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在沈清蓉心中憋了良久,只苦于沒人信她,如今終于有人信她了,她只越發(fā)覺得委屈了起來,咬著唇瓣哭道:“老祖宗不信我,只有你信我,我為什么這樣命苦,遇上這樣的人,如今還要去給他做妾,我不如死了算了。”</br> 雖然小謝氏以她姨娘的經(jīng)驗為沈清蓉分析了一下未來,可是作為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大的沈清蓉,實在還沒有做好要去當(dāng)別人妾氏的心理準(zhǔn)備,一想起這事情來,便忍不住又哭了起來。</br> 沈清萱更是無法想象,堂堂衛(wèi)國公府的嫡女,真的要落到去給別人做妾這步田地。</br> “二姐姐,難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除了這一條路,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路走了嗎?”</br> 沈清蓉聽著沈清萱的問話,整個人亦是呆呆愣愣的,只苦笑了一下,終究還是默默飲淚。辦法不是沒有,只是……若是嫁給別人,非但不能嫁得好,這件事情,也將成為沈清蓉一身的污點。但凡在婆家稍有不慎,就會被人舊事重提,揭一輩子的傷疤。與其這樣,還不如給鎮(zhèn)南王世子做了妾,也算是一了百了了。</br> 沈清蓉雖說平時頗有些脾氣,可真遇上這樣的事情,卻也沒有自戕的血性了。</br> 沈清萱見她哭得厲害,也知道必定是別無他選,也跟著一起哭了起來,又拽著她的手道:“二姐姐,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不好嗎?大家一處玩一處鬧的,為何現(xiàn)在要變成這樣呢?二姐姐,你說你這都是為什么呢!”</br>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冷冷一笑,拉著沈清萱問道:“怎么,今兒只有你一個人來瞧我,三妹妹為什么不來?難道她是怕見我了不成,我如今弄成這樣,難道不是拜她所賜嗎?”</br> 沈清萱原本想著沈清蓉如今這般可憐,便一心想勸服了她,興許她知道自己錯了,如今還能聽進去幾分,到時候在老太太跟前認(rèn)個錯,出門的時候也好體面一些。可誰知道沈清蓉這心里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句句都責(zé)怪到了沈清薇的身上,沈清萱心中便多少有些無奈。</br> “二姐姐怎么事到如今還想不明白了,三姐姐何嘗有錯?就算三姐姐有錯,難道也是錯在了她投生在了二嬸娘的腹中,當(dāng)了衛(wèi)國公府正房的嫡女嗎?”</br> 沈清萱推開沈清蓉的手,站起來一眼不眨的看著她。她已經(jīng)被仇恨完全迷失了雙眼,根本分不清這世間的善惡了。</br> “二姐姐可曾想過,當(dāng)初在書院,別人欺負(fù)我們,有三姐姐為我們撐腰,外頭的那些太太奶奶們,看在三姐姐的份上,對我們兩個,也從來沒有不敬的;便是三姐姐比我們更討人喜歡了,那也是因為她有她的討人喜歡之處。哪個長輩不喜歡容貌出眾、品行兼優(yōu)的孩子?哪個長輩又會喜歡整日里拈酸吃醋,心胸狹窄的姑娘?”</br> 沈清萱這一席話,只說的沈清蓉?zé)o言以對,呆愣得看著自己半晌。沈清萱便低下頭去,又重新坐到了沈清蓉的邊上,小聲道:“其實二姐姐,我跟你是一樣的,我小時候也忌妒三姐姐,她聰慧貌美、才情橫溢,可是……我便是再忌妒她,我也成不了她,與其這樣讓自己不高興,不如開開心心的接受她,承認(rèn)她比我自己優(yōu)秀,這樣,我們才可以過的更開心些。”</br> “四妹妹你……”沈清蓉壓根不知道,看似心無城府的沈清萱,今日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br> “我記得小時候,大約是我五六歲時候的事情吧,三姐姐一小就不愛哭,描紅、念書、撫琴、下棋,她樣樣都好,可我樣樣都不喜歡,還總是哭鼻子,后來我娘告訴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便是我一直哭鼻子到十幾歲,我也都是她的寶貝女兒。因此從那以后,我便再也不跟三姐姐比了。”</br> 沈清蓉聽完這句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小時候聽的最多的話便是:你怎么連撫琴都不會,還比不上你三妹妹?你怎么描紅寫這么難看,怎么比得過你三妹妹?</br> 其實年幼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什么要和沈清薇比,只是久而久之便成了習(xí)慣。到后面即使小謝氏不再說那些話,在她心里,早已經(jīng)烙下了烙印,這一輩子都要和沈清薇較個高下……</br> “你說的沒錯,怪只怪她是國公府正房的嫡女,而我們……”沈清蓉低下頭去,此生她已經(jīng)輸?shù)靡粩⊥康兀僖矝]有和沈清薇相比的機會了。</br> 第二天一早,衛(wèi)國公府的門口就已經(jīng)停留滿了七八輛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宮中而去。</br> 沈清萱昨日去看過沈清蓉之后,見沈清蓉雖然可憐,卻還是執(zhí)迷不悔,心中也是又氣又恨,因此也沒去找沈清薇,便直接回了自己房中。</br> 這時候馬車已經(jīng)動了起來,沈家三姐妹都陪著老太太坐在一輛馬車?yán)铩I蚯遛币娚蚯遢嫘木w不高,也猜出大約她昨日去看望沈清蓉又沒得了好臉色,故而也不去問她什么,倒是老太太瞧著沈清萱一早就唬著個臉,只笑著問道:“怎么了?誰又讓我們家四丫頭傷心難過了?我替你去錘他!”</br> 沈清萱冷不丁聽老太太這么說,以為老太太誤會到了謝玉的頭上。原來前日謝氏從平寧侯府回來,也依稀提到了周琦的事情。老太太是個過來人,對于這些事情,自然是心思敏銳的,單從謝氏說起周琦的口氣來看,想來那位周七姑娘,應(yīng)該是眼界頗高,未必能看上謝玉的。</br> 只是……連謝玉都瞧不上,那她到底要瞧上什么樣的人呢?</br> 不過,既然周琦瞧不上謝玉,那好歹也算是沈清萱的福分了。不然若真是來了這樣一個強勁有力的對手,只怕沈清萱也是招架不住了。</br> “老祖宗又渾說,才沒有人招惹了我,只不過……”沈清萱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把昨天的事情說了出來,“昨兒我去瞧了一眼二姐姐,見她怪可憐的,身子骨也不好。”</br> 沈清萱很想在老太太跟前為沈清蓉說幾句好話,可一想到她至今對沈清薇還抱著那樣的態(tài)度,又覺得心里悶得很,又不想多說,便索性垂著頭不說話了。</br> 老太太見沈清萱提起了沈清蓉,一多半也知道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只冷冷道:“你去瞧她做什么,她要是心里能放明白些,哪里來這滿身的病?還不是她自己招來的。”</br> 沈清薇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略略蹙眉,老太太便又繼續(xù)道:“只巴望著她能早些想明白,也好少受幾分苦,將來的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br> 提起了沈清蓉,眾人都不敢再搭話,大家伙便都低頭不語,一時間只聽見馬車在青石板路上骨碌碌的過去,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傳來了皇城里頭鐘鼓齊名的樂聲。</br> 沈清薇便笑著道:“老祖宗合該高興著點,今兒是圣上的千秋,大家都都要上前拜壽,拉著一張臉總是失禮的,萬一惹了皇上不高興了,倒是大事。”</br> “說得對,都高興著點,更何況,今兒衛(wèi)國公府沒準(zhǔn)還有喜訊呢!”沈清蓉被賜婚給鎮(zhèn)南王世子,這自然算不得是什么喜事。只是若沈清薇被賜婚給了豫王李煦,那這就是天大的好事兒了。</br> 沈清薇雖然不知道這些隱情,可聽了這話,隱約總覺得有些臉紅。沈清萱和沈清蕊見老太太都發(fā)話了,兩個人便也努力調(diào)整了心緒,和老太太說笑了起來。</br>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到了正陽門的門口,早有各家先來的馬車早宮門口停了好幾排。因衛(wèi)國公品位頗高,宮中特命人留了一小塊地方,車夫們把車趕到了停車的地方,已有沈太妃派來的宮女接了她們進去。</br> “前頭文武百官正在給皇上賀壽呢,等那邊散了,皇上才回宮里來,到時候各位夫人、奶奶,凡是京城正四品以上有誥命的命婦都來了,另給皇上拜壽。皇后娘娘如今還在鳳儀宮,老太妃說讓老太君先去她的永壽宮坐一會兒,等人來齊了,一起過去鳳儀宮那邊。”</br> 老太太心中正有此意,前幾日只因是小太監(jiān)傳信,唯恐有些話說的不甚清楚,因此今日特特要進去問一問,等問明白了,她心里也好有個準(zhǔn)訊。</br> 謝氏也一心想著沈清薇的事情,也想過去探聽探聽,故而只笑著道:“那感情好,有勞這位姑娘了。”</br> 眾人一行便跟著去往了永壽宮,大家伙向老太妃行過了禮數(shù)之后,便坐了下來,各自閑聊了起來。謝氏便恭恭敬敬的在老太太的身邊站媳婦規(guī)矩,連沈清薇都覺得不習(xí)慣起來,可一想到謝氏這么做也都是為了自己打探,不由又感動幾分。</br> 老太太便道:“前幾日你命小太監(jiān)給我傳的信,也是真的?”</br> 老太妃就知道老太太急些什么,只笑著道:“可不是,難道本宮還拿那個跟你玩笑不成?”老太妃說完,只往大殿角落里的沙漏看了一眼,繼續(xù)道:“看時辰,只怕都已經(jīng)定下了,我已經(jīng)派人在前頭打探著呢,只怕過一會兒就要來準(zhǔn)訊了。”</br> 老太妃才說完,外頭忽然有一個小太監(jiān)只急急忙忙就走了進來,不及通報,便一頭跪在了老太妃的跟前,心驚膽顫的稟道:“回……回太妃娘娘,鎮(zhèn)南王世子他……他……抗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