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時候是順道,同行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可回來大可不必這么倉促。況且掐指算算,林家老太太是五月中去的,滿打滿算,到七月頭子上才滿七七四十九日,就算是再敢得著急,那也不至于這么快就回來,況且……三叔也過去了,到時候他們一家子回來不也正好嗎?其實倒是不必湊這個熱鬧的。</br> 不過話又說回來,沈清萱難得出門,想家了也正常,趕著回來過中秋也是常理,但這樣一來,對林家那邊,終究看著有些失禮了。</br> 謝氏只一心高興,臉上的笑都掩不住了:“你父親終于要回來了,他不在家里就像沒有主心骨一樣,真是讓我心神不寧。”</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倒是好奇了起來,只笑著道:“母親你又心神不寧個什么呢?如今家里也沒有什么事情,正是應該好好養養身子的時候。”</br> 謝氏聞言,只擺擺手道:“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你父親走后,我這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反正就是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如今他總算要回來了,我這心病也該好了。”</br> 沈清薇倒是頭一次聽謝氏說起這心病,況且她自己也是這樣心神不寧,便多問了一句謝氏道:“母親到底是怎么個心神不寧的?你說給我聽聽,我也好勸慰幾句啊!”</br> 謝氏便道:“用不著勸,等你父親回來就好了,我們幾十年的夫妻,還尚未分開過,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才心神不寧的吧!”</br> 沈清薇見謝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沒再繼續問,況且離開沈暉回來的日子還有一個來月,謝氏有得是時間休息,到時候就連沈伯然的腿只怕也好的差不多了。</br> “那母親就快放下心來吧,我這邊也收到了四妹妹的書信了,他們好像要跟著父親一起回來呢,到時候中秋前一家人都回來了,可就熱鬧了。”</br> 謝氏便好奇問道:“你父親的信里頭倒是沒提到過,只說會和你三叔一起回來,你三叔是有差事的人,自然不能耽誤太多時間,難道你三嬸娘和你四妹妹也要跟著一起回來?她們這十幾年才去一趟,倒是應該多住一陣子才好,也不知道你四妹妹和她表哥的婚事怎么說了,你舅母正著急給你玉表哥物色媳婦呢,早些回來也好,也讓你三嬸娘早些張羅起來,你玉表哥這樣的人品家世,只怕多的是姑娘家等著呢!”</br> 謝氏說的是這個道理,奈何蕭氏卻是一個眼光極高的人,那些能看上謝玉的姑娘,她未必看得上眼,所以沈清薇倒是沒怎么擔憂,只是笑著道:“若是四妹妹和父親一起回來,只怕和玉表哥還是一路同行,到時候用不著我們說,他們兩個就相看上了也未可知。”</br> 謝氏最喜歡聽到這樣的話,聞言只笑著道,那可最好不過了,也省得一番口舌了。你四妹妹若是真的能嫁給你玉表哥,我對謝家的歉意,也就少了一分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便搖著謝氏的手道:“母親這話說的,我是真心為了玉表哥和四妹妹好,才湊合他們兩人的,要不然橫豎他們自己都有自己的造化。”</br> 謝氏聞言,只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懂我的心,我這是在為你擔心啊,你舅母和你玉表哥喜歡了你這么多年,分明你是要嫁過去的,可如今你既然有別的更好的姻緣,我自然不忍心拆散了,但是你玉表哥何其無辜,若是他沒能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媳婦,我心里過意不去啊。”</br> 沈清薇見謝氏這么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謝氏雖然有時候有些斤斤計較,可心底絕對稱不上壞。</br> “母親快別想這些了,等他們回來了,就都好了!”</br> 這一晃便是一個多月過去,眼看著沈暉就要回府,連老太太的心情都好了幾分。又有沈清蕊沈清薇左右陪著,衛國公府瞧著似乎也多了幾分生氣,病不想之前幾個月一樣烏煙瘴氣的了。</br> “在過幾日你父親就要回來了,他這一去就是四個多月,你可有想他了?”老太太自己心里想著兒子了,反倒來問沈清薇有沒有想父親,沈清薇忍著笑,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從小到大,還不曾離開過父親這樣長的時間,心里早已經念得緊了。”</br>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笑著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還有你那母親,只怕也念得緊呢,估摸著只有然哥兒不想著老爺回來,怕到時候又要上學去吧!”</br> 沈清薇見老太太打趣起了然哥兒,便笑著道:“老太太倒是莫冤屈了然哥兒,他前幾日還說要去學堂念書呢,母親只說他腿還沒好,怕小廝們不知道怎么照顧,因此沒放他去。”m.</br> 因上次沈伯然一味說是自己摔的,所以老太太回來之后,也沒有責罰沈伯安,如今沈清薇提起這件事情來,老太太便擰著眉頭道:“然哥兒腿摔傷這回事情,還是等你父親回來了再發落吧,我如今老了,也不想管這些事情了。”</br>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心里清楚,可又可憐沈伯安沒有了母親,所以下不去手。沈清薇便開口道:“等父親回來了,還讓然哥兒自己跟他說吧,他如今也大了,也懂道理了。”</br>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吩咐丫鬟道:“如意,你去把今兒廚房新做的紅豆糕送去給四少爺一些,讓他多吃點。”</br> 如意應聲出門,沈清薇急忙在后頭道:“少送一些吧,他這兩個月只是吃,也沒有怎么走動,倒是胖了不少,可別再多吃了。”</br> 老太太便笑著道:“男孩子就要要結實一些才好,多吃才行,你只管多送一些去!”</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心里也只有默默替沈伯然擔憂的了。</br> 李煦這一陣子倒是忙碌的很,皇帝前不久偶然風寒,因是在夏天里頭,反倒不好調養,所以病了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李煦便一直從旁侍疾,順便開始處理起了朝中的一應朝務,朝中眾人都有風聞,李煦受封太子的日子只怕就近了。</br> 老太太瞧見沈清薇正出神,便笑著道:“等你父親回來,皇上的身子也好了,你和豫王殿下的日子也該定下了。”</br> 沈清薇沒料到老太太居然看出了自己在想什么,頓時臉色羞的通紅的,忍不住道:“老太太,孫女還想在您跟前都服侍幾年呢!”</br> 老太太知道她撒嬌,故意笑道:“你有這顆心就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我可不做這壞人,我身邊還有你四妹妹和五妹妹呢!等你四妹妹五妹妹也都出閣了,到時候你大哥總也能有個一兒半女的,反正我這跟前是少不了人的,就不用你擔憂了。”</br> 沈清薇聞言,只抿嘴笑了起來:“老太太這是巴不得我早早的嫁出去呢?我可不依。”</br> 老太太看著沈清薇如今這溫婉嬌俏的樣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們家這幾個丫頭,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別看你小時候處處拔尖,可未必就是好事情,你性子又冷,性情有孤傲,我就想著,將來你這婚事上,除了那對你百依百順的謝玉,如何還能有第二人,沒想到如今你倒是越變越好了,我這一顆心也總算放了下來。”</br> “老太太快別為我們擔心了,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太你這樣擔心,老太太你這樣擔心,沒的讓自己心煩,不如就整日里養養身子,和老媽媽們摸摸牌,玩玩葉子戲,總比操心強些。”</br> “正是這話呢!我如今已經想通了,我以后就不擔憂了。你四妹妹的婚事,多半也是能定下來的,如今也就只剩下你這五妹妹了,到時候再看她的造化。”</br> 沈清蕊見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臉色倒是有些尷尬了起來,她本就年紀小,這些事情對于她來說還遠著呢,因此便低著頭不說話,只乖乖的聽她們兩人說罷了。</br> 祖孫三人正聊得有興致,誰知如意忽然從外頭走了進來,見沈清薇和沈清蕊都在,臉色變不由僵了一下,沈清薇知道她有事要回,便給沈清蕊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先起身告辭了。</br> 沈清薇和沈清蕊才出門,就聽見里頭老太太道:“你今日怎么也慌慌張張的?”</br> 如意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平常很有主意,可今日也忍不住慌亂了起來,只擰著眉頭道:“奴婢這是害怕呢,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老太太說,聽說蕓香有了身孕,張媽媽知道了,偷偷在外頭買了落胎藥,要喂她吃呢!奴婢膽小,心想這玩意要是鬧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算算日子,那孩子可得也有兩個多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