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萱這時候正盯著這里頭的東西看,像這樣的五彩碧璽,能尋來一模一樣的一對是非常不容易的。可若是兩者分開,那原來的價值也自然會折去不少。如果這對五彩金鳳是送給一個人的,那真是價值連城,只怕市面上再好的東西,也難以跟其相比。可如今分開了,若論單個,卻不如方才老太太給的沈清蓉和沈清蕊的那兩個。</br> 只是……這東西是老太太送的,既說好了一人一個,做晚輩的自當也不會再說什么。</br> 沈清薇剛剛看了一眼,也已經瞧出了這東西的價值來。不過身為國公府的嫡女,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前世在宮里的時候,什么樣的好貨色她沒見過,雖然瞧著如今把這一對金鳳拆散了有些可惜,但長者賜,不可辭,這個道理沈清薇還是懂的。</br> “老祖宗今兒可是大出血了,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給那出來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沈清薇說著,只伸手將匣子里其中一只金鳳拿了出來,捧在掌中細細的翻看了一番,開口道:“老祖宗的東西就是好,這顏色這花樣,如今珍寶坊里頭也做不出這樣好的東西來。”</br> “我那時候,還沒有珍寶坊呢,這都是你們太姥爺請了工匠,特意給打的,這些個碧璽、寶石、翡翠也都是在西洋帶回來的,咱們大周可沒有這樣好的品相。”老太太說著,似乎還在回想著往昔的日子,只笑著道:“就是樣式老了一點,不過在當時都是好的,如今拿出來看了一下,倒也算不上太落伍了。”</br> 沈清薇方才看過這幾樣東西,便覺應是出自名家之手,比起如今珍寶坊里頭出來的東西,更精致有內涵,雖說款式并不是時新的,卻也是最經典的,并沒有過時一說。</br> “這可是寶貝呢,尋常人家若是想翻出這么一個過時貨只怕也不能夠呢!還是老祖宗疼我們!”沈清萱說話間也將另外一個鳳釵拿到了手中,只遞給一旁站著的丫鬟道:“你快幫我帶上,我要給老祖宗看看好不好看?”</br> 那丫鬟笑著接了過去,只上前替沈清萱帶上了,一旁的沈清薇便也給丫鬟使了一個眼色,也將手中的鳳釵給帶上了。</br> 沈清蕊瞧著姐妹四人一樣的款式的鳳釵,只笑著道:“若是明兒我們都帶著這鳳釵去平寧侯府,只怕不用說,人家也知道我們是一家姐妹呢!怪道我以前瞧見過大姐姐也有這么一個,想必也是老祖宗給的。”</br> 老太太聽聞,只笑著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我只當你老實,怎么你倒是還留心這這些?”</br> 沈清蕊聽了這話,便低下頭去,只小聲道:“以前大姐姐沒出閣的時候,也常同我玩的,還總是送好些東西給我,所以我才瞧見了的。”</br> 以前沈清芷沒出閣,那時候沈清蕊又小,大房里頭的事情也沒有什么人管,沈清芷便也時常接濟沈清蕊一些,姐妹兩人的關系倒是很好。</br> 沈清蓉聽了這話,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受用,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撇了撇嘴道:“大姐姐就是偏心,我們都是一房的,怎么就從來沒見她送我什么好東西?難道我就不是她的親妹子了?”</br> 沈清蓉說這話卻也是一時失了口,等回想起來的時候,早已經后悔莫及了。老太太本就不喜歡她這小夾子氣的性子,如今還說這話,只怕老太太又要不痛快了。</br> 沈清蓉一時只覺得尷尬異常,抬起頭卻瞧見沈清薇正低頭喝茶,仿佛不曾聽見她說什么。沈清萱也正扭頭和身后的丫鬟們說話,似乎并沒在意她說了些什么,沈清蓉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br>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忍不住冷笑了幾分,心里兀自嘆息,就算她養一條小貓小狗的,到如今十幾年,只怕也有些感情了。偏這沈清蓉也不知道讓小謝氏怎么教的,怎么就這樣的小家子氣,更是一點兒捂不熱的樣子。</br> “東西也送給你們了,我也乏了,你們各自回去吧!”</br> 老太太這話一開口,沈清薇多半也明白她的心事,便起身告辭了。一旁的沈清萱方才正跟丫鬟聊的高興,這一下子聽說老太太說要散了,還沒弄明白什么意思,便睜大了眼睛道:“老祖宗怎么就叫散了呢!我這才來呢!老祖宗,我方從學里回來,換了一件衣裳就過來了,這時候還餓著肚子呢!”</br> 老太太原本正生氣,一聽沈清萱這話,這氣也消了一多半了,只吩咐丫鬟道:“如意,你去小廚房看看,那酥酪蒸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先送一碗過來,給四姑娘吃。”</br> 沈清萱一聽有酥酪吃,更舍不得走了,只上前挽著老太太的手臂道:“那我可就不走了,我就知道老太太這里就有好東西吃。”</br> 沈清薇素來知道沈清萱在拍馬屁這上頭是有神功的,便笑著道:“你慢慢吃,我可先回去了,也要看一看明日穿什么,好歹先準備起來。”</br> 沈清萱聽了這話,只開口道:“三姐姐晚上來我房里,再幫我挑一挑如何,你選的比我母親選的好看多了,我再不能聽她的,把我打扮成一只花蝴蝶一般的了。”</br> 老太太聽兩個孫女說說這些,越發覺得心情大好,又吩咐道:“三丫頭也才從學里回來,想是餓了,我讓丫鬟把酥酪給你送過去。”</br> 沈清蓉聽了這話,明顯就知道這酥酪只怕是沒有她和沈清蕊的份了。雖說這酥酪也算不得什么好東西,可老太太心中更疼誰幾分,卻也因此一目了然了。</br> 沈清蓉自覺無趣,且今日又在這兒陪笑了一整天,都快憋不住了,便福身告退了。</br> 沈清蕊見她離去,便也跟著出了福雅居,兩人因是順路的,只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沈清蓉便想起方才沈清蕊無緣無故就提起了沈清芷的事情,害的她一下子沒端住,又惹的老太太生氣了,因此只停了下來,扭頭看著沈清蕊。</br> 只見沈清蕊頭上戴著的那紅寶石金鳳果然光彩照人,如今在陽光下看,更比方才在房里看又好看了幾分,又想起沈清萱說的話,便知自己頭上那個翡翠的,原是并不如沈清蕊頭上這一個,因此只懷恨在心,便開口道:“你也不必再在老太太跟前裝乖賣好的,橫豎老太太最疼的,永遠都只有你三丫頭和四丫頭,我和你算個什么,好東西不還留著送給她們的嗎?”</br> 若是腦子不清楚的人,聽了沈清蓉這話只怕也是要生氣幾分的,偏生沈清蕊是個明白人,且這次能請得潘先生來教她,都是沈清薇的功勞,她心里門清的很,可眼前這沈清蓉她也不敢輕易得罪,便小聲道:“二姐姐這話說的卻不對,那五彩金鳳好看是真的,只是得要一對兒才是個彩頭,如今三姐姐和四姐姐各得了一支,二姐姐是明白人,難道不知道這種成雙成對的東西,若是拆開了,這價值就大不如前了嗎?”</br> 沈清蓉哪里不知道這些,只還是覺得心里不爽快罷了,便擰眉道:“這樣好的東西,竟不能一個人全得了,老太太也真是舍得,可不就白白的糟蹋了。”</br> 沈清蕊聽了沈清蓉這話,心里又替她擔心起來,老太太最不喜歡她這小家子氣的模樣。二太太也不曾克扣了大房的吃穿用度,便是她一個庶女,除了公中的月銀別無她物,也并沒有覺得捉襟見肘的,若不是方姨娘一直暗地里資助娘家,這日子還是很好過的。可偏身沈清蓉卻還要有這許多不滿,實在讓人想不明白。</br> 沈清蕊原本還打算在勸她幾句,又想起那日方姨娘偷偷的跟自己說起白露的事情。起先她還真當是白露自己摔的,后來聽了方姨娘的話,她才明白了過來,這位二姐姐的心如今越發大了,且連好話也不一定能聽進去,將來只怕還是要吃虧的。</br> 沈清蕊想到這里,也只嘆了一口氣,淡淡道:“若是老太太只送一人,那無論送給三姐姐還是四姐姐,只怕別人見了,心里必然也是不舒服的,如今這樣分開送了,豈不是最好了。”沈清蕊說完,只抬頭瞧瞧的看了一眼沈清蓉,如今不過是把兩個拆開送了,她尚且拈酸吃醋的,這要是全部送給了其中一人,按著沈清薇和沈清萱的情分,兩人倒未必如何,只怕是眼前這位,倒是要酸死了。</br>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覺得沈清蕊話中有話,雖覺心中不爽,卻也找不出什么錯處來,便冷哼了一聲,只扭身往幽芳閣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