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時不時還傳來熱鬧的鑼鼓鞭炮聲,良辰一邊幫沈清薇按著肩膀,一邊問道:“姑娘餓不餓,姑娘若是餓了,我去外頭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房里這些糕點做的時間長了,也不知道還可口不可口。”</br> 國公府的丫鬟,平常也是嬌貴慣了的,沈清薇平常就算吃個點心,也都是命人現做出來的,她早上只吃了一碗銀耳羹,這會子其實是有些餓的了,但穿著這一身行頭又不方便吃東西,便也只開口道:“也算不得餓,你隨便找兩塊糕過來墊墊肚子變好,一會兒等美景回來了,讓她還了你去用午膳。”</br> 沈清薇的話才說完,誰知外頭卻陸陸續續的來了一行的,為首的那個丫鬟良辰倒是認識的,正是在豫王府名叫明月的那一個。良辰平常就比較來時,為人處世方面也比尋常人熱絡,見她帶著人進來,便迎了出去,朝她福了福身子道:“明月姐姐怎么過來了。”</br> 那丫鬟見小丫鬟們都規規矩矩的在門口守著,便點了點頭,又對良辰道:“王爺讓奴婢們送一些點心過來給王妃,外面的筵席才剛剛開始,王爺只怕要在外頭耽誤到晚上了,王妃若是累了,就靠著床榻休息一會兒,不用這個干坐著等他。”</br> 良辰聽了這話便覺得心里暖了三分,沒想到豫王殿下在外頭待客都沒有忘了自家姑娘,可見他是真心喜歡姑娘的。</br> “王爺想的好周到,我們姑……”她正順著口想說姑娘,又想起如今已是在豫王府了,便改口道:“王妃正在里面呢,明月姐姐隨我進去吧。”</br> 李煦的新房裝飾的很是華麗,地上鋪著一層鑲金赤紅的毯子,踏上來軟綿綿的,房里也不知是熏了哪一種香,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沈清薇便看見一行丫鬟們緩步走到了室內,將一碟碟的點心放在了紅木嵌山水紋大理石束腰圓桌上。</br> 然后那名叫明月的丫鬟朝著自己屈膝福身,開口道:“王妃,殿下讓奴婢送來九樣小點心,請王妃慢用。”</br> 沈清薇以為她說完這個便會走了,沒想到居然停在了一旁,看著桌案上的小點心,一道道的介紹了起來:“第一碟鳳凰卷,寓意鸞鳳歸巢;第二碟核桃酥,寓意和和美美;第三碟如意餅,寓意吉祥如意;第四碟棗泥糕,寓意早生貴子;第五碟黃金角,寓意富貴吉祥;第六碟龍須面,寓意長命百歲;第七碟冰糖銀耳蓮子羹,寓意甜蜜多子……”</br> 后面還有兩碟,沈清薇都沒有凝神去聽,反正都是各色吉祥的小點心加上吉祥的話,雖然她看不見,但聞著香味也不錯,大約做起來也是精致的很的。</br> 沈清薇在心里暗暗稱奇,那邊良辰卻已經忍不住開口道:“這也真是費心了,不過幾樣點心,都是尋常常見的,怎么你們一說便就這樣好了?不過再好只怕也是要進肚子的了。王妃,奴婢瞧著那核桃酥和冰糖銀耳蓮子羹瞧著挺好,蓮子羹還是熱的,王妃要不要喝兩口。”</br> 沈清薇略略點了點頭,那邊已有小丫鬟上前,用筷子和勺子各將這兩樣東西分出一些來,遞給了明月,明月便上前,又將東西遞給了沈清薇。沈清薇從明月的手中接了東西,略吃了幾口,又把那核桃酥咬了一小口,便擦了擦嘴道:“我吃飽了,你們都下去吧。”</br> 丫鬟們應聲下去了,只有良辰還陪在沈清薇的身邊,問她道:“姑娘當真吃飽了?”</br> 沈清薇便撲哧笑了起來,小聲道:“一群人在房里呆著,我不習慣,還是你服侍我好一些,那個棗泥糕我還想吃一塊,還有那個核桃酥是真好吃,你在幫我取一塊過來,至于其他的,你喜歡什么就吃吧。”</br> 良辰服侍著沈清薇又吃了一些,午時方過,美景就頭重腳輕的回來了,一把往繡墩上坐了下來,揉著手腕道:“可是累死我了,抄了一天的嫁妝單子,一樣樣的清點,好容易才弄明白了。下面的事情,可就交給幾個老媽媽辦了。”</br> 她這邊才坐下來,良辰便走過來把她拉了起來道:“你怎么就坐下了,姑娘尋常用的那些東西呢?和嫁妝一起抬過來的,她那一整箱的文房四寶還有家里常帶的釵環首飾呢?”</br> 美景聞言,只唉喲一聲,一溜煙又跑了出去。</br> 沈清薇這時候正靠著身后的床架子,鳳冠實在太重了,她若是不這樣半倚著,脖子就要被壓斷了,只有這樣半倚著,才能稍微舒服些。</br> 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她雖然在房里坐著無聊,到也覺得很安逸。依稀記得前世沈伯韜娶崔錦屏的時候,崔錦屏才進門,便被七大姑八大姨的為成了一圈,雖是一些尋常逗弄人的俚語,終究也是讓人臉紅的。好在李煦身份尊貴,老王妃娘家也沒有這樣的親戚,至于沈清薇的更是沒個小姑子,這些事情倒是都省過去了。</br> “姑娘,晚席也已經開了。”良辰走到外面看了一眼,瞧見整個王府都張燈結彩的,外面熱鬧非凡,里面卻也難得的安靜,只是遠遠的還能聽見有嬉笑的人聲,隨著風聲傳入內院來。</br> 丫鬟們攏了炭盆進來,整個新房被薰得又香又暖。送晚膳過來的丫鬟是清風,照樣是和午間一樣的九道寓意吉祥的菜色,不過沈清薇倒是沒怎么再動了,桌上已經擺好了合巹酒,她要等著李煦回來,再陪他小飲一杯。</br>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外面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有男男女女的聲音,等到了門口,男的就全推開了,只剩下女的哄笑著進了房間里來,氣氛就又一下子熱鬧了起來。</br> “新郎官進來了!”喜娘笑著開口,丫鬟們便好奇的站到了一旁,沈清薇聽了這話又調整了坐著的姿態,盡量讓自己顯得端莊得體一些。</br> 紅燭搖曳,香氣氤氳,看著越來越靠近的金絲軟靴走到自己的跟前,那一襲喜服跟自己身上的一樣紅得奪目,沈清薇的心卻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br> 她有些緊張的擰了擰手絹,心里忍不住忐忑了起來,忽然有些害怕若是紅蓋頭挑開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假的,那該怎么辦呢?</br> “請新郎揭開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喜娘圓潤的嗓音又響了起來,沈清薇卻忍不住又低下頭去,可還沒等她平靜下來,她臉上的紅蓋頭忽然就被掀了起來。她略有些驚恐的抬起頭,看見李煦正勾著唇瓣看她。</br> 這一切都不是夢,也不會再醒來。沈清薇的一顆心落了下來,她也朝著李煦抿嘴笑了笑。這時候喜娘和丫鬟們卻早已識相的退了出去,房中便只剩下李煦和沈清薇兩人。</br> “薇薇。”李煦做到了沈清薇的身邊,伸手輕撫著她的手背,女子的柔滑細膩都在自己的掌心,他不忍心緊握,像是怕會弄壞了一樣。</br> 沈清薇依舊低著頭,紅燭映照,她的臉頰越發艷若桃李,李煦只覺得胸腔一熱,一個轉身,已經將沈清薇撲到在了床榻上,濃重的妝容雖然讓她看上去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樣,可身上熟悉的氣息卻是如此的熟悉。李煦有些貪婪的嗅著沈清薇身上淡淡的香氣,順著她的脖頸,一路上移動,含住了她的唇瓣吮吸。</br> 那香甜柔軟的地方有著瓊漿玉液,讓李煦忍不住沉醉其中,他順著她的腰線一路下滑,輕撫著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誘人曲線。</br> “唔……等等……”沈清薇被吻得頭暈眼花,卻還是忍不住拉住了李煦的手,喘著氣道:“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還沒有禮成……”</br> 手上的動作倏然停頓了下來,李煦伸手捏了捏沈清薇的臉頰,拉著她起身,卻發現沈清薇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了。</br> 過了良久她才擰了擰眉頭,有些僵硬的李煦道:“你不是說要幫我捏脖子的嗎?先把這東西拿下去,不然……不然我真的起來了。”</br> 四斤九兩的鳳冠終于從沈清薇的腦袋上拿了下來,她揉了揉自己還健在的脖子,和李煦面對面的坐了下來。</br> “喝了合巹酒,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李煦看著沈清薇,目光柔和到了極點,“在這之前,你還有什么話要同我說嗎?”</br> 沈清薇闔上眸子想了想,抬起頭問李煦:“殿下,他日你若登大寶,當真也只珍愛我一人,不納嬪妃嗎?”</br> 李煦并沒有馬上回答沈清薇,他表情嚴肅的想了想,最后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君無戲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