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之所以把這件事情透露給沈太妃,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想讓沈太妃和皇后娘娘提起一下,這樣對于謝家來說,就更尊重一些。因為雖然沈清萱也是國公府的嫡女,可三老爺是沒有爵位的,將來衛國公府一分家,她的身份就一落千丈了,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小姐。</br> 而謝玉怎么說,也是平寧侯府的嫡長子,將來侯爺的接班人,他這樣的身份,配沈清薇那就是門當戶對,陪沈清萱,那肯定是沈清萱高嫁了。</br> 若是有皇后娘娘開口的話,蕭氏心中就算不情愿,那也總會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仔細考慮一下沈清萱的。</br> “四丫頭,快上前給太妃娘娘見禮,好好謝謝她。”老太太見沈太妃答應了,忙讓沈清萱上去見禮,沈清萱便也羞澀的上前,向老太妃福了福身子。</br> 林氏聽到這里,心中不由又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若是沈清萱也和沈清薇一樣的身世,老太太也不會顧及到這些,說起來,沈清萱這輩子終究是不如沈清薇的,可明明……林氏一想到這里,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急忙制住了思路,略略低下頭來。</br> “四丫頭這樣的容貌品行,給了謝玉那小子也是他的福分,前一陣子我還聽皇后娘娘說起過,想要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呢,如今可不是現成就有了。況且你們兩家本來就是姻親,這下就真的親上加親了。”</br> 謝氏聽了這話自然歡喜,沈清萱是自家的姑娘,從小看著長大,性子軟和又聽話,又對謝玉有心思,若是這門姻緣真的成了,將來必定是夫妻和美琴瑟和諧的。</br> “這件事我私下里也曾和我嫂子說起過,她那時候聽著倒是沒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也沒有敢多說,畢竟四丫頭的事情,還輪不上我來操心。”</br> 老太太因了三老爺的事情,這幾日對謝氏多少有些不待見,今兒聽了她這話,心里倒是受用了幾分,只笑著道:“還是你這個當姑母的心疼侄兒,知道要給他找一門好媳婦。”</br> 謝氏聞言,連臉上都光彩了幾分。沈清薇看著便很想笑,雖然謝氏有各樣的缺點,卻真真正正是一個實心思又容易滿足的人。如今小謝氏死了,她也不用再像以前端著國公府的面子,若是能和林氏和平共處,其實也還不錯。</br> 沈清薇想到這里,邊忍不住往林氏那邊看了一眼,見她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沈清萱,眼底固然有著母親特有的憐愛之意,卻又有著某一層說不出口的感覺,仿佛是帶著幾分遺憾的。只是……沈清萱身上有什么好讓林氏遺憾的呢?將來,她可是要嫁入平寧侯府,做謝玉的夫人的。</br> 在書院逗留到了申時,兩個老人聊得桂花也沒來得及賞,等回到衛國公府的時候,天色都快暗下來了。沈清薇也累了一整天了,便沒有陪著老太太回福雅居,自己先回了流霜閣里頭。看著流霜閣外頭的桂花樹也開著,沈清薇想起謝玉的話來,臉上又忍不住紅了起來。</br> 說起來自己活了兩世,如今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可面對李煦的那些甜言蜜語,放佛永遠都聽不夠的一般。其實轉念一想,她這般反應也就沒什么怪異的了。沈清薇上一世走的是冰山美人路線,就連謝玉見了她都要發怵幾分,更別提別人了,所以,壓根就沒有人對沈清薇說過什么甜言蜜語,因此這輩子來了一個李煦,便彌補了這上頭的不足。</br> 良辰瞧見沈清薇看著外頭的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開口道:“姑娘今兒去書院,感情是又瞧見殿下了吧?”</br> 被丫鬟猜中了心思,沈清薇也不害臊,只笑著道:“你知道還問。”</br> 良辰見聞,只笑著道:“姑娘許久不曾笑得這樣開懷了,如今也只有殿下有這般的魅力了!”</br> 沈清薇心情好,便不跟良辰計較,又想起了再過三個月,她就要嫁入豫王府了,到時候她這房里的人必定是不能都跟了過去的。小丫鬟帶誰都無所謂,只是這四個大丫鬟,她必定是只會帶良辰和美景過去的,因為李煦那邊還有一對清風明月呢!</br> “你去把清風和明月叫進來吧,我有事情要吩咐。”</br> 若是沈清薇沒記錯,清風和明月前世也是到了年紀,然后父母領了出去配人了。只是前世沈清薇在家當老姑娘,二十二歲還沒有嫁人,那清風明月走的時候,必定也沒有這么早。但今生她總算也趕上了一回正常把自己出嫁,所以清風和明月這時候出去嫁人,年紀倒也不是很大。</br> 良辰見沈清薇這么吩咐,心中暗暗揣測大約是為了那事情,只是不敢問,便出門將兩人喊了進來。</br> 清風和明月也是沈清薇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因為兩人針線活計做的好,所以平常沈清薇不怎么讓她們做端茶遞水的活計,清風是負責保管沈清薇平常的衣服首飾之類、明月則專管流霜閣的日常開銷并各處送來的各種禮品保管。而良辰和美景主要負責的,便是沈清薇的日常飲食起居。</br> 兩人見沈清薇喊了她們進去,心中也都略有些狐疑,不過自從聽良辰說起豫王府也有一對叫清風明月的丫鬟之后,兩人便暗暗覺得,沈清薇帶她們過去豫王府的可能性就很小。</br> 沈清薇親選的丫鬟,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只消稍稍打扮一番,都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美人,而沈清薇這四個丫鬟之中,明月的容貌又是最出挑的。</br> 兩人進了門,沈清薇已經從軟榻上起來了,只坐在廳中的椅子上,略略的掃了一眼顯得有些不安的兩人,開口道:“過幾個月,我就要去豫王府了,到時候……”</br> 沈清薇其實也不知怎么說才好,畢竟前世是因為自己嫁不出去,她們有到了年紀,家里人來求去的。可如今她們正是顏色最好的年紀,這時候說不要她們跟著去了,確實有些不通情理。只是……不管是跟著去也好,不跟著去也好,將來她們總也要嫁人的。</br> 沈清薇想了想,只繼續道:“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趁這幾日回去跟你們爹娘商量一下,若是有合適的男子,就嫁了吧,到時候我回了太太,自然給你們備一份體面的嫁妝。”</br> 明月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有些變了,倒是清風早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只先開口道:“奴婢知道姑娘是為奴婢好,奴婢服侍姑娘一場,就是舍不得姑娘,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道理,奴婢過幾日就回去,把姑娘的話同他們說一聲。”</br> 沈清薇聞言,便點了點頭,又轉頭看明月。明月卻依舊是垂眸不語,其實按說清風明月并不是衛國公府的家生子,如今沈清薇開了恩典放她們出去,等于是毀了她們的死契,按例是應該高興的事情。沈清薇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想著放她們出去的。不然的話,她們若是跟著自己了,那將來不過也就是做一輩子的下人而已。</br> “你們兩個和良辰美景又不同,她們是府上的家生子,就算一個人出去了,家里的其他人也還是奴才,你們兩個若是出去了,將來就不用再做奴才了,若是運氣好遇上了上進了,還有的是后福呢。”</br> 沈清薇說這些話的確也是真心的,等閑人家,若不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了,誰會賣兒賣女的。雖說當了賣了死契,終究還指望著將來能有個依靠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出去做了尋常人家的媳婦,比起在國公府這樣的富貴之地當個大丫鬟,自然是辛勞很多的,正所謂這世上的事情,終究難兩全罷了。</br> 屋里頭安安靜靜的,沈清薇輕叩著茶盞,等著明月回話。時間過的太久了,她自己也都記不得明月后來到底嫁給了誰,只知道她是出去了的,但那時不同今日,那時候沈清薇尚未出閣,她若是不出去,也只能跟著沈清薇一起做老姑娘而已,如今沈清薇有了人家了,且又是豫王殿下這樣萬一挑一的人選,萬一明月有個念想,她不想走了呢?</br> 沈清薇玩味的看著明月,只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多余的。</br> “姑娘,奴婢不想走,奴婢只想長長遠遠的服侍姑娘,當日家里人把奴婢賣了,等于是不要奴婢這個女兒了,如今就算再回去,不過也就是讓他們再賣一次,多搗騰幾個銀子而已,求姑娘看在奴婢服侍姑娘一場的份上,讓奴婢留在姑娘身邊服侍吧!”</br> 明月的說辭句句有理,字字入心,連沈清薇也分辨不出她是真情還是假意,沈清薇端著茶盞擰眉細想了片刻,才淡淡開口問道:“那我問你,你是想呆在我的身邊服侍呢?還是只要留在這衛國公府就行了?”</br> 明月聞言,蒼白的臉色閃過一絲錯愕,心細如塵的沈清薇,如何能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