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清萱,沈清蓉又重新做了一下心里建設,瞧見丫鬟手里拿著的絡子,只讓她送到了跟前,順手拿了兩個看了一眼。那丫鬟知道沈清蓉是不稀罕這些的,只笑著道:“姑娘若是不喜歡,收起來就好了,等什么時候想到了,再帶個一兩回意思一下也就成了。”</br> 沈清蓉想了想,只挑了其中的一個,遞給丫鬟道:“白露,就按這個顏色,明兒替我找一身配色的衣服。”</br> 丫鬟見沈清蓉這么說,也是納悶的接了過去。沈清蓉聽說老太太又讓她回去請安,心情大好,又吩咐道:“你去告訴五丫頭,就說明兒一早我要去福雅居,讓她也別在家里裝死了。”</br> 沈清蕊雖然有幾分聰慧,但膽子小,瞧著沈清蓉被禁足了,便去老太太那邊說了,只說要陪著二姐姐一塊兒在家,所以也不過去了。老太太身邊有沈清萱陪著,對這不冒尖的庶出孫女自然也就淡很多,便也應了下來。明兒既然沈清蓉要過去,自然也是要帶著她一起去的。</br> 晚上,沈清薇用過了晚膳,她自入宮以后,便養(yǎng)成了飯后百步走的習慣,只是原來她住的宮苑大的很,走一圈也要小半個時辰了,如今這流霜閣不過兩進,她幾步路也就走完了。正想請丫鬟打了水洗漱,外頭有人來回話說,大少爺和四少爺過來瞧她來了。</br> 原本兩人是一早就想過來的,奈何前兩天正好有小考,所以就沒過來。今兒總算忙完了,兩人便結伴到流霜閣來了。沈伯韜完全遺傳了沈暉的容貌,玉樹臨風,也是紫霞書院四公子之一;沈伯然因為是這次事件的禍頭子,所以至今還心有余悸,瞧見沈清薇還有幾分不好意思。</br> 沈清薇從小就被捧在掌心,以前是連這個哥哥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可如今見了他,卻生出幾分親近來,想著以前宮里頭的嬪妃就算爹娘去了,還有一個心疼自己的兄長,沈清薇也覺得羨慕的緊。</br> 沈伯韜上次備過了禮來,所以這次就沒帶什么,見沈清薇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熱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開口問道:“妹妹的手好些了嗎?上次若不是我走的急,也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是我讓妹妹受苦了。”身為家中的長子,又是國公府的世子爺,沈伯韜沉穩(wěn)內(nèi)斂,且又有擔當,這一點著實讓人欣慰。</br> 沈清薇聽他這么說,只讓丫鬟奉了茶,笑著道:“這跟哥哥有什么關系,是我自己不當心罷了。”</br> 一旁的沈伯然就越發(fā)不好意思了,嘟嘴道:“三姐姐,是我的錯,我以后再也不爬樹了。”</br> 沈清薇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他:“今兒你們小考,你考的怎么樣?”</br> 一聽說考試沈伯然就越發(fā)蔫了,只擰眉道:“想得我腦子都疼了,就是想不出來。”</br> 沈伯韜聽了這話只覺得不像話,笑道:“這回的事情,父親還沒來問你呢,你要是再考不好,就不怕父親的家法嗎?”</br> 沈伯然一聽整個人都精神了,睜大了眼睛道:“也不是沒考好,就是……就是心里也沒數(shù)。”</br> 沈清薇天生聰慧,從不覺得學習有什么難的,可瞧著自己弟弟這一臉苦惱的樣子,也知道這念書對于他來說,必定是不簡單的,便笑著吩咐道:“良辰,去廚房拿一盞核桃露來給四少爺補補腦。”</br> 沈伯韜聽了,只蹙眉道:“三妹妹還是喜歡弟弟多一些。”</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倒是覺得怎么有些酸溜溜的意思,可是時隔多年,她實在想不起沈伯韜到底喜不喜歡核桃露了。</br> “大哥哥要喝,再取一盞來就是了。”</br> 沈伯韜其實倒不是喜歡喝核桃露,只是很享受沈清薇這種對人熱情的態(tài)度,這樣的沈清薇真是讓人如沐春風。見沈清薇已經(jīng)發(fā)話了,丫鬟也去了,沈伯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只略略紅著臉道:“其實,三妹妹這兒的茶,也是極好的。”</br> 沈清薇就笑著道:“這應該是今年的新茶,一會兒我讓丫鬟給你送些過去,大哥哥念書辛苦,沒事品一壺好茶,權當消遣了。”</br> 沈伯韜頭一次和沈清薇說這么多話,兩人只聊到了中秋后開課,沈伯韜興致盎然道:“去年會講,你們書院派的都是甲午屆的學子,這一次,總應該也輪到你們乙未屆了,只怕到時候,你必定是出戰(zhàn)之人。”</br> 沈清薇回想了一下十幾年前在瑯環(huán)書院會講上頭舌戰(zhàn)群雄的光榮事跡,正是那一戰(zhàn)讓她徹底成名,原本一些對她投出橄欖枝的高門大戶也因此望而卻步,因為誰家也不想要一個思路清晰、口才驚人、辯解獨到的媳婦,這樣的媳婦娶回家,兒子會變成妻管嚴。沈清薇那時候并沒有想通這一點,而是在很多年后,當她嫁不出的時候,有人向她吐露出了真相。</br>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學的太過了,最近看見書本就困倦的很,我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有摸過書本了。”沈清薇這不是胡說,便是沈伯韜剛進來的時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前沈清薇的房里雖然沒有各種熏香的氣息,但總是會有隱隱的墨香味,這種香味對于讀書人來說,是很熟悉的,可今兒他過來,就沒聞到那種味道。</br> 沈伯韜見沈清薇這么說,也略略有些愣怔,看來自家妹子這次是真的變了,雖然外表沒有變,這內(nèi)里倒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不過說起來讀書識字考功名本來就是男子的職責,女孩子也確實不用這樣用功,沈伯韜這么想,也就想通了,只笑著道:“女子看書識字,額不過就是為了怡情,妹妹那些學識,便是一輩子也夠用了,往后倒確實可以稍微放松些,也跟四妹妹一樣,打打絡子,做做針線,描描畫樣,也有意趣。”</br> 沈清薇見沈伯韜這倒是變得挺快的,心理就樂呵的很,心想沈伯韜倒沒有念書念呆了,還知道順著姑娘的話說,新嫂嫂是個有福的。</br> 一時間丫鬟送了熱騰騰的核桃露來,沈清薇看著他們兩個人都喝了,這才送了他們出來,沈清薇瞧見沈伯韜那喝的見底的盅子,心里倒是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連自己哥哥喜歡吃什么都不知道。</br> 第二日一早,沈清蓉特意起了個早,打扮停當之后,和小謝氏一起去往福雅居請安。一路上小謝氏還不明白,怎么沈清萱昨兒就想透了,給沈清蓉求起了情來。又瞧見沈清蓉身上系著沈清萱送的絡子,只笑著道:“難得你能看上這東西。”</br> 沈清蓉勾著唇角笑了笑,從二房的角門出來的時候,就瞧見謝氏帶著沈清薇也正往福雅居走。沈清薇穿著一件家常的褙子,胳臂還用一根布條掛在胸口,臉上倒是紅潤的很,和謝氏有說有笑的往這邊來。</br> 謝氏昨兒忙了一整天,并不知道老太太把沈清蓉放出來的事情,今兒一眨眼瞧見了,便又有些沉不住氣,那邊沈清薇只忙就拉了她一把,小聲在她耳邊道:“母親,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一會兒見了老太太,板著個臉,像個什么樣呢!”</br> 這一大早的,謝氏也不想置氣,只擰眉問道:“她怎么出來了?”</br> 沈清薇便把昨兒的事情悄悄的告訴了謝氏,謝氏聽了只忍不住就要笑出來,又瞧沈清蓉真被放了出來,便訕訕道:“便宜她了,老太太就是心軟。”</br> 兩路人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就遇上了,雖然小謝氏是大房,可國公府嫡出才是正房,她和沈清蓉只好在一旁等著謝氏和沈清薇過去。沈清蓉視線往沈清薇那邊瞟了一眼,又收了回來。</br> 幾人到達福雅居的時候,林氏和沈清萱已經(jīng)到了,見沈清薇和沈清蓉前后腳到來,沈清萱只當她們已經(jīng)和解了,高高興興的迎了上來道:“三姐姐,怎么今兒你也過來了,手還疼嗎?”</br> “早不疼了,就是還使不上力氣,只怕還要養(yǎng)一陣子。”</br> 沈清萱見沈清薇回了自己,又去和沈清蓉搭話,瞧見她帶著自己昨兒送給她的絡子,只高興道:“還以為二姐姐會嫌棄我打的絡子呢,沒想到今兒就帶上了,改日我再編一個好的給你!”</br>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笑著道:“我瞧著挺好看的,正好配我這套衣服。”沈清蓉說完,視線在沈清薇的身上掃了一圈,然后故意提高了一些聲音道:“怎么你三姐姐沒有,我還當你定然是兩個人都給了,你這家伙,怎么能這樣厚此薄彼呢!”</br> 雖是玩笑的口吻,可沈清薇又不傻,怎么會不知道沈清蓉在想些什么。沈清薇內(nèi)心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才把你放出來,你就又開始不遺余力的想要給我添堵了?</br> 其實沈清萱到不是小氣這東西,只是她覺得沈清薇肯定看不上她這東西,所以,給沈清薇的禮物,必定是要精心準備的。</br> 沈清薇微微一笑,拉著沈清萱的手道:“二姐姐是姐姐,自然先得,這活計也不簡單,只怕給我的,四妹妹還沒編完呢!”</br> 沈清萱原本被沈清蓉那么一說,到真的覺得而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沈清薇非但沒生氣,反倒給自己解圍了,真是!真是太讓人意想不到了。若是以前的沈清薇,別說解圍,怕是只會冷冷的看你一眼,把人給凍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