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回了流霜閣,院里頭幾個小丫鬟也正閑聊沈清蓉上吊的事情。平常小丫鬟們無聊的時候,也都會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些八卦,只要不是說那起子背地里傷人的事情,沈清薇也懶得管她們。</br> 今兒她正巧進門,就聽見幾個小丫鬟圍坐在院子里,大家伙一邊做針線,一邊開口道:“這真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那鎮南王世子居然連圣旨都敢違抗,也難怪二姑娘急得要上吊了!”</br> “我看未必,二姑娘從小膽子就小,怎么可能會上吊呢,我估摸著,也就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人而已,她要真的想死,何必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上吊,半夜里想怎么死都成了。”</br> 眾人聽了這話,忍不住就撲哧笑了起來,問道:“你這小蹄子,難道你還遺憾二姑娘沒死不成?她死了與你有什么好的?”</br> 那小丫頭便道:“姐姐這話可說差了,我又沒服侍過二姑娘,她死不死的,也和我沒什么關系,只是按著常理想一想吧,這人要是真的一心求死,就恨不得找個地方安安靜靜死了便好,哪里還有那心思鬧去,鬧的人盡皆知的,還不一樣自己沒臉。”</br> 大家伙聽她這么一說,倒是有點意思,只笑著道:“偏你會說話,橫的豎的都有理了……”</br> 這人話還沒說完,也不知那個眼睛尖的,一眼就瞧見沈清薇已經從垂花門進來,便忙喊了一聲道:“姑娘回來了!”這時候跟著沈清薇去宮里的良辰和美景也開口道:“你們一個個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沏茶的沏茶,打水的打水去。”</br> 眾人聞言,忙就一溜煙的散開了,沈清薇便帶著良辰美景兩人回了房中。才進去,良辰便笑著道:“我倒覺得方才那小丫鬟說的挺對的,沒準二姑娘就是做做樣子,嚇嚇人而已,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二姑娘是個糊涂人,你心里明白就好。”</br> 沈清薇才不在乎那些小丫鬟說什么,只是小丫頭子隨便亂說總是不好的,便隨口道:“你下去跟那些小丫頭說一聲,這事兒畢竟是國公府的丑事,出了這流霜閣,外頭不準說。”</br> 良辰知道沈清薇素來對自己房里的丫鬟都寬泛得很,只笑著道:“橫豎不讓她們說就結了,姑娘你也太慣著她們了,她們要是在房里說多了,忍不住出門管不住嘴,到底一句也不讓說,才能把這事情絕了。”</br> 良辰說的雖有道理,可奈何沈清薇心里也知道,外頭的流言蜚語何時能止住了呢?若真是能止住,何至于她們還沒從宮里到家呢,這沈清蓉都已經知道了消息上吊了。</br> 沈清薇嘆了一口,她和沈清蓉之間,還真是水火不容的很,她從來沒打算與沈清蓉為敵,可如今的形勢,想要她再和自己和解,只怕連自己也覺得是癡人說夢了。</br> “罷了,你吩咐下去,以后我們流霜閣里頭不準談論大房的事情,若是被我聽見她們私下里再有議論,那就攆出去……”沈清薇頓了頓,接著道:“直接攆去大房,讓她在哪兒呆著,也就用不著議論了。”</br> 良辰聞言,只撲哧一笑,應聲下去了。</br> 宮中大宴,雖然沈清薇并沒有吃什么,可回來之后卻也沒什么胃口,再加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家人的心情難免低落,除了謝氏雖然在落了顏面之后,想起大房如今完全失勢,心中還覺得暗暗高興。</br> 晚上服侍沈暉更衣就寢的時候,見沈暉仍舊蹙著眉宇,便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我說老爺,這今兒前頭到底是什么個情況?那兩個小太監也沒說清楚,只害的我們幾個在永壽宮里無頭蒼蠅一樣的著急,可不難受。”</br> 沈暉心下也忍不住嘆息,雖然今兒宴會之上,還是有不少同窗好友對國公府表示同情,也覺得這事情完全是鎮南王世子劉錚太輕狂自大,可畢竟連皇帝的圣旨都敢駁回,沈家的顏面肯定也是好不到哪兒去的。可讓沈暉更擔心的一件事情,還是四月初一劉錚和李煦的那一戰。</br> 劉錚上過戰場,殺過敵寇,也算是大周的少年名將了。可李煦若不是因為當今圣上子嗣不豐,就算他是先太子的遺骨,和皇位也沒有什么緣分,更何況過去十幾年,他都閑居封底,別說功夫了,只怕騎馬都未必精通幾分。但瞧著今兒李煦的那個樣子,又分明不像是沒有把握,到更是讓沈暉看不明白了。</br> “夫人操這些閑心思做什么,只管好好將家中的事情預備妥當就好,等過兩個月伯韜就要大婚了,你現在還有這樣的閑心思,管其他的事情?”沈暉只略顯疲累的說了一句,又想起白天沈清蓉上吊的事情,便多問了一句道:“二丫頭現下如何了?可是沒有什么大礙了?”</br> 謝氏聽了這話,只嬌滴滴的輕哼了一聲,柔聲道:“老爺方才還讓我別操這些閑心思呢?這會子又來問二丫頭的事情,她好不好的,與老爺何干了?”謝氏原想說她死了倒好了,可她又知道沈暉的脾氣,若真的這么說了,沈暉必定會覺得自己不夠賢良,因此只忍住了,又隨口道:“老太太說,大房的事情讓我來處理,我如今想著大太太和二丫頭身子骨都不好,不如……”謝氏原本想說送去莊子上養一養,又想起那莊子上頭條件又差,生病的人送去那兒哪里能養好病,不添上一層病也就萬幸了,故而只繼續道:“我想著,不如把她們再送去別院,好好養一陣子為好。”</br> 沈暉聞言,只略略點頭道:“你看著安排吧,家里事情也多,大房的事情就這樣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說吧。”</br> 出了這樣的事情,沈清蓉想再嫁人,只怕是難上加難,不是沈暉這個做叔叔的不疼她,實在是他也覺得愛莫能助了。況且凡是也要等養好了身子才行。</br> 謝氏見沈暉這么說,越發就得意了幾分,嘴上又道:“只是難為老爺了,家中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婦道人家整日守在家里也無所謂,老爺還要整日走親訪友的,當真這臉面往哪兒擱去。”</br> 沈暉聽了這話,又是一陣心煩,便揮手道:“不提這些了,夫人早些就寢吧。”</br> 謝氏原想跟沈暉溫存一番,見他這樣,也知道他沒這個心思,便笑著道:“我去流霜閣里頭看看薇薇睡了沒有,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給個準信兒,少不得我這個當娘的,要去好好安慰一番。”</br> 沈暉聞言,放想起沈清薇來,只道:“時間太晚,我就不進去了,你讓三丫頭放些心,我們便是終身不嫁,也不會讓她嫁給劉錚,那劉錚敢抗旨不娶二丫頭,難道我就不敢抗旨不把女兒嫁給他嗎?”</br> 沈暉這話,卻都是讓謝氏安慰沈清薇所言,他早已應下了皇帝的旨意,到時候再想返回只怕也難了。</br> 謝氏聽沈暉這么說,只當他是說真的,便笑著問道:“老爺此話當真,這下可好了,原先那小太監說老爺應下了,我心里還七上八下的呢!這要是比騎術,那豫王殿下如何能是那鎮南王世子的對手呢!如今有老爺這句話,薇薇也該安心了,實在不行,不如還是依我的意思,老老實實把薇薇許配給謝玉,豈不省事?”</br> 謝氏心中還念著謝玉的好,若是沈清薇做不成豫王妃,能嫁給謝玉,這對謝氏來說,也是好的歸宿。沈暉聞言,只笑著道:“前幾日劉尚書還問過我你那侄兒的事情,聽說尚未婚配,很是稱心,只怕你這侄兒,沒幾日也要定親了吧?”</br> 謝氏聽聞,倒是又過腦子想了想,只又笑著開口道:“周尚書倒是很疼閨女,只可惜我瞧著她們家那姑娘未必能看上玉兒,老爺若是不信,咱兩且等著瞧吧!”</br> 一時間謝氏服侍沈暉睡下,領著丫鬟婆子幾人一行往沈清薇的流霜閣里來。沈清薇正在燈下抄一卷金剛經,她以前并不信這些,可自從重生之后,對鬼怪神佛,也產生了一些敬畏之心,若是心里頭有事情,也喜歡抄兩卷經書,對于靜心,倒是很有好處。</br> 謝氏見她這么晚還沒睡覺,心下又心疼了幾分,只假作把她房里的丫鬟們都訓了一頓,又道:“最近家中好容易才好一些,今兒出了這樣的事情,又是觸霉頭的事情,你原本就身子弱,不如好好養一養。”</br> 沈清薇知道謝氏素來重臉面,出了沈清蓉這樣的事情,她心里不痛快也是真的。可看著大房又出丑,她心里的痛快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痛快多一點呢,還是不痛快多一點?</br> 沈清薇便抬起頭來,看著謝氏問道:“母親,你這心里到底是好受還是不好受,我怎么就看不出來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