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芳閣中,沈清蓉正撲在小謝氏的懷中哭泣。這些天的委屈一股腦的化成了淚水,只委屈的她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br> “這是怎么了這是?你三妹妹和四妹妹也沒去兩日,你怎么就鬧著回來了?幸好老太太放了你回來,只是沒想到這次還是你三嬸娘幫著說了話。”小謝氏一個勁兒摟著沈清蓉,她回來的時候沈清蓉明明已經好了,可今天進門的時候,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憔悴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br> 小謝氏一邊梳理著沈清蓉的長發,一邊道:“一會兒你好好梳洗梳洗,稍微精神著點去見老太太,我昨兒還說你已經大好了呢,你今兒又一副病病怏怏的樣子,可怎么是好?”</br> 沈清蓉哽咽了幾聲,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只開口道:“母親要為我做主,我這次可能闖下了大禍了……”</br> 小謝氏聽了這話,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起來,昨日沈清蓉捎信回來的時候可什么都沒說,這大禍又是從何而來呢?小謝氏只稍稍安慰了沈清蓉一句,開口道:“我正有事要問你呢,那白露額頭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情?”</br> 沈清蓉這時候也沒心思關心這件事情,便隨口道:“那天她說了幾句惹我生氣的話,我一不小心就……”</br> 小謝氏聞言,只忍不住搖了搖頭,沈清蓉忙道:“我……我要不是為了她,我也不會闖下那么大的禍事來。”沈清蓉只哭著,將那日往豫王府別院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將老王妃退了畫,沈清薇發現是贗品之事一一說給了小謝氏聽,說完只撲在她懷中繼續哭了起來道:“母親,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叫我以后怎么做人,我……我要如何是好。”</br> 小謝氏雖說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可到底也做了這么多年國公府的大太太,聽了這話只愣了好半天,早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來,擰著眉頭道:“你這丫頭,便是你二嬸娘這樣的身份,想見老王妃,也要事先下了帖子,約定了時間才能去的,你竟這樣冒冒失失的就去了?你去了已是失禮,居然還拿了一副你三妹妹隨手涂鴉的畫……你……你讓我如何說你?”</br> 沈清蓉這時候哭得傷心,只掩面道:“女兒……女兒知道老王妃在別院,一心想著能讓她老人家見我一面,興許她會喜歡上我,那樣到時候沒準……沒準就……”</br> 小謝氏冷笑一聲,已是氣的說不出話來,她向來對沈清蓉千嬌萬寵的,什么事情都替她想在前頭,誰知道這次自己剛剛離開幾日,沈清蓉便捅了這樣大一個簍子出來。</br> “你真是糊涂,虧你還是國公府的嫡女,盡然會這樣想,那些高門大戶哪家不重規矩,便是我未出閣前偷偷見過了你父親,都被老太太一直數落到了今日,你……你怎么那么糊涂,你這房里的丫鬟,竟也沒有一個攔著你的?”</br> 小謝氏說到這里,又想起白露遭了沈清蓉的罰,只怕那些小丫鬟們怕得躲還來不及,誰還敢攔著她?小謝氏只氣的說不出話來,暗暗低下頭思量對策,只問道:“這事情,除了你三妹妹四妹妹知道,還有別的人知道嗎?”</br> “別院里的幾個小丫鬟知道,其他的也沒有了……”</br> 小謝氏便恨恨道:“最怕她們知道,上次那繡花針的事情,必定也是你三妹妹說給老太太聽的,要不然老太太怎么會知道?你三妹妹看著和氣,比起你來,不知道精明多少!”</br> 小謝氏一邊說,一邊在房中踱來踱去,暗暗道:“老王妃那邊,也不知道會不會說出去,萬一她只把這當成笑料,說給那些太太奶奶們聽了,那你以后在京城還如何立足?”</br> 這種事情確實是茶余飯后八卦閑聊的最佳話題,只是不知道老王妃有沒有這個嗜好罷了。</br>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默默的落淚,又開口道:“還有含煙和另外一個小丫鬟,也不能留著,白露都說是自己撞的,她們兩個竟告訴三妹妹和四妹妹,說是我打得白露。”</br> 小謝氏心煩意亂,只揮手道:“這些都是小事,打發一兩個丫鬟算什么,得罪老王妃那才是大事,若是老太太知道了,這回只怕不是讓你去別院了!”</br> 母女倆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外頭小丫鬟來傳話道:“老太太派人來傳話,讓太太和二姑娘整理好了,就往福雅居請安。”</br> 小謝氏方才才派了人去回的話,那人剛回來還說請吃過了飯去,只不過片刻時間,就讓她們馬上過去?小謝氏心里咯噔一聲,只嚇出一聲冷汗來,忙問道:“老太太還說了別的什么沒有?”</br> 那丫鬟回道:“別的不曾說,只讓過去。”</br> 沈清蓉聽見老太太喊她去,一下子就如老鼠要碰見耗子一樣,只抖得不成,皺著一張小臉問道:“母親……老太太會不會知道了些什么?”</br> “怎么可能呢?跟你回來的都是大房的人,誰有那么大的膽子,這會兒就去做耳報神了?你不用怕,說不定只是老太太想你了,想要早些見到你罷了。”</br> 小謝氏雖然這樣安慰沈清蓉,自己的心卻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又不敢怠慢了老太太,忙拉著沈清蓉起來,替她擦干了眼淚道:“你別怕,老太太問什么你就說什么,你要是說不出來,那我替你說,只現在可不能再哭了,要高高興興的去見老太太,別讓老太太一見你,就覺得你心虛,明白了嗎?”</br> 沈清蓉這會子是心虛到了極點,哪能說不心虛就不心虛,只好強忍著淚意點了點頭。小謝氏走到門口,招呼了丫鬟們進來為沈清蓉洗漱,自己坐在廳中喝了一杯茶壓驚。等到丫鬟們拉著沈清蓉出來的時候,小謝氏這才顫顫巍巍的將那茶盞放下了,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開口道:“走吧,我們去見老太太。”</br> 沈清蓉便點了點頭,小謝氏掃了一眼額頭上還有傷的白露,淡淡道:“你這幾日就不用來姑娘房里當差了,好好養著吧。”</br> 白露只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小謝氏帶著沈清蓉并兩個自己身邊的丫鬟,往福雅居去。</br> 這時候林氏已經告辭了,沈清萱的信卻還留在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老實,若不是傷心極了,斷然不會寫這封信跟林氏哭訴。可又想著她素來單純,萬一小謝氏知道是她告得秘,把她給嫉恨上了,因此只讓丫鬟將這信在香爐里頭燃盡了。</br> 幾個丫鬟見林氏來了之后,老太太就悶悶不樂的,一時也不敢說什么,眼見著快到傳午膳的時候了,這時候廚房的婆子派小丫鬟來問話。大丫頭如意便道:“再等等吧,老太太這時候只怕還不想用呢!”</br> 正說著,就瞧見小謝氏和沈清蓉已經進了垂花門了,如意讓那小丫鬟先去了,只轉身往房里回道:“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姑娘已經來了。”</br> 老太太冷冷應了一聲,想了想道:“傳午膳吧,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讓她們在門口跪著,等她們想明白自己錯在哪里了,再讓她們進來。”</br> 如意雖然聽著這話有些不明白,但也不敢忤逆了老太太,見小謝氏和沈清蓉已經走到了跟前,只迎了上去道:“大太太請留步,老太太說,讓您和二姑娘在門口跪著,等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她才肯見你們。”</br> 小謝氏一聽這話,心口便咯噔一下,還想在多說幾句,就瞧見如意只急忙叫住了方才那個廚房的小丫鬟,吩咐道:“老太太叫傳膳了,讓廚房的婆子們送來吧。”</br> 沈清蓉這時候已徹底暈了,只兩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門口那萬字不到頭的門簾,想開口辯解幾句,卻被小謝氏給拉住了,兩人咬著唇瓣,跪在了門口的廊下。</br> “母親……”沈清蓉顫顫兢兢、一臉茫然失措的看著小謝氏。</br> “老太太讓跪著,就跪著。”小謝氏這時候雖然不能萬分肯定,但也預料到老太太必定得到了什么風聲了。</br> “母親……”沈清蓉已經忍不住又落下淚來了。</br> 小謝氏這時候心里也很亂,沈清蓉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老太太跟前完全沒有辯解的可能性。小謝氏唯一有把握的是,老太太會為了國公府的顏面,不把這件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可這又怎樣,沈清蓉這一劫,只怕是逃不了了。</br> “一會兒老太太問你什么,你都別說,母親替你說。”</br> “可老太太她不肯見我們。”沈清蓉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丫鬟,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br> 小謝氏這時候也是一陣悔恨,早知道她就不著急回來了,至少不會出這樣的事情,她這一惱火,脾氣就又上來了,只看了一眼沈清蓉那哭喪的臉,恨恨道:“跪好了!”</br> 里頭半日都沒有人說話的聲音,過了好半天,廚房送飯的婆子們就到了,一個個提著食盒在門口一字排開,好奇的看著小謝氏和沈清蓉指指點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