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錚倒是沒預料到一向看似不茍言笑的李煦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忍不住勾唇笑道:“殿下休說大話,誰能抱的美人歸,還兩說呢!”</br> 李煦聞言,只轉過身子,眸光靜靜的落在劉錚的臉上,只見他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慣有的輕佻的笑意,便低下頭來,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了下來。</br> 此時沈清蓉等人卻已經過來了,見了三人,便都小心翼翼的福身行了禮數。謝玉見沈清薇并沒有過來,眸中自是有濃濃的失落之意。雖說眼前坐著的這兩位都是情敵,可……可那也沒辦法將謝玉對沈清薇的那一番火熱全盤都澆滅了。</br> 況且謝玉心里也清楚,他和沈清薇只怕是今生無緣了,這次蕭氏借機大擺宴席,也是為了幫他選一個合適的姑娘。可謝玉對此卻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那些姑娘任憑是誰,他都沒有多看一眼的心思,也只能隨蕭氏自己張羅了。</br> “你三姐姐怎么沒有過來?”謝玉見了沈清萱,便忍不住問她道。</br> “三姐姐說她昨夜沒睡好,去表姐房里休息去了。”沈清萱說著,向李煦和劉錚又見了一禮。因沈清蓉和沈清蕊是頭一次見劉錚,謝玉便介紹道:“世子殿下,這是沈家另兩位姑娘。”</br> 沈清蓉方才遠遠看見劉錚,便覺得他玉樹臨風,此時靠近了看,更越發覺得他臉上有一種容易讓人親近的親切感,比起李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謝玉處處小心翼翼唯恐逾拒的謹慎,更讓人輕松幾分。沈清蓉便微微頷首,只露出一側柔美的臉頰,屈膝又向著劉錚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小女拜見劉世子。”</br> 沈清蓉這一聲過于羞澀妧媚,以至于連沈清萱都聽出了幾分不對勁來。沈清蓉素來自恃甚高,但凡是身份一般的人,也難裝出這種樣子來。這聲音就連沈清萱聽了,都忍不住要臉紅的。</br> 劉錚生于江南,從小就是放蕩不羈的性格,雖說府上尚未有正妻,卻也是流連花叢的高手,僅憑沈清蓉這矯揉在身影以及欲拒還迎的樣子,便能看出她心里頭在想些什么。這樣的女子他實在見過太多,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探究的興致。</br> “沈姑娘請坐吧。”劉錚淡淡的開口,顯然他對沈清蓉全無興趣,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主動送上門的,而是向沈清薇那種,你越想牢牢抓住她,她卻拼命跑得更快的類型。</br> 沈清蓉見劉錚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淡,就連方才玩味的神色似乎也收起了幾分,便只覺得方才自己那一聲,完全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臉上也頓時就冷了下來,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緩緩坐了下來。</br> 一時間亭子里的氣氛便尷尬了幾分,謝玉只讓丫鬟們上了茶,一邊介紹起茶來,一邊和沈清萱聊了起來。</br> 李煦喝了一盞茶,更覺無聊,沒有沈清薇在,他在哪兒都是無聊的,便起身道:“那邊看著熱鬧,我去那邊瞧瞧。”</br> 此時桃花還未盛開,不過桃林里頭卻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散步,謝玉知道李煦必定不會去這些人多的地方,便喊了丫鬟到跟前,只湊過去道:“你帶著殿下往我以前住的梧桐院休息一會兒,我一會兒就過去。”</br> 李煦一走,這亭中的男子便只剩下謝玉和劉錚兩人了,謝玉身為主人,自是要好好招待劉錚的,可偏生謝玉對劉錚也無甚好感,只是念于他的身份,不敢得罪而已。好在沈清萱外祖家在江南,見謝玉不招待客人,便只好硬著頭皮和劉錚搭訕起來,兩人說起江南的風情物話,倒是相談甚歡。反倒讓一旁一直想著見縫插針的沈清蓉插不進話來了。</br> 謝玉見沈清萱幫自己招待劉錚,心中無不感激了幾分,便對沈清蕊又格外的招待了起來,親自幫她斟茶,又告訴她這些茶各自的妙處,如何品、如何煮、如何飲。沈清蕊本就聰明,一點就通,倒和謝玉也聊得投機了起來,唯獨只沈清蓉一人,卻像是被撂在了一旁,無人理會。</br> 茶過了兩三盞,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劉錚起身松了松筋骨,瞧見一旁的沈清蓉略帶著幾分無趣靠在欄桿上,倒是比方才有了幾分意思,便起身道:“茶也品過了,聽說平寧侯府這別院不錯,可容本世子到處賞玩一番?”</br> 謝玉因怕劉錚迷路,正要喊了丫鬟替他們帶路,誰知那邊沈清蓉聽了這話,眉梢一挑,卻放下了茶盞,毛遂自薦道:“表哥家的這園子我倒是逛了幾回了,劉世子若是不嫌棄,小女愿當您的向導,不知世子爺意下如何?”</br> 劉錚聽了這話,那玩味的笑又出現在了臉上,略略勾了勾唇,倒是別有一番風韻。沈清萱聽了這話,只嚇了一跳,方才沈清薇還讓她好好看著沈清蓉,她雖知道,可如今沈清蓉要去給劉錚當向導,倘若出了什么事情,那要如何是好呢?</br> 沈清萱一著急,便忍不住要開口,誰知只覺身上衣襟一顫,回頭時便見謝玉正拉著她一側的衣袖,視線卻只朝著沈清蓉和劉錚那邊看過去,笑著道:“二表妹有此雅興,只怕世子爺還求之不得呢!有二表妹當向導,必定比我這園子里的丫頭強些。”</br> 沈清萱聽了這話,險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項恪守禮教,處處謹慎的謝玉怎么會容許沈清蓉做這樣的事情呢?即便他不喜歡沈清蓉,可萬一鬧出什么事情來,也是攸關國公府幾位姑娘的閨譽的。</br> “表哥……”沈清萱疑惑的看了一眼謝玉,正待開口,只覺得掌心一熱,謝玉竟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牽著不讓她說話。沈清萱本就對謝玉有情,如此這番,早已經紅了臉頰,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br> “表妹,我前幾日得了一個好東西,帶你去瞧一瞧,五表妹,你也跟著一起來嗎?”</br> 沈清蕊方才聽沈清蓉說了那樣的話,便知道沈清蓉這回又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心里既擔心又害怕,可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辦法,況且沈清薇也不在,只怕這次也只能隨沈清蓉鬧去了。這時候忽聽謝玉說喊了她去看稀奇玩意兒,頓時就跟撿了救命稻草一般,只笑著道:“玉表哥,往……往哪兒看去?我跟你們一起去。”</br> 謝玉見沈清蕊這般識相,頓時松了一口氣,只拉著沈清萱出了亭子,沈清蕊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待出了八角亭,下了假山,謝玉這才放開了沈清萱,獨自低垂著頭走了兩三步,便停下來等著沈清萱。</br> 沈清萱不解的看著謝玉,眸中帶著幾分復雜的情緒,也不知道玉表哥到底知不知道,三姐姐必定是要嫁給豫王殿下的,到了今日,也不知他到底死心了沒有?</br> 謝玉回身看了一眼沈清萱,只吩咐一旁的丫鬟道:“你帶著五姑娘先去前頭我書房里坐一坐,我一會兒就過去。”</br> 沈清蕊見謝玉這么吩咐,知道必定是有話要和沈清萱說,便福了福身子,乖乖的先跟著丫鬟去了,只留下了沈清萱和謝玉兩人,站在原地。</br> 沈清萱見謝玉支開了沈清蕊,只越發疑惑了起來,抬起頭蹙眉問謝玉道:“表哥,你……你這到底是怎么了?你明知道,二姐姐她的性子,若是讓她單獨和鎮南王世子在一起,興許會鬧出事來。我們出門前,老太太交代過……”</br> 謝玉此時卻聽不進去這些,只開口道:“你便是恨我,怨我,為了你三姐姐,今日之事,也只能如此了!”</br> 謝玉蹙著眉宇,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悲憫神色,一雙憂郁的眸子看向沈清萱,讓她由不得心口一跳:“怎……怎么了?為什么是為了三姐姐,難道……鎮南王世子和三姐姐有什么關系嗎?”</br> 謝玉見沈清萱還是不明白,也不打算瞞著她,只嘆息道:“想來那事情,三表妹并未告訴你們,她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強顏歡笑罷了。”</br> 沈清萱見謝玉話語中還如此關心沈清薇,心中也是酸澀難耐,只開口道:“表哥難道現在還沒死心嗎?三姐姐是不會嫁給你的,她的心里只有豫王殿下一人,誰也搶不走的!”</br> “我自是搶不過豫王殿下,可是……劉錚就不同了!”謝玉抬起頭來,視線往方才的八角亭上掃了一眼,只沉聲道:“劉錚一來京城,就向圣上上了密折,要求娶你三姐姐,不然以豫王殿下和你三姐姐的情誼,為何到這個時候老王妃還不曾去你們家提親?”</br> 沈清萱哪里知道這些事情,雖然林氏曾在她耳邊提起過這些,可她一個姑娘家,對其中緣由自是不好揣測的,便也沒有深入研究過。如今聽謝玉這么說,由不得只嚇的捂住了嘴巴,驚道:“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我從未聽三姐姐提起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