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蕭皇后自李煦病后,心中不安,總覺得這事情對兩個孩子有些強人所難,可這關乎國家大事,豈是一個婦道人家能左右的?皇帝既然說了沈清薇不能嫁給李煦,那她也只好照辦。只是她平素身子骨不好,如今心中又藏著事情,因此越發郁悶了起來,便請了蕭夫人進宮,兩人閑聊一番,也好開解開解。</br> 蕭夫人因為謝玉不能娶沈清薇的事情,心里也正郁悶,一想到原本謝玉下場子回來,平寧侯府就可以辦喜事了,可如今卻要重新物色人選,蕭夫人也是高興不起來。</br> 蕭夫人進了宮,瞧見蕭皇后竟比年節時候見到的更清瘦了幾分,一時也覺得有些疑惑,便問道:“皇后娘娘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不知保養,怎得又瘦了?”</br> 蕭皇后聽了這話只是嘆息,又瞧著蕭夫人也一臉蔫蔫的樣子,知道她還為之前的事情郁悶,只嘆息道:“本宮心里頭有事情,因此日夜難安。”</br> 蕭夫人一個婦道人家,自然猜不出什么原因來,只安慰道:“如今四海升平,皇上仁德,對娘娘您也一往情深,除了子嗣上有些艱難,可那也不是娘娘一人能左右的,幸好還有豫王殿下,娘娘還在郁悶些什么呢?”</br> 皇后娘娘聽蕭夫人提起了豫王,只搖了搖頭道:“本宮正為了豫王的事情煩憂。”皇后娘娘說著,便把鎮南王世子劉錚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也一并告訴了蕭夫人,只繼續道:“如今鎮南王雄踞半壁江山,別說劉錚是求娶一個世家女,便是求了本宮的公主去,只怕陛下也只能答應,可是沈家三姑娘到底不同,是豫王的心上人,豫王這幾日身體欠安,大約也是因了此事。”</br> 蕭夫人一聽這話,倒也是一陣驚訝,沈清薇雖然才名遠播,那也只是在京城中有所名望,沒想到遠在江南的鎮南王世子卻也對她有所覬覦?一想起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姑娘要遠嫁江南,蕭夫人如何舍得?</br> “娘娘,此事難道沒有別的回環的余地了嗎?京城中貴女無數,何必非要薇薇去呢?豫王既屬意于她,將來他是要繼承大統的人,若是因為此事和陛下落下什么不快來,豈不是得不償失?”蕭夫人也不過隨口勸慰,可皇后聽在心中,卻未免想得更深入了一些。</br> 古來征戰,有為權勢的,但也有為了女子的。皇帝想犧牲沈清薇一個保全大雍暫時的平靜,可萬一將來李煦忍不下口氣,對鎮南王做出些什么來,到時候也是生靈涂炭。當然……他們也可以認為李煦對沈清薇也不過爾爾,為了一個女子,并不會這樣大動干戈。</br> 可蕭皇后心里卻清楚,李煦心思細膩,為人沉穩淡然,卻是一個心思難測的人,若將來真的因此有了隔閡,終究也是一個隱患。蕭皇后思及此處,只越發就郁悶了幾分。</br> 蕭夫人從宮里出來,恰巧又遇上了正要往衛國公府去的謝玉,瞧著自己兒子如今還是對沈清薇一頭熱,蕭夫人終是狠不下心腸,只把劉錚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告訴了謝玉。原本是想讓他好死心的,誰知謝玉聽,頓時就著急了起來,正巧小廝回來說沈清薇她們都去了京郊的別院,便也急沖沖的就去了。</br> 這時候沈清薇正在午休,沈清蓉和沈清萱在怡月軒閑聊。沈清萱聽說謝玉來了,只忙讓丫鬟去迎他進來。沈清蓉瞧著沈清萱對謝玉這番殷勤的樣子,心下倒是有幾分冷笑,又想著沈清萱是有林淵的人,又何必跟自己搶謝玉,臉上便越發冷淡了幾分。</br> 謝玉平素就知道沈清薇喜歡怡月軒,直接就過來了,進門卻只瞧見沈清蓉和沈清萱兩人,便開口問道:“四表妹,你三姐姐呢?”謝玉脫口就問了出來,此時此刻,他只想快點看見沈清薇。</br> 謝玉和沈伯韜一樣,這一科也下了場子,且前兩日還說著了風寒,因而不能過府瞧沈清薇,這時候還帶著幾分病容,瞧著就有些憔悴。沈清萱見狀便覺得有幾分心疼,只上前道:“三姐姐在漱玉軒歇中覺呢,玉表哥怎么也過來了?不是說著了風寒?要在家好好休養幾日嗎?”</br> 沈清蓉見謝玉竟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頓時就有幾分氣氛,只開口道:“玉表哥過來,怎么不先在外院休息片刻呢?大哥哥和林家表哥都在外院,這急匆匆的過來里面,只怕于理不合吧?”沈清蓉這話才說出口,又有幾分后悔了,謝玉如今對她已經沒有以前熱絡了,在這樣開口,只怕越發就疏遠了起來。</br> 謝玉聞言,這才看了一旁的沈清蓉一眼,見她身材瘦削,還是以前一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這話語中依舊帶著幾分小家子氣。謝玉也不同她計較,只開口道:“都是自家親戚,也沒有什么忌諱的,如今二表妹在別院休養了幾日,倒是越發懂規矩了。”</br> 沈清蓉被謝玉噎了一句,心下委屈,正不知如何辯解,只聽謝玉繼續道:“既然三妹妹不在怡月軒,那我就去漱玉軒找她去了。”</br> 沈清萱聽謝玉說要走,便也開口道:“玉表哥,我和你一起過去吧。”</br> 謝玉只開口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謝玉說完,只轉頭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身子道:“這怡月軒本來就是三表妹最喜歡的地方,有些人就喜歡搶別人喜歡的東西,也從不看自己配不配。”</br> 謝玉這一句話說完,轉身就走,等沈清蓉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經不見了人影。沈清蓉頓時面色漲得通紅,忍不住就落下淚來。一旁的沈清萱也是頭一次瞧見謝玉這般說話,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他似乎說的也沒有錯,原本就是沈清蓉占了沈清薇的地方。</br> 謝玉從怡月軒出來,快到漱玉軒門口的時候,只覺得腳步越發就沉重了起來。也不知道沈清薇知不知道那件事情,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有興致來別院學騎馬。</br> 對于沈清薇要學騎馬這件事情,謝玉還是從謝枚的口中得知的,說是劉秀慧約了沈清薇三月十二比試騎術,只是到底為什么要比,當時他并不是很清楚。可方才在來的路上,謝玉忽然間就想通了一樣,劉秀慧想當豫王妃,沈清薇拒絕了自己……這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讓謝玉瞬間就茅塞頓開了。</br> 卻說沈清薇在漱玉軒歇中覺,稍稍睡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因想著李煦身上的傷,和那些讓人忍不住多心的話語,終是再也睡不著了。</br> 良辰雖然一早沒跟著去馬場,可也聽沈清萱把馬場的事情說了一遍,如今見沈清薇這樣長吁短嘆的,便開口勸慰道:“姑娘若是不放心殿下的傷,明兒一早派小廝再去打探打探,聽說殿下來別院的時候跟著太醫,想來也不會有大礙的,不然的話,老王妃也不會準了殿下來別院,姑娘你說是嗎?”</br> 沈清薇雖然擔憂李煦的身子,可更擔憂的確是李煦說的那些話。前世若沒有出現過劉錚這個人,也就隨他了。可偏生前世的劉錚是那樣的一個人,那樣不留情面的,調戲過曾是皇帝妃子的自己。沈清薇想到這里還覺得有些后怕,握在手中的絲帕絞了又絞。</br> 正這時候,外頭小丫鬟只進來回話道:“姑娘,平寧侯世子爺來了。”</br> 沈清薇聽聞是謝玉來了,倒是稍稍的驚訝了一下。他對自己素來上心,若不是真的病得厲害,只怕一早就過來看自己了,可既然他派人傳了話說不來,又這樣冒冒失失的跑來,只怕是有別的事情吧。</br> 沈清薇忙讓良辰幫自己更衣起身,才從里間出去,就瞧見謝玉從外頭矮著身子進來,一抬頭就瞧見沈清薇那張絕美的容顏,只覺得心口狠狠的痛了一下,一時間卻不知說什么好,愣了片刻才開口道:“三表妹。”</br> 沈清薇瞧見謝玉難得擰著眉頭,神情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急切,和他平常謙謙君子的形象很是不一樣,還帶著幾分倦容,大約是路上趕得太急了。</br> “表哥快坐吧,身子沒好,怎么又跑了過來,舅母可要生氣了。”沈清薇一邊說,一邊遣了丫鬟去倒茶,在廳里的靠背椅上坐了下來。</br> 謝玉見沈清薇雖然看著并不是很精神,卻也不似有太多的愁容,想來那件事情她并沒有知道,反倒送了一口氣。</br> 良辰從外頭沏了茶進來,也抬起頭看了一眼謝玉,心里倒是還有幾分同情他。謝玉從小和沈清薇要好,若不是半路殺出一個豫王殿下,其實姑娘若是跟著謝家表少爺,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呢!只是可惜了……</br> 沈清薇瞧見良辰一時愣怔,只清了清嗓子道:“你這丫頭,今兒是怎么了?端了茶進來也不放下,難道要表少爺親自去取嗎?”</br> 良辰聞言,只急忙就送了茶盞上去。謝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抬起頭怔怔的看著沈清薇,心中又生出幾分不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清薇見他分明是有話要說,便打發了丫鬟們都下去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