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因本就疼愛沈清萱,又知道她對謝玉有幾分上心,便有心想要幫她一把,見蕭氏沒回自己的話,便開口道:“其實說句實在話,周姑娘雖然看著不錯,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前頭十幾年都不在京城,誰知道是個什么品性,到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人品又好的姑娘,性情又溫順,只怕玉哥兒還喜歡些。”</br> 這話正中了蕭氏的下懷,可她偏這么著也沒找到一個好的,便嘆氣道:“前幾日進宮的時候,我也曾和皇后娘娘提及了此事,大公主賜給了程國公府上的燕世子,二公主過了年倒也十四了,她的意思是……”</br> 蕭氏的話還沒說完,謝氏便明白了,只急忙搖頭道:“不是我看不上皇家,只是公主下嫁,將來玉哥兒可要吃苦頭了。”</br> 蕭氏只有謝玉這么一個兒子,自然也是不舍得的,雖然二公主說起來還是自己的親侄女,可她也不想讓她嫁入平寧侯府來。</br> “就是這話,那日我在言辭上已經稍稍推辭了,若是玉哥兒的婚事能早些定下來,我就放心了。”</br> 謝氏聞言,只假作隨意問道:“你覺得,我們府上的四姑娘如何?”</br> 蕭氏以前只一心喜歡沈清薇,對其他幾個姑娘從來是不怎么正眼看的,對沈清萱的認識也就在于覺得這小姑娘乖巧可愛,長得也好看,但因為是隔房的姑娘,別的她就沒怎么在意了。這時候猛然聽謝氏提了起來,便擰著眉頭想了想,這才道:“倒是有些日子沒瞧見那孩子了,怎么今兒不在?”</br> 謝氏便道:“瞧你又糊涂了,她外祖母病故了,她和她母親去了江南,只怕要到中秋后才能回來呢!”</br> 蕭氏此時再想了想沈清萱的容貌,倒是又想起來了幾分,確實是很溫順的性子,乖巧可愛,和謝玉還當真有些相配。家世上么,如今衛國公府尚未分家,說出去卻也是衛國公府三房嫡出的小姐。</br> “瞧我這記性,好像是聽你說過這么一回,我怎么又忘了呢!”</br> 謝氏見蕭氏想了起來,繼續道:“萱姐兒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心無城府,乖巧懂事,你要是想找個厲害兒媳婦,她自然是不行的,但你若是想下半輩子過的順順心心的,別的事情不強求她,她必定是個好兒媳。”</br> 蕭氏被謝氏這么一說,心里便也有幾分意動,不過想著如今謝玉不在家,沈清萱也不在衛國公府上,這事情終究還是操之過急,便擺了擺手道:“還是等玉哥兒回來了再說吧,好歹也要問問他自己的意思。”</br> 沈清薇和謝枚這時候剛剛走到了榮恩堂的門口,謝枚想起一會兒要說的話,還有些害羞,便拉著沈清薇的手問道:“三表姐,一會兒你怎么跟我母親說呢?她會不會生氣呢?”</br> 其實沈清薇自己也沒有想好要怎么說,可是比起將來讓謝枚受苦,這話她還是不得不說的。</br> “你的婚事,我自然不能插手的,只是把我知道的跟舅母說一說,也好讓她自己想個明白。”沈清薇見謝枚猶豫,便拉著她的手往里頭去了。</br> 榮恩堂是沈家的正房,謝氏入住之后,又重新裝飾了一新,少了之前的幾分古樸,多了幾分富貴大氣。沈清薇卻不常來這個地方,平素也只有向謝氏請安時候才過來看看。</br> 丫鬟們見沈清薇過來,倒也好奇了幾分,只忙進去回話。謝氏聽說沈清薇過來,自己就迎了出來。她作為主人家,原本是要自己招待老王妃的,不過就是因為有事情推脫了,又想著有沈清薇和老太太在,自己便也算不得失禮,就偷了個嫌和蕭氏這邊聊了起來。如今見沈清薇都過來,自然是要問一問的。</br> “王妃在老太太那邊嗎?你怎么也過來了?”外頭的戲停了,方才已經有小丫鬟來回過了話,故而謝氏也知道。</br> “老太太困歇中覺呢,王妃也在我流霜閣歇中覺,剛剛才睡下,我過來是有幾句話想跟舅母說呢!”</br> 謝氏聞言,只數落道:“你怎么丟下王妃自己過來了,這萬一要是王妃醒了,找不到你人,可不就失禮了?”</br> 沈清薇便道:“王妃剛剛才睡下,倒是不至于這么快就醒了,我也不過說句話就走,也耽誤不了一盞茶的時辰。”</br> 蕭氏知道沈清薇并不是那種沒頭腦的姑娘,也只追問道:“你有什么話要說,巴巴的就跑過來了,早些說了也就回去吧。”又見謝枚站在沈清薇的身后,便問她道:“是你把三表姐喊過來的?有什么話,難道你還不能跟我直說?”</br> 謝枚一聽這話,臉頰頓時紅了起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是好,沈清薇便笑著開口道:“舅母誤會了,不是表妹喊我來的,是我今兒一早聽說舅母給表妹選定了兩個人家,那范家四少爺我倒是不清楚,不過黃家大少爺倒是知道一二,舊年重陽詩會的時候也瞧見過,容貌算不得俊逸瀟灑,卻也方臉闊額,看著很面善老實。”</br> 蕭氏聽沈清薇這么說,便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那黃大少爺她自己也見過一回,只是那時候還沒提起這個事情,故而也沒有看仔細,這時候見沈清薇認識,便索性問個清楚。</br> “他是你舅舅中意的,自然是有他的好處的,長相倒是其次,主要我是擔心你表妹將來去了她家,會不會也要跟著去山西那邊?”</br> 沈清薇聞言,只笑著道:“舅母你何必操這份心呢!便是表妹嫁給了范家四少爺,若是那四少爺日后有了功名,要外放什么的,表妹也還是要跟著去的,況且人家現在還沒有功名,既是要嫁人,不如嫁給黃少爺,至少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生,將來必定前途無量。”</br> 這一句話說的蕭氏又心里癢癢的,范家四少爺樣樣好,只是學業上實在不成,將來必定也只有靠著祖上的封蔭過活了,肯定是沒有這黃家大少爺有出息的。</br> 謝氏原本就沒什么成算,見沈清薇都替黃家大少爺說話,便也跟著道:“薇薇都說黃家的小子好,想來是不錯的,也不知道枚姐兒是什么意思?”</br> 謝枚聽見謝氏問到了自己頭上,臉色漲得通紅的,低著頭一味不說話,沈清薇見她這幅樣子也是著急,便在一旁小聲道:“表妹自己倒是說一句呢?你心里更喜歡哪個一些,也好讓舅母知道。”</br> 謝枚被逼無奈,只好細聲細氣道:“我不喜歡范臣安,小時候就有些娘娘腔的,也不知道現在什么樣了。”</br> 謝枚說不喜歡范臣安,那必定就是更喜歡一些黃家大少爺。蕭氏見謝枚自己都有了主意,也只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黃家倒是派了人來求庚帖的,我先給了她們合去,若你們真是有緣分的,那就隨了你的意思吧!”</br> 謝枚見蕭氏松口了,一張紅撲撲的臉上頓時就染上了意思喜色,偷偷看著沈清薇笑了笑。</br> 正這時候,外頭丫鬟進來回話,說李煦過來接老王妃回豫王府去。沈清薇知道老王妃將將睡下,家里除了管家又沒有別的男子,便索性親自去了外院迎他。</br> 李煦這時候正在外院廳中喝茶,見沈清薇親自過來,卻沒瞧見老王妃,心下雖然有一些疑惑,可還是抑制不住那種喜悅。</br> 李煦清了清嗓子,只見引泉帶著兩個小廝進來,各人手中均捧著一盆品相極好的素心蘭。</br> “帖子來的急,因此也沒有備什么厚禮,上次在書院見你喜歡蘭花,我書房正好有這么兩盆,便拿過來給你了。”李煦連“送”字都不說了,只說一個“給”字,越發就親切了起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臉上微紅,低著頭略看了他一眼,只笑著道:“我頭上這一支鳳簪,難道不是你預備的嗎?”</br> 李煦原本以為老王妃只是說說而已,未必真的會跟沈清薇提起這簪子的來處,見沈清薇這么說,便問道:“母妃告訴你的?”</br> 沈清薇略略愣了一下,只搖了搖頭道:“王妃倒是沒說,只是我想著范文斌的玉,怎么說也要好幾個月才能做成,只怕那時候王妃還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呢,又怎么會去定制這樣貴重的東西。”</br> 沈清薇說完,只默默抬起偷來,一雙杏眼顧盼神飛,水汪汪的看著李煦。</br> 李煦心中便覺如沐春風一樣,他和沈清薇竟然是這樣的心有靈犀一點通。</br> “原來我不說,你卻也知道,只是你這樣,倒是辜負了這兩盆蘭花了。”李煦調笑了一句,隨口道:“既然這樣,看來我也不用割愛了,這兩盆蘭花是我從洛陽帶來的,倒是養了好些年了。”</br> 沈清薇聽李煦這么說,只輕哼了一聲,假裝嗔怒道:“你就這樣寶貝它們?在我這邊寄存幾個月都舍不得?”</br> 李煦本就是玩笑,聽沈清薇這么說,想到她過不了多久就要嫁入豫王府,眉梢的笑意就更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