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聽這話,頓時臉都氣得變色了。她如今就算再能耐了,也不敢駁老太太的回啊。況且雖然沈清薇從娘家要個丫鬟過去說起來是不合常理,但是就算不合常理,像她們這樣的高門大戶,家里哪里能少得了一兩個丫鬟,要就要去了,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br> 林氏臉上越發尷尬了起來,面色漲得通紅的。那邊明月卻急了起來,她哪里知道沈清薇安排了這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一下子就把住了林氏的命門了。</br> “三太太,奴婢不想跟了太子妃過去,奴婢只想服侍三太太……”明月一個勁朝著林氏磕頭,沈清薇便笑道:“難道我喊了你跟我過去,就會吃了你不成?”</br> 明月雖然知道沈清薇并不是那種會下死手的厲害人,可上回她畢竟是在她面前露了馬腳,如何還敢再落到她的手下去,見求林氏沒個回話,只又轉身朝著沈清薇磕頭道:“奴婢笨手笨腳的,太子妃就讓奴婢留在國公府吧。”</br> 沈清薇冷哼了一聲,只站起來身來,往門口走了幾步,轉過頭來吩咐道:“把她的東西收拾一下,讓她跟我一起回豫王府去。”</br> 明月見沈清薇果然不肯放過自己,心下越發慌亂了幾分,也不知道要真過去了沈清薇會把她賣到哪兒去,便忍不住哭了起來道:“姑娘何苦非要趕盡殺絕呢?奴婢便是有千日得不好,還有一日的好,奴婢跟著姑娘這些年,雖然沒有良辰美景那般得姑娘的喜歡,卻也沒有做出什么大得對不起姑娘的事情來,姑娘如今已貴為太子妃,就不能放了奴婢嗎?”</br> 林氏見這明月驚慌之下全都招了回來,神色越發就難看了幾分。沈清薇卻是笑了笑,扭頭看了林氏一眼道:“也不知道三嬸娘弄我放出府的人回來,又安置到國公爺的院子里,卻是個什么心思呢?”</br> 林氏忽得聽沈清薇發難了起來,心下又把氣撒到了明月的身上,只扭頭道:“她又沒告訴我她叫什么,我如何知道她原來是太子妃院子里的丫鬟,我也是才知道的,不想卻是被她給騙了!”</br> 明月見這林氏忽然翻了口供,一時急得有口難言,便哭著道:“三太太這么說,讓奴婢如何是好!”</br> 林氏卻是不再發話,生怕這事情鬧大老太太跟前,她得不了好處,便蹙眉道:“既然她原本就是太子妃房里的人,那太子妃就把她帶走吧!”</br> 沈清薇只冷冷一笑道:“那就多謝三嬸娘了,三嬸娘如今照管著整個國公府的家務事,也確實辛苦,只是……各房有各房的規矩,三嬸娘還是一切照舊吧!”</br> 沈清薇說完,只頭也不回的就出門去了。外頭的雪越發下的大了起來,幾個老婆子從伸手推了明月一把,讓她跟著在沈清薇的身后。明月愣著神轉身看了林氏一眼,咬著唇瓣道:“三太太怎么出了事情,便翻臉不認人了!”</br> 林氏聞言只覺得心煩意亂,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揮手道:“還不快帶她下去。”</br> 沈清薇上了馬車,一路上卻都是擰著眉心的。良辰挽起了車簾子看了一眼,明月和幾個跟車的婆子正一步三回首的跟在馬車后頭。</br> 良辰瞧著沈清薇不高興,便小聲勸道:“姑娘快別為了這樣的生氣了。”</br> 沈清薇其實心里氣得是林氏,這樣明目張膽的設計沈暉,可這種禁忌的關系卻沒有辦法同良辰直言。一旦外頭人有了風聲,那整個衛國公府就完了。</br> 沈清薇也順著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心下略略有些煩躁,只開口道:“一會兒回了王府,直接讓府上的管事把她賣給牙婆,多少銀子都無所謂?!?lt;/br> 良辰聽了這話也只能暗暗嘆息,她心里雖然也看不上明月這樣的做派,但到底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有些姐妹情分的。若是被賣給了牙婆,以后就當真不知道她會怎樣了。</br> 況且明月的年紀也不小了,這樣大年紀的姑娘一般是不會賣去當丫鬟的,多半就是賣去當小妾的,若是小妾也沒有人買,便只賣去窯子里了。</br> “姑娘……”良辰本想開口勸沈清薇一句,但又覺得明月也是咎由自取,便嘆氣點了點頭。</br> 沈清薇一回豫王府就直接回了恒熙院去,良辰便領著兩個婆子將明月送去給管事發賣。后院鵝卵石小徑有些濕滑,明月被婆子一個推搡,便跌坐在了地上,抬起頭看著良辰道:“好姐姐,你饒了我吧!”</br> 良辰回過頭來,看著一眼臉上淚痕滿布的明月,抬頭對那兩個婆子道:“麻煩兩位媽媽先請回罷,我送她去管事那邊便好了?!?lt;/br> 那兩個婆子知道良辰是沈清薇跟前的紅人,自然是聽她的話便離去了。良辰上前,將明月拉了起來,身后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濘,蹙眉道:“我們從小跟著姑娘一起長大,先前我從來就沒想過我們幾個人會分開,可這是姑娘的意思,我們做下人的,也沒有辦法,但你這樣變著法子欺騙姑娘,又是為什么呢?難道你走的時候姑娘沒給你銀子了?便是你腦子稍微清楚一些,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br> “什么叫做腦子清楚一些?難道這一切當真只是我一個人的錯嗎?”明月一邊哭,一邊擦了擦眼淚道:“姑娘不過就是瞧我這些年出落的好了些,所以才防著我的……”</br> 良辰聽了這話幾乎是要冷笑出聲,只忍不住道:“你說這話就是大錯特錯,你是模樣好,在我們四個人中間是頭一份,可你模樣再好能有姑娘那般好?你自己心里存了不該的心思,反倒說姑娘防著呢?難道姑娘不該放著你嗎?”</br> 良辰說道這里,倒也越發坦然了起來,只笑著道:“實話告訴你,太子殿下對姑娘那是捧在掌心的好,就算你比現在還美上十倍,太子殿下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br> 這一番話說的明月面紅耳赤,頓時低著頭不說話了。良辰見她還是這般執迷不悟,也收了想要同情她的心思,見有婆子經過這里,只喊住了她道:“把這位姑娘領到外院管事那邊,就說是太子妃說的,要發賣了去的!”</br> “良辰姐姐……你……”明月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便已經被那婆子生拉硬拽著出去了。</br> 沈清薇之所以交待了良辰去辦這個事情,其實也是因為自己狠不下心來。她又知道良辰和明月兩人原本的關系就不錯,便索性讓她去處置了。這樣一來,良辰從中網開一面,總不至于當真就把人給買了。</br> 她在房中剛剛換好了衣裳,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美景便回來了,見沈清薇懶懶的躺在榻上,只回道:“回姑娘,良辰已經喊了婆子把明月送到外院管事那邊去了,管事說今兒時辰晚了,關上一晚上,明早在讓牙婆帶走?!?lt;/br> 沈清薇聞言倒是稍稍一愣,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問美景:“那良辰呢?怎么沒有瞧見她過來?!?lt;/br> 美景略略蹙眉,只嘆息道:“良辰正在房里傷心呢,也不知道她在跟誰賭氣,明知道姑娘不是這樣狠心的人。”</br> 沈清薇方才在衛國公府的時候確實生氣,可這時候氣也氣過了,想著終究主仆一場,總不能當真把明月發賣了,便搖頭道:“你悄悄的去跟外院管事說一聲,讓明兒一早把明月放走吧。上回我放她出去的時候,她的賣身契就已經還給她了,她縱是再傻,也斷然沒有再自賣進府的,想必只是和三太太兩人狼狽為奸罷了。”</br> “姑娘真是好性兒,就這樣還放她走,她要是當真是個腦子清楚的,也不該這樣做!”</br> 沈清薇見美景這樣說,只隨意笑了笑道:“行了,你和良辰都是一樣的,你們幾個都是一起長大的,難道還當真愿意眼睜睜看著明月被賣了?”</br> 美景見沈清薇說中了她們的心思,心下卻是暖了幾分,只淡淡道:“我們一小就跟著姑娘,姑娘教我們讀書認字,從不把我們當尋常丫鬟使喚,便是如今走在外頭,誰不把我們當小姐一樣看待,偏她就……”美景說到這里只落下了淚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心里也不好受,只嘆道:“去吧,一會兒遲了,管事就走了?!?lt;/br> 晚膳沈清薇是在安樂堂用的,兩人正閑聊今兒沈清薇帶著二公主去瑯嬛書院的事情,卻聽外頭小丫鬟進來回話,說是太子殿下進府的時候,被一個外院逃出去的丫鬟給沖撞到了。</br> 沈清薇稍稍愣了片刻,見她房里的丫鬟良辰也跟著進來,小聲道:“回太子妃,從國公府帶回來的明月想逃走,結果正撞上了回府的太子殿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