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的婆子丫鬟從門外擠了進來，謝氏和老太太也都從外頭進來了。沈清薇有些緊張的擰了擰手中的絹帕，心怦怦跳的厲害。沈清萱便坐在她的身邊，小聲對她道：“三姐姐，豫王殿下還沒來呢！”</br> 謝氏看著坐在床榻上一身喜服的沈清薇，笑著嘆道：“殿下還沒進來呢，被你哥哥攔在了垂花門，讓對什么對子。”</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卻也忍不住好奇，沈伯韜乃是金科狀元，雖然他不常研究這些，只是天底下的文墨終究是通的，只怕他在出對子上頭，必定也是有些功力的。她便拉著沈清萱的手，讓她湊到了自己的耳邊，對她道：“你出去幫我打探打探，大哥哥出了個什么對子？”</br> 沈清萱便笑著點了點頭，從人群中走了出去，外頭的垂花門早已經被擠得人滿為患了，她瞧見沈清蕊和謝枚都在人群中，便迎過去問道：“大哥哥出了什么對子？快說給我也聽聽！”</br> 謝枚見沈清萱也迎了出來，笑著道：“你不是說不愛看這熱鬧的嗎？怎么你也來了？我偏不告訴你！”</br> 那邊沈清蕊咯咯的笑了起來，湊過去對沈清萱道：“大哥哥出了好些對子，殿下都對出來了，如今只這最后一個，殿下還在斟酌，這最后一個對子是：方借花容添月色。”</br> 沈清萱聽到了題目，便沒來得及等李煦開口，就跑到房里，湊到沈清薇的耳邊，把這上聯告訴了她。沈清薇一聽這上聯，臉頰頓時就紅了起來，沈伯韜平常看著再正經不過的人，居然也知道這樣的淫*詞艷曲。他一定是故意的，引的李煦害羞了不敢說。</br> 沈清薇想了想，拉著沈清萱到身邊，湊到她耳邊偷偷耳語了幾句，對她道：“你偷偷把這一句告訴大哥哥，就說是我對上的，不要為難殿下了。”</br> 沈清萱聽了這句下聯，也覺得臉頰有些緋紅，怪不得連豫王殿下都被這個對子給難住了呢！她笑著道：“三姐姐放心，我這就說去。”</br> 外面人頭濟濟，好些人都在等著李煦的下聯，沈清萱走上去，看見沈伯韜正站在那邊說道：“殿下快把下聯對上了，我家妹子還在里面等著呢！若是錯過了吉時便不好了。”</br> 沈清萱平常從來只見過一本正經的沈伯韜，這樣帶著幾分書生痞氣的堂兄，她也還是第一次見呢。</br> “大哥哥，你過來！”她向沈伯韜招了招手，那邊沈伯韜便跟身旁的小廝吩咐了一聲，從人群中擠出去，走到了沈清萱的跟前。</br> “你叫我什么事？怎么不在里面陪著你三姐姐？”</br> 沈清薇要出閣了，作為他的兄長，沈伯韜其實也是很不舍的。</br> “三姐姐讓我過來對對子呢，她要你不要難為豫王殿下了。”</br> 沈伯韜聽了這話，俊秀的眉宇忍不住皺了皺，搖搖頭道：“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呀啊！那你三姐姐可對出來了？”</br> 沈伯韜抬頭看了一眼沈清萱，其實他這個對子不難，只是難得影射了今夜沈清薇和李煦的洞房花燭，李煦自然在人前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br> 沈清萱便湊上去道：“三姐姐說，方借花容添月色的下聯是欣逢秋夜作春宵，大哥哥一定是想著自己的春宵夜夜睡不著了，所以才會做這樣淫*靡的對子，將來她一定好好跟崔姐姐說說這些事情！”</br> 沈伯韜一聽這話臉就變色了，這個妹妹太厲害了，他現在為難李煦，可不能忘了自己還沒成親呢！到時候崔錦屏過門的時候，自己豈不是要慘了？沈伯韜頓時就笑了起來道：“我去放豫王殿下進去，你告訴你三姐姐，她都偏心偏到胳肢窩了。”</br> 沈清萱笑著點頭應了，回房去跟沈清薇回話，這邊沈伯韜也走到了人群中，對著李煦拱了拱手道：“殿下好福氣，這個對子，我家妹子已經幫殿下對上了，請殿下進房迎新娘吧！”</br> 眾人還有不知道答案的，一個勁搖著沈伯韜的手問他，沈伯韜只是笑笑，讓開了路請李煦進去。</br> 流霜閣早幾日就已經布置一新了，到處都張燈結彩的，李煦從擁擠的人群中邁入大廳，隔著幾道簾子，他仿佛能看見沈清薇坐在床頭，正靜靜的等著自己過去。</br> 吵鬧的人聲似乎都暗淡了幾分下來，他一步步的往里頭去，挽起珠簾，穿過月洞門，走到碧紗櫥里頭，那人正端坐在床頭，喜服加身，鳳冠霞帔，危襟正坐在那里，手中的紅繡球微微顫動。</br> 李煦的腳步一滯，竟停在那邊久久沒有向前，他想象過無數次沈清薇嫁給自己的畫面，可每一次似乎都和今天看到的不一樣，隔著火紅色的喜帕，他依舊能看見那人的一顰一笑。</br> “新郎官，怎么愣住了？快進去接新娘呀？”喜娘在一旁提醒了一聲，眾人也都哄笑了起來，李煦唇瓣微微一勾，抬步走到沈清薇的面前。</br> 他半跪下來，抬眸看著沈清薇道：“薇薇，嫁給我可好？”</br> 沈清薇的面頰越發就紅了起來，不知道怎么辦好，邊上的喜娘才朗聲道：“新娘子把手中的繡球遞給新郎，從此跟著她進婆家們，服侍婆家人。”</br> 沈清薇這才反應了過來，將手中的繡球理了理，遞給了李煦，兩人的指尖在一瞬間接觸到了一起，李煦站了起來，身邊的幾個喜娘便迎了上來，把沈清薇扶起來。</br> 外頭賓客具在，沈暉和謝氏都站在廳中，老太太也站在那邊看著他們走出來，眼角眉梢早已經多了幾分淚意。</br> “請新娘辭別父母。”喜娘的話又在耳邊傳來，沈清薇的腳步頓了頓，被喜娘扶著轉過身來，她蓋著鮮紅的蓋頭，只能看見謝氏和沈暉站在離自己三尺遠的地方，她朝著他們站在的地方跪了下來，在正要低頭叩首的時候，聽見謝氏哭了起來道：“快起來……三丫頭快起來……”</br> 沈清薇被喜娘扶著起身，沈暉一直都沒有開口，她被扶著往外頭去，忽然轉過了身來，提起裙子跪在謝氏和沈暉的跟前，開口道：“老祖宗、父親、母親，你們要保重，女兒去了！”</br> 那一刻沈清薇早已經落下了淚來，謝氏也靠在沈暉的肩頭哭了起來，只聽沈暉開口對李煦道：“豫王殿下，我的寶貝女兒，我家的三丫頭，就交給你了！”</br> 李煦朝著沈暉拱了拱手，謙和又鄭重的開口道：“國公爺放心，從今以后，我必定會好好對薇薇，此生只珍愛她一人。”</br> 眾人皆知李煦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將來是必定要登上大寶之人，他能說出這番話，實在讓眾人驚嘆不少。</br> 喜娘扶了沈清薇起身，李煦一路牽著紅綢走在前頭，沈清薇便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內院、又到了外院、跨國國公府的儀門，繞出影壁，最后從正門而出，被喜娘扶上了去往豫王府的花轎。</br> 沈清薇這一路上的心卻安定了下來，仿佛周著的熱鬧和自己并沒有什么關系，她閉上眼睛，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身前，聽見外面的喜娘喊道：“起轎，迎新娘回豫王府。”</br> 她的一顆心好像也就此落了下來，這一世她終于沒有再進宮，終于嫁了。</br> 花轎在路上搖搖晃晃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終于到了豫王府。接下去的事情依舊是忙碌而慌亂的，作為新娘沈清薇也只能聽喜娘的話行事，好在三拜天地之后，沈清薇便被送入了洞房。</br> 良辰和美景都跟著過來了，陪著沈清薇坐在房中，豫王府的房子也是粉飾一新的，雕梁畫棟、到處都貼著喜字。沈清薇端坐在鋪著紅鋪蓋的床上，一旁的良辰問她道：“姑娘要不要喝口水？奴婢去外頭看看，哪兒有沏茶的茶房。”</br> 沈清薇擺了擺手，她這會兒實在不能搖頭，頭上的鳳冠壓得她脖子都僵硬了起來，她問良辰道：“這會子什么時辰了？”</br> 良辰便回話道：“這會兒才過午時，外頭開了席了，殿下在外面迎客，估摸著要到晚上才過來呢！”</br> 這樣的大婚筵席都是流水席，一頓接著一頓，李煦又是這樣的身份，雖然大家伙必定都不敢灌他酒，但少不得也要讓他砸外面作陪的。</br> 沈清薇伸手揉了揉脖頸，對良辰道：“你們也忙了一早上了，出去吃些東西吧，我在這兒坐著便好！”</br> “那怎么行呢？我這會子要是出去，被我娘瞧見了，可是要扒了皮的！”</br> 從衛國公府跟過來的人不少，光陪房就有好幾房，良辰一家人便都跟著過來了，但這會子都在外院候著，到了個新地方，一切也要聽新主子的分派了。m.</br> “那你過來給我揉一揉脖子吧，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時候過來，這東西當真是折磨人。”沈清薇動了動身子，大家閨秀都講究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她這會子可是靜不下來了，整個人都覺得酸疼了起來。</br> 良辰便走過去，讓她略略靠在紅木雕花的床架子上，自己跪在沈清薇的身后，為她輕輕的揉了揉她的后背肩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