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謝氏昨夜回房之后,又在沈暉跟前吹足了耳旁風,更是把讓沈清蓉去鎮南王府做妾的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只一心想著能說動了老太太,早日讓沈清蓉這喪門星嫁出去了才好。</br> 沈暉心疼沈清薇,一時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一想到自己統共也就這么一個閨女,便咬牙答應了,今兒早朝之后,便命人把大老爺一起喊回了家,在老太太房里商議了起來。</br> 那大老爺原本和小謝氏情分已淡,又是一個愚孝的性子,若不是看在小謝氏原來有了身孕,便是老太太將她攆去莊子里,他也不會多說一句的。昨夜得知了這事情,非但沒安慰小謝氏小產之痛,反倒將她又痛罵一通,只一味嫌棄她教壞了沈清蓉,毀了國公府的名譽。</br> 沈清薇聽說謝氏來了,親自迎到了門口,謝氏見她神色有些憔悴,雖然擦了脂粉,但也難掩眼下的烏青,便開口道:“我一早便聽丫鬟說你去了龍巖寺,何必這樣辛苦,要給老太太祈福,便是家里的小佛堂也是一樣的。”</br> 謝氏說完,只一同和沈清薇坐了下來,沈清薇抬起頭看見謝氏臉上非但沒有半點郁悶之色,反倒有幾分神清氣爽的樣子,便知道只要大房那邊不如意,便是謝氏如意的時候。</br> “我去龍巖寺,除了給老太太祈福,也是去散散心的,原本昨日應好好玩一趟,誰知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沒玩盡興。”</br> 謝氏見沈清薇這么說,臉上便多了幾分笑,又想起沈暉昨日說起她的事情來,只使了眼色讓跟著的丫鬟們都去門外候著了,這才開口道:“薇薇你放心,你父親是絕對不會讓你嫁給鎮南王世子的。”</br> 沈清薇聽謝氏這么說,也預料昨日老太太已經將這些事情告訴了他父親,如今連謝氏都知道了,兩人必定是商議了一回。沈清薇正要開口,只聽謝氏繼續道:“這鎮南王世子哪怕再不識抬舉,好歹也要給我們衛國公府幾分薄面,況且,如今你二姐姐名節毀在他的手上,不指望他還能指望誰?”</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卻是不太明白,只開口道:“那鎮南王世子昨日如此行徑,分明就是故意要毀了二姐姐清譽,即便我平常和二姐姐有些嫌隙,可出了這樣的事情,終究也是她的不幸。”</br> 謝氏知道沈清薇雖然平常看著不茍言笑一些,可卻最是宅心仁厚之人,想來她也猜不到這其中的關節,便索性開口道:“我已同你父親明說了,讓他去和大老爺老太太商量,讓你二姐姐去給鎮南王世子做妾!”</br> 沈清薇聞言,自是嚇了一跳,這國公府的嫡女去做妾……雖然對方是鎮南王世子,但這也……況且以沈清蓉這性子,如何肯做一個妾氏?</br> 謝氏見沈清薇眉宇微蹙,顯然是震驚不少,只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了保住你啊,薇薇!”</br>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擰眉想了想,謝氏這一招雖然算不得高明,可確實有些用處,若當真鎮南王府松口要了沈清蓉為妾,那皇帝必定不可能再將沈清薇也賜婚給劉錚。堂姐妹共嫁一人,還是一妻一妾,說出去只怕也要被人笑掉大牙的。</br> 而與此同時,福雅居中,沈暉和大老爺一人一個蒲團,正跪在老太太的床前,兩人眸中皆是淚痕,大老爺此時也已經哭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br> “當年……小謝氏在我跟前哭著求我讓她進門,我雖萬般不肯,可也念在你對她有幾分情意,最后還是應了下來。我又怕她品性不正,教壞了姐兒,因此大丫頭從小便跟在我的身邊,從沒讓她操心半日。后來她生了二丫頭,家里的孩子也多了,我這里也照看不過來,所以也就隨她了。”</br> 老太太說著,只嘆了一口氣,見大老爺臉上又有淚痕滑落,只繼續道:“這十幾年來,我處處留心二丫頭的品性,見她除了要強些,倒也沒有特別歪了的地方,還想著終究是我多心了,沒想到臨到這個年紀,偏又出了這些事情。如今我歲數大了,身子骨也不濟,她的事情我也不管了,橫豎她有你這個父親,我一概不管了。”</br> 沈暉聽了老太太這話,心里倒是落下一塊石頭來,雖說讓沈清蓉去做妾,他這個做叔父的臉面、心頭都過意不去,可到底還念著沈清薇,若是老大爺能允了,那是再好不過的。</br> 老太太方才一聽沈暉說這些話,便知道他必定是為了沈清薇才求來的,又想他平素一個在衙門當差的官爺,只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樣的主意,必定是謝氏喊了他來的。老太太前思后想,卻也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可一想到沈清薇,她的心也就軟了,索性便只說從今往后,都不管沈清蓉的事情了。</br> 昨夜老大爺得知沈清蓉的事情,早已經愧得恨不得一早就到老太太跟前跪著,如今又聽老太太這么說,想起那時候小謝氏確實鬧的厲害,只越發又愧了幾分,因只開口道:“老太太要怎樣都行,二丫頭如今便是不去給鎮南王世子做妾,她也沒有別的出路了,橫豎送到廟里做了姑子,也就清靜了。”</br> 老太太見他這么說,到底也動容幾分,只嘆息道:“她才幾歲的年紀,便要去做姑子,那還不如去給別人做妾,若是運氣好,生下一男半女,將來也有個依靠。再者,那樣的人家,總歸也是有些規矩的,也不會當真把妾當下人看待。”</br> 沈暉見老太太和大老爺都松了口,只擰眉道:“若是去求了圣上,讓他做了這媒,將二丫頭賜給鎮南王世子做妾,看在圣上的面兒上,興許他們還能優待二丫頭一些。”</br> 大老爺原本就是一個沒有主見的,聽了這話,也只一個勁點頭道:“二弟若是肯幫這個忙,倒是那丫頭的造化了。”</br> 老太太見兩人還跪在地上,只親自支起了身子道:“你們都起來吧,你們衙門中都有事務,不必在家中耽擱了,都去吧……”</br> 沈暉和大老爺見老太太臉上已有了疲累之色,也不欲多留,便都起身告辭。</br> 兩人才到了門口,只聽見里面丫鬟走了過來道:“二老爺,老太太還叫你進去。”</br> 沈暉見聞,便和大老爺辭了一句,又回了老太太的房中。</br> 這時候老太太已經靠在寶藍色緞面大引枕上頭,見沈暉進來,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沈暉被老太太這樣一眼看來,頓時覺得羞愧的無地自容,又跪下來道:“老太太叫兒子來,還有什么指示?”</br> 老太太看了沈暉一眼,終是撇過頭去,淡淡道:“你是我生的兒子,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品行,你實話告訴我,讓二丫頭做小這主意,是你媳婦想出來的吧?”</br> 沈暉聞言,越發羞愧了起來,只垂下頭道:“雖是她提的,可兒子卻也應下了,三丫頭從小乖巧懂事,不知給我們家增了多少榮耀,誰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二丫頭雖然是我的親侄女,論理她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該幫扶她一把,可若是這事情當真能成,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老太太點點頭,只伸手道:“你……你起來吧!”</br> 沈暉忙起身,坐到了老太太的床沿上,拉著她的手,眸中卻帶著點點淚痕:“老太太就當偏心了這一回吧,是兒子讓老太太為難了。”</br> 老太太也跟著落淚,隨即咬牙狠狠道:“這也是二丫頭她咎由自取,罷了,等過兩日我身子骨好一些了,親自進宮,求皇后娘娘的懿旨,將二丫頭許給鎮南王世子做妾吧!”</br> 流霜閣中,沈清薇替謝氏又添了一盞茶,謝氏略略抿了一口,只繼續道:“這一切說到底也是你二姐姐咎由自取,那鎮南王世子是什么人,她也敢隨便招惹?如今惹了一身騷回來,還不是要讓我們國公府出面為她擺平,她要是個有血性的,索性一頭碰死了,我還敬她幾分,只可惜她跟她那下作的娘是同一流的貨色罷了,不過也就是個軟腳蟹,喜歡柿子撿軟的捏。”</br> 沈清薇聽謝氏這么說,只幽幽嘆了一口氣,終究也再沒說什么,只是一想到讓沈暉去開這個口,心里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母親讓父親去說,他一個當朝二品大員,要讓自己的親侄女去當小妾,這如何說的出口,母親你……”</br> 謝氏不等沈清薇說完,只開口道:“他不去說,難道我去說,你也知道老太太火眼晶晶的,平素就知道我跟你大伯娘是針尖對麥芒一樣的,若是我去說,只怕越發沒幾分成算了,索性讓你父親去,只怕還容易成了。”</br> 沈清薇見謝氏這一臉不屑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正郁悶著,只聽外頭丫鬟進來回話道:“老爺從老太太那邊回來了,現下去了書房,太太要過去嗎?”</br> 謝氏心里還有些不放心,又不敢馬上去問,便對沈清薇道:“倒不如你去老太太那邊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