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又陪著老他太聊了好一會兒,見時辰不早了,這才各自起身回去。沈清薇平常雖然話也不多,卻也總能說上幾句,可今兒卻并沒有什么話,不過就是坐在那邊,看著沈清萱和沈清蕊聊天而已。</br> 眾人起身要走,老太太也沒留下她們,她這幾日病了,飲食清淡,自然不會備什么好吃的。老太太目送她們幾個都走了,看著沈清薇的背影發呆,眼見著丫鬟挽了簾子,要放她出去了,只開口道:“三丫頭再坐一會兒,我有話要跟你說。”</br> 沈清薇腳步一滯,跟沈清萱和沈清蕊打了一聲招呼,轉身向著老太太福了福身,只走到她對面的靠背椅上,仍舊坐下。m.</br> 老太太抬起頭,細細打量這沈清薇,見她精氣神略有些頹靡,雖沒病了,卻到底有幾分蔫蔫的,忍不住又多心疼了幾分。</br> “聽說你今兒一早去了龍巖寺,我看你昨夜必定也是睡不著的,何苦還起個大早呢。”</br> 沈清薇見老太太一時也沒問起別的事情來,便開口道:“老祖宗昨日那情形,實在看著嚇人,所以孫女才想著去龍巖寺為老祖宗欺負,再者……孫女心里也有些事情,一時想不明白,想讓弘善大師指點迷津。”</br> 老太太聞言,恍然應了,見她說起弘善大師來,也問道:“那大師指點你了嗎?”</br> 沈清薇想了想,終究老實答道:“沒想到豫王殿下也去了,因此還不及相問,就回來了。”</br> 老太太聽說李煦也去了,越發覺得他們兩人是前世定下的緣分來,只嘆息道:“你和他怕是有緣的,只是好事多磨了一些,今兒你父親和大老爺都來找了我,說了一些事情,我也覺得有些道理,便應了下來,也希望能幫上你。過兩日等我身子骨好一些了,你陪著我進宮走一趟吧。”</br> 沈清薇聞言,只抬起頭愣愣的看著老太太,以她對老太太的認識,又加上沈清蓉畢竟是衛國公府的姑娘,且又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未必肯舍得沈清蓉去做妾的。可如今聽老太太這話,倒像是已經應了下來。</br> “老祖宗!”沈清薇站起來,走到老太太跟前,在地下的腳踏上坐了下來,靠在老太太的膝蓋頭上,抬起頭來看著她道:“您千萬不要怪我父親,他是當朝的二品大員,如何會想到這些,這都是……”</br> 沈清薇也不能在老太太跟前說謝氏的壞話,又想著如今既然老太太答應了,不如自己就認下了,不然到時候若是讓小謝氏知道這是謝氏的主意,只怕又要招惹好一番的不痛快,便頓了頓繼續道:“這都是我出的主意,我想著那鎮南王世子既是故意要毀了二姐姐的名聲,只怕嫁過去當正妻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就過去做了小妾,也算是個著落。”</br> 老太太聽沈清薇這么說,只無奈搖了搖頭,又伸手將她往懷里攏了攏,拍著她的肩頭道:“你啊!你便是再多活幾世,也想不出這樣的注意,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便是你母親出了這個主意,她也不是壞心,不過就是太過疼你了。”</br> 沈清薇也知道老太太火眼晶晶的,想是已經看了出來,只開口道:“老太太既然知道,也不要怪罪我母親了,她雖然有時候又那么點使性子,可心卻不壞。”</br> 老太太聽到這些,卻也笑著點了點頭:“你母親是從小受了你大伯母的氣了,因此對她有些恩怨,我從小看著你母親長大,她若不好,我如何能讓她進門來,這些我都清楚明白的很,這一切怪只怪我當初一時心軟,讓你大伯母過了門。”</br> “你先頭的那個大伯母,雖然是你母親的庶姐,可她是養在你姥姥跟前的,凡事都以你母親為尊,只可惜你母親才過門不久,她就難產去了。”老太太說起這些往事,雖然都過去十幾年了,可頭腦中卻也清清楚楚的,“后來你大伯母為了壓你母親一頭,這才看上了你大伯,你大伯又是老實人,只當人家姑娘是真心托付給他的,便在我跟前求了求。我原本是不答應的,可后來你大伯母親自來求,我當時想著你大伯又是續弦,且他又不是一個爽快性子,怕以后也找不到好的,這才答應了下來。誰知道,我還是錯了。”</br> 沈清薇聽到這里,才發覺老太太這話竟是像在懺悔,只抬起頭來,果見老太太眸中閃著淚光,便開口勸慰道:“老祖宗要是能算準幾十年后的事情,那就不是老祖宗了,是神仙了!”</br> 老太太見沈清薇還知道打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回,又嘆了一口長長的氣道:“這十幾年,我對他們那一房也照顧得不少了,如今卻真是老了,也不想管了,既然你大伯也答應了讓你二姐姐去當妾氏,誰讓她自己不好好的,作到這樣一副田地,與人無由了!”</br> 沈清薇只靜靜的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了片刻,老太太才繼續道:“你也不用自責,覺得家里是為了保住你,才讓你二姐姐去的,說句誅心的話,便是沒有你二姐姐這事情,你也必定是不能嫁給鎮南王世子的。這事情和你并沒有關系,和你的父母也沒有關系,一切都是你二姐姐自己的造化,她種的因,她結得果而已。”</br> 沈清薇原本想勸老太太幾句,誰知道自己的話沒開口道,倒是被老太太先勸了幾句,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只低頭道:“老祖宗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也替二姐姐可惜罷了。她原本……”沈清薇說到這里,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原本就算嫁不了豫王殿下和玉表哥,總也能嫁一個如意郎君,老祖宗疼了她這么多年,如何會在婚事上頭作踐她呢!我只氣她就是想不明白這些,白白讓這么多年姐妹的感情生分了,也讓老祖宗傷心。”</br> 說起姐妹情分,沈清薇努力回憶了一把,沈清蓉對她,似乎從來也是沒有過姐妹情分的。可是她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衛國公府的閨女,因此在外頭的時候,總也能做到一致對外,雖說姐妹間冷淡些,可外人看著卻也是一家人。</br>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只怕你把她當姐姐,她未必把你當妹妹,我現在也明白了,有些人,是一輩子捂不熱的。”</br> 老太太說完,只輕輕撫摸著沈清薇的臉頰,見她眼下烏青厚重,只笑著道:“好了,回去吧!吃了午飯好好睡一覺,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放一放,養足了精神,過兩日跟著我一起進宮,讓皇后娘娘把你二姐姐的事情給定下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心道必老太太心疼沈清蓉,這才想著進宮去求了皇后的賜婚,這樣鎮南王府上,至少也會優待著點沈清蓉的。</br> 沈清薇這時候才把方才的那些糾結都放下了,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嗯,那孫女就回去了,老祖宗也要好好養著,早點好起來才是!”</br> 老太太只點著點頭,目送沈清薇離去,重重嘆了一口氣,命丫鬟們擺飯。</br> 沈清薇回流霜閣的時候,謝氏又跑了過來。謝氏原本是原是想去沈暉那邊問問消息的,可想著不管這事情成不成,于沈暉來說,想來也是一件為難的事情,只怕都不會開心,因此便忍著沒去,回自己房里略坐了坐,聽說沈清薇回來了,便急急忙忙的又過來了。</br> “老太太怎么說?到底是答應下來了沒有?”</br> 謝氏見沈清薇臉上神色淡淡的,并看不出個喜怒來,只忙不急就開口問道。</br> 沈清薇便隨口道:“老太太說她不管這個事情,不過大老爺答應了。”</br> 謝氏聞言,只合起雙手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睜開眼見沈清薇也不高興,只笑道:“傻孩子,還愁眉苦臉做甚,不是我說胡話,便是你家二姐姐要去做鎮南王世子的妾氏,沒準他們府上心里還不樂意呢!”</br> 沈清薇見謝氏高興得一個勁說風涼話,只無奈道:“母親放心,老太太說了,等過幾日進宮去請皇后娘娘的懿旨,到時候二姐姐給鎮南王世子做妾那就是皇后賜的了,只怕鎮南王府便是不樂意,也會收下了。”</br> 謝氏聽了這話,只不屑道:“哼,就知道老太太還疼她,還去請什么懿旨,要照著我的意思,一頂小轎子抬出去了拉到,不過就是去做妾而已!難道還怕這笑話不夠人盡皆知的嗎?”</br> 沈清薇見謝氏還是一肚子的酸水,也不打算勸她了,只隨口道:“母親這幾日也夠舒爽了,好歹收著點,如今對于我們家來說,可正是艱難的時候,母親這樣紅光滿面的,讓下人瞧著也不像樣啊!”</br> 謝氏見沈清薇這么說,倒是把這話聽進去了。別的不說,老太太還病著呢,她就是裝,也要裝出一點傷心樣兒來。</br> “行了,我知道了,你早些用午膳,吃完了睡一會兒,我晚上再來瞧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