嬸娘就……”</br> 她伏在老太太膝蓋上，哭得委屈不已。</br> 老太太一臉震驚，同時對沈暉失望萬分，對林氏更是恨之入骨！</br> “這個林氏……這個林氏竟如此下賤！在我國公府干出此等丑事！”</br> 老太太顫抖著手指，面上的肌肉都在抽動，氣到不行！</br> 林氏不僅與沈暉私通，還生了私生子，竟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出來的腌臜事，她如何能不生氣！</br> 她說著，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緩緩爬下臉龐。</br> 沈清薇見老太太情緒激動，趕緊也止住眼淚，勸道：“老祖宗，您身子重要，此事荒謬，您更不可因著此事太過傷心，否則我寧遠不把此時告訴老太太！”</br> 老太太愛憐地摸摸她柔順的頭發：“三丫頭，你是個會心疼人的，知事體，會做人，這個府里上上下下，也就你最讓人省心了。這次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這樣的事情，虧你也還能瞞到現在！”</br> 沈清薇聽著這番話里，帶了些冷意和決絕，大致也知道老太太只怕是要處理沈暉與林氏了。</br> 老太太一插手，事情必定是瞞不住的，府里上下必定人人盡知。</br>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到時隨便哪個下人往外頭一傳，國公府的名聲也就毀了。</br> 她拉住老太太的手，輕聲說道：“老祖宗莫要傷心，此事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如今只有我們兩人知道，還請老祖宗千萬也要守住這個秘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到時國公府只怕會顏面盡失。適才孫女不得已把事情告訴老祖宗，只是怕父親又做出什么錯事來！”</br> 沈清薇臉上都是真誠，她是真心地在為國公府考慮，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家，她既然姓沈，所做的事情自然都是在為沈家考慮。</br> 老太太點點頭，拍拍她的手：“你且放心好了，祖母都知道，必定會私下里就解決了。這也是我自己教子無方，我這老臉也是沒處放了！你且回去好生休息，莫要再為此事憂心，我這里也無需擔心。”</br>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做事自然也有她的方式，自己太過干擾也是不妥，便點點頭，親自教丫鬟擰了毛巾上來，服侍老太太擦了臉，這才離開。</br> 老太太答應了沈清薇不把這件事處理得太明顯，著人把沈清薇送回了豫王府，臨走時，還讓人特意從廚房包了熱騰騰的紅豆糕，留著沈清薇馬車上吃。</br> 從國公府到豫王府實則并沒有很遠，瞧著自己懷里熱熱的紅豆糕，沈清薇覺得眼睛又是一片潮濕。</br> 老太太坐在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低垂著頭，這才一會子功夫，神態似乎就老了許多。</br> 屋子里點著甘松香，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出，半晌，才聽見老太太抬頭說道：“把國公爺叫來。”</br> 沈暉被謝氏拉回去之后，心里還一直都想著沈清萱的事情。</br> 他雖然對林氏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可對沈清萱來說，他還想盡一個父親的本分。</br> 沈暉在院子里徘徊了半日，謝氏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在想什么呢？沈清萱不過是三房的丫頭，身份地位都比咱們薇薇差遠了，你竟如此擔心她，到底是怎的回事？莫不是喝酒喝得糊涂了？”</br> 瞧見謝氏的樣子，哪里有林氏的一丁點溫柔，沈暉不由得更加煩躁，又怕謝氏瞧出來什么，只得揮揮手說：“婦道人家，胡言亂語！”</br> 那邊恰好老太太的丫鬟來請，沈暉提了衣擺就往福雅居走去。</br> 老太太面容沉靜，見沈暉來了，淡淡道：“你來了？”</br> 沈暉見這兒也沒有旁人，想到白日里的事情，心里終于按捺不住：“母親，四丫頭怎么說也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這件事當真沒了再回環的余地嗎？”</br> 老太太見他滿面焦灼，忍不住駁斥道：“就算四丫頭是你的親生女兒，可你這般厚此薄彼，也太過了些！”</br> 沈暉一驚，也無話可說，他想到自己與林氏的事情，早晚也是會被老太太知道的，因此現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了。</br> 他有些羞愧：“兒子……兒子實在不知該如何說……”</br> 老太太見他如此，心里雖然恨他不爭氣，被一個女人這樣輕易地勾搭到了，但也熟悉沈暉的秉性，于是緩緩說道：“先不說你，單說林氏，這樣心計叵測的女人，是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否則她遲早要惹出事端來！”</br> 沈暉到底與林氏一場，聽到這話，心里還是一涼，但也很快冷靜下來。</br> 他是男子，三妻四妾都正常，林氏再怎么樣，也沒辦法把謝氏比了去，他還是得以大局為重。</br> 更何況，林氏還曾經暗害過他，他因此對林氏敬而遠之，這一點就叫他覺得林氏并非是真心待自己，她所說的真心仰慕，只怕都是逢場作戲，用來哄騙自己的。</br> 老太太繼續說道：“林氏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我國公府的恥辱，我是斷斷不能容忍家里有這樣的人存在！你若是還想偏袒她，只管等著我家法伺候！莫說你是國公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莫想丟我老婆子的臉！”</br> 沈暉自知犯錯，趕緊道歉：“母親，我并未偏袒她，您若是想趕她出府，我也沒有異議，只是，四丫頭如今親事未定，林氏要是走了，她沒了生母，到底可憐。”</br> 他是真心心疼沈清萱。</br> 想到這個孫女兒，老太太也是又心疼又痛其不爭。</br> 沈清萱曾經是自己最心疼的孫女，可是如今卻也漸漸地變了，往日的純真可愛，都慢慢地消失了。</br> 她那般奇怪的性子，只怕也是林氏教出來的！</br> 可是林氏無論如何，也是沈清萱的生母，這親事一事已經要她生不如死，若是再加上一個沒了生母，只怕要熬不過去了！</br> 今日自己沒有法子幫沈清萱，沈清萱估摸著已經懷恨在心了，老太太想到沈清萱抓著自己的衣擺苦苦哀求的時候，心里忍不住還是塌陷了一塊。</br> 老太太嘆息：“這回的事情，那孩子的確是可憐，心里指不定還在埋怨我，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你這當大伯的，貴為國公爺，也未必有任何管用的法子。她也太執拗了些，如今真是教我頭痛！要么，就等這陣子波折過去了，再想法子把林氏弄走吧！”</br> 沈暉抬頭看著老太太的神色，也知道老太太是鐵了心不會叫林氏留在府里的了。</br> 他便也點點頭，接著親自給老太太捧茶：“母親，您請喝茶。”</br> 沈暉知道，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看上去不問世事，但是家里人口眾多，事情也是數不勝數，多數還是要仰仗老太太的威嚴。</br> 他在許多事情上，仍舊是不能違拗了老太太的意思。</br> 老太太看著他遞過來的茶，最終還是接了過來：“你且回去吧，莫要讓你媳婦兒看出來什么。”</br> 那邊，沈清薇回豫王府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著今日的事情，擔心萬一父親不體恤老太太的身子骨，與老太太爭論起來該如何，但想到自己到底鞭長莫及，還是作罷。</br> 剛到豫王府門口，便有小丫頭來說道：“太子妃殿下，太子爺一直都在等您。”</br> 李煦果然在內殿等著她，見她回來，立即放下手里的書，親自叫人端上來熱熱的糖水，喂給她喝。</br> 他們說了會子關于國公府的話，沈清薇忽然問道：“若是吉娜公主想嫁給你，你娶是不娶？”</br> 若是李煦遇到這個問題，只怕是比謝玉還要棘手吧！</br> 他是大周的太子，一舉一動都要考慮會不會給社稷大業帶來什么危害。</br> 原本人人就都盯著他的位置，若是碰到吉娜公主非要嫁給他，也許他只有娶了才是唯一的辦法吧，不然難道要放棄這巍巍江山么？</br> 沈清薇心里思緒萬千，卻見李煦把她擁到懷里，大手握住她小手，在她耳邊聲音篤定地道：“江山社稷，不及你眉間一笑。”</br> 他聲音清潤如琴聲入松，沈清萱耳根一紅，心頭釋然。</br> 這個男人，是愿意為了自己放棄一切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