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聽了這話卻是略略一震,她也沒有想到李煦的動作竟這樣快,她前腳才進宮跟蕭皇后說起了此事,李煦這邊便已經將人拿下了。</br> “殿下既拿住了他,可是有什么證據了?”沈清薇拉著李煦往房里去,外頭還下著雪,幾片雪花落在李煦的發絲上,越發顯得他俊美無儔。</br> “既然拿住了,自是有證據的。”李煦進門,那邊沈清薇忙著替他解開了大氅,早有丫鬟送了熱茶過來,李煦就著喝了一口熱茶,這才繼續開口道:“自你昨日說過之后,我便派人去太醫院查了一下這何太醫的來歷,原來他并非是京城人士,祖籍乃是瑯玡人,正和盧家是同一個地方的。”</br> 沈清薇這時候也坐了下來,手里攏著一個白玉茶盞,溫熱的觸覺縈在指尖,認認真真的聽著李煦說話。</br> “那何太醫祖上原本在瑯玡那邊開一個小醫館,因為得罪了權貴,醫館被封了,所以進京伸冤,便找上了盧家,盧家答應為他伸冤,不過是有條件的。”李煦說到這里,只抬起頭看了沈清薇一眼,下面的事情不用說大約沈清薇也能猜到了。</br> 盧家安排了姓何的進宮當太醫,以給盧倩雪看病的理由,暗中茍且,讓盧倩雪懷上“龍子”,只要盧倩雪有了身孕,那李煦的太子之位便坐不穩。皇上雖然看重李煦,但若是自己也有子嗣的話,心里總是會存著幾分私心的。</br> “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沈清薇抬起頭來,問李煦道。雖然何太醫在李煦的手中,可是擾亂皇室血統這個罪名,只怕那何太醫也不敢承認。況且這事情始作俑者是盧家,姓何的不過就是盧家的一枚棋子而已,倘若他肯出面職責盧家固然是好的,可是這樣一來,皇帝也斷然不會放過這個動過自己女人的男人。</br> “具體的,我也沒有想好,只是如今既然知道盧倩雪腹中的胎兒不是皇叔的親身骨肉,為今之計,自然是不能將那孩子留下來。這姓何的我已經再逼他寫認罪書了,到時候等認罪書到手了,再做其他打算。”</br> 李煦話語間微微蹙了蹙眉,沈清薇便知道他的難處了。那姓何的太醫既然敢做這樣的事情,盧家必定是許下了重利的。如今又落在李煦的手中,這樣的亡命之徒也談不上什么風骨,不過就是為了自己保命罷了,但是他一旦將認罪書寫了下來,只怕他的命也就到頭了,這時候必定是相互僵持的時刻。李煦雖然有他在手中,卻也未必勝券在握,倒不如先將盧倩雪那腹中的胎兒給打了,到時候盧家的如意算盤落空,這個姓何的也就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br> “殿下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先把那個姓何的關著,我們這里再慢慢想辦法。”</br> 這時候丫鬟們已經熱了菜進來,沈清薇起身拉著李煦往桌邊坐下,又開口道:“殿下稍稍吃一些東西墊墊肚子先。”</br> 李煦掃了一眼菜色,見都是平日里自己喜歡吃的,必定是晚膳的時候就吩咐廚房做了下去,因的自己沒回來,所以一直留到了現在。</br> 不過他這會子也的確是有些餓了,走了一整天難得回到家里,正要吃一口熱飯熱菜。</br> 這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沈清薇怕李煦吃多了積食,便讓廚房熬了米粥過來,熱熱的替他盛了一碗,送到他的跟前道:“殿下忙于政務,自己的身子也要保重,再過兩日就是立太子的大典了,只要熬過了這幾日,盧家便成不了大器了。”</br> 沈清薇不過才過門幾日,她原先在國公府的時候是那樣的恬淡愜意,如今倒是為了自己的事情,整日里愁眉不展了起來,李煦頓時就心疼了幾分,接過了那一碗熱粥,稍稍吃了一口道:“這會子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我一會兒就進房去。”</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臉頰便紅了起來,這幾日兩人新婚燕爾,自然是夜夜耕耘,此時李煦這樣說,倒是讓她不好意思了起來。</br> “我已經洗漱好了,等殿下用過了,一起進去吧。”沈清薇拿著筷子替李煦夾了一筷子的蝦仁炒藕片,這個時節天氣太冷,藕從冰窟窿里頭挖出來,倒是越發鮮嫩爽口,李煦偏就愛吃這種。</br> 李煦喝過了熱粥,吃了幾口熱菜,身上的寒氣也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去老王妃那邊回話的丫鬟也回來了,說是老王妃已經睡了,便跟那邊隨身服侍的婆子說過了。</br> 沈清薇讓丫鬟們收拾了桌子,便和李煦回了里間。清風明月服侍著李煦在凈房洗漱,良辰美景忙著鋪床疊被,替沈清薇拆散了環佩發髻。</br> 房間里人雖不少,卻個個都是安安靜靜的,只等著李煦已經換上了干凈的中衣,從凈房出來的時候,大家伙兒才算是全忙完了,一起退出了房間。</br> 隔間的簾子也放了下來,丫鬟們都在外頭候著,只等著里頭半夜叫水。不過這樣的日子當真是冷的很,便是往外跑一跑,骨頭都要被凍壞的。</br> 李煦便站在沈清薇的繡墩后頭,看著她緩緩的替自己梳著頭發,拿起了一旁的梳子,也跟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替她梳著頭。沈清薇從鏡中看見李煦悠閑的模樣,仿佛方才的那些煩心的事情已經統統不見了,她便揚起了下巴,問道:“時辰不早了,殿下還不睡嗎?”</br> 李煦仍舊慢條斯理的替沈清薇梳著頭,聽她這么說便緩緩道:“睡啊,只等著娘子一起。”</br> 沈清薇又是臉色一紅,便放下了梳子,從繡墩上站了起來,轉過頭對李煦道:“那就睡吧。”</br> 兩人上了床卻一時并沒有睡著,李煦將床頭的燭火吹熄了,單手摟著沈清薇,閉上眼眸輕嗅著她發絲上淡淡的馨香,開口道:“其實這幾日我也想過,若盧倩雪當真懷了皇叔的骨肉,這太子之位輪不到我,其實也無所謂,我有你便足夠了,薇薇……”</br> 他說著翻過身去,細細的吻著沈清薇的眼睫,指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進到她的身體深處。</br>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醒的時候,李煦倒是已經起來了,看樣子神清氣爽的模樣,一點兒看不出昨夜床榻勞形了。</br> 沈清薇身上仍舊有些酸痛,起身的時候倒是見自己身上都已經擦拭干凈了。昨兒兩人動靜不小,可沈清薇實在累很了,便沉沉睡去了,沒想到李煦卻還是起來幫她清洗了干凈。</br> 里頭沈清薇有了動靜,良辰便從門外進來,只上前服侍她更衣洗漱,沈清薇便問道:“殿下去了哪兒了?怎么一早就不見人了?”</br> 良辰只笑著道:“殿下去了老王妃那兒了,說一會兒回來陪著王妃用早膳呢!”</br> “回來用早膳?”這幾日早膳都是在老王妃那兒用的,李煦難得說要回來,倒是讓沈清薇覺得有些不習慣。不過她都睡到這個時辰了,若是再過去,也確實遲了一些。老王妃那邊只怕這會子都已經擺上早膳了。</br> 沈清薇對著鏡子梳了頭,見李煦還沒有回來,便打發了人去廚房傳早膳,這個時候已經不早了,只怕李煦也很快就要到了。</br> 丫鬟們才剛領著廚房的婆子往恒熙院送早膳來,沈清薇就瞧見李煦面色凝重的從遠處回來。沈清薇只急忙就迎了上去,還不等開口問起,那邊李煦只忙開口道:“宮里出事了,皇后娘娘去了盧倩雪的宮里,逼她喝下落胎藥,皇上震怒,如今說是要廢后!”</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卻是一驚,昨日是她把這件事情告訴蕭皇后的,那時候她雖然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這其中的疑竇,足以說服蕭皇后信以為真。只是沈清薇沒有想到,蕭皇后竟然會出此下策,直接就要將盧倩雪的孩子流掉。</br> “殿下先不要著急,我跟你一起進宮!”再過兩日就是立太子的大典了,皇帝若真要廢后,那立太子的大典勢必就要推遲了。況且蕭皇后為人溫仁、母儀天下,若是為了一個盧倩雪被廢去了皇后之位,那才是大大的不值。</br> “好,你同我一起進宮!”李煦說著,眉梢暗暗的挑了挑,轉身吩咐下去道:“告訴外院的管家,去七寶鎮,將那何太醫帶回京城來。”</br> 沈清薇見李煦這樣吩咐下去,也只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只要能證明那孩子不是皇帝的親骨肉,那蕭皇后必定就可以無罪釋放,只是如今就是不知道這姓何的,到時候會說出怎樣的話來。</br> “殿下……我有辦法了!”沈清薇眼眸一亮,忽然就想出一個計策來,湊到李煦的耳邊略略說了幾句。</br> 李煦聞言,忍不住撫掌嘆道:“果真是好辦法,這一次,我也只能這樣鋌而走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