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dāng)著小謝氏的面兒,老太太也不會說這些,只是可憐沈清蓉,跟著這樣一個娘,必定是學(xué)不好了。以前她小時候看著還有些氣度,沒想到這些年越長大就越發(fā)小家子氣了。老太太想起上回林氏提起的繡花針的事情,心里只越發(fā)把小謝氏罵了一遍,這種陰損的招數(shù),也只有小謝氏能想出來了,沈清蓉真的是被小謝氏給帶累了。</br> 只可惜這件事情關(guān)系到衛(wèi)國公府姑娘的名聲,老太太又不能隨便找個由頭就把小謝氏打發(fā)了,畢竟她和大老爺之間的夫妻感情,到底還是不錯的。</br> 沈清蓉見老太太從房中出來,只親自送了一盤子的蜜棗糕上去,笑著道:“老祖宗才睡醒,想必也餓了,這兒有廚房現(xiàn)做的蜜棗糕,老太太嘗嘗。”</br> 蜜棗糕是老太太最愛的點(diǎn)心之一,以前沈清蓉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好惹了老太太生氣,只要這蜜棗糕一出馬,基本上這氣也消了大半了。可老太太一想起沈清蓉這樣的姑娘也害過人,到底覺得沒了幾分吃的興致,只開口道:“今兒二太太回了平寧侯府,我還以為你們會也跟著去了呢,原來你們沒去啊?”</br> 小謝氏只親自斟了一杯茶,遞給老太太道:“我打算和二丫頭過幾天再去,這樣家里也不至于太冷清了,我們兩個還能留下來陪陪老太太。”</br> 老太太心里冷笑了一聲,嘴上道:“難為你們有這份孝心,二丫頭這蜜棗糕先放下吧,我這會兒剛醒,還吃不下這甜膩的東西。”</br> 沈清蓉捧著一碟子的蜜棗糕,滿臉期待的看著老太太的,本以為老太太總會像以前一樣,拿一塊吃起來,誰知道老太太卻直截了當(dāng)?shù)幕亟^了,這讓沈清蓉臉上也略略顯得有些尷尬了起來,只把蜜棗糕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這才開口道:“老祖宗胃口不好嗎?這幾日過年,家里的菜色也肥膩了一些,老祖宗應(yīng)該吃的清淡些才好。”</br> 老太太嗯了一聲,知道沈清蓉也不過就隨口說說罷了,未必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因?yàn)樽约哼@福雅居里頭的膳食,都是另外安排的,她這幾天總共也就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時候在外頭吃了兩頓飯。除夕夜那頓不用說了,一家人團(tuán)聚做些好菜也是應(yīng)該的,但大年初一的那頓宮宴,到底是宮里的御廚安排的,葷素搭配,也沒有什么肥膩的東西。去參加宴會的不乏有一些年紀(jì)大的老封君,若是吃出一個好歹了,皇后娘娘也擔(dān)不起這責(zé)任。</br> “我這福雅居的膳食,倒一直清淡的很,只是這會兒恰好不餓罷了。”老太太抬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蓉,那日在宮里的時候,盧倩雪出事的時候老太太正在永壽宮里頭和沈太妃聊天,所以對事情的原委并不太明白,如今見沈清蓉正好過來,便開口道:“那天御花園梅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盧倩雪好好的也要進(jìn)宮了?”</br> 雖然這兩天皇帝的明旨還沒發(fā)出來,但老太太見那日皇后對盧倩雪的態(tài)度,想必是不會錯的了,只是熬幾天時間,讓盧家心里稍微擔(dān)驚受怕幾日罷了。</br> 沈清蓉也不敢說她跟蹤盧倩雪的事情,便只說賞梅的時候不小心偶遇了盧倩雪,正巧瞧見她在梅灣水榭那邊跳舞,大約是瞧見皇帝來了,一時緊張,所以掉到了湖水里去,弄濕了身子。</br> 老太太聽了,也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盧家看上的分明也是豫王李煦,怎么一眨眼就一頭撞進(jìn)宮里了?只是這事情似乎和衛(wèi)國公府也沒有什么大的關(guān)系,不過好歹也算是排除了一個和沈清薇競爭豫王的強(qiáng)敵了。</br> 小謝氏聽見老太太提起這些,眉眼又亮了幾分,前幾日她依稀聽說程國公府的老太太請了人來打探消息,問得似乎是沈清薇。原本對于小謝氏來說,這燕世子、謝玉,那都是一表人才的人,可如今有了李煦這樣的人選,這些人到底都要靠后幾分了。</br> 小謝氏揣摩著老太太的心思,只小心道:“上回老太太跟我提起了二丫頭的婚事,我這幾日也想了想,我總共就二丫頭這么一個親閨女,自然是想讓她嫁得好一些的,如今三丫頭都有了人家了,那豫王殿下那邊……”</br> 小謝氏心想,你就算想偏心讓人三丫頭和豫王殿下湊一對,可如今三丫頭又有了程國公府的世子爺,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霸著兩個人,沈清蓉就算爭不過你,吃你剩下的總成的?</br> 小謝氏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眼皮略略抖了兩抖,冷笑道:“沒想到到現(xiàn)在你還沒睡醒呢,還在做豫王妃這個白日夢?”老太太說完,只抬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蓉道:“二丫頭,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豫王,想做她的王妃?”</br> 沈清蓉沒料到老太太居然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栕约海D時就有些慌神,只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老祖宗明鑒,孫女是真的喜歡豫王殿下,想……”沈清蓉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小謝氏,見小謝氏一個勁給自己使眼色,只硬著頭皮道:“孫女想嫁給豫王殿下,請老太太成全。”</br> 老太太冷冷的掃了一眼沈清蓉,臉上透出一絲不屑來,只開口道:“你如今這個性,當(dāng)真是被你母親教得極好的,什么你得不到的東西,就想盡了辦法得到,便是金秋盛會上的領(lǐng)舞之位,你也可以得來,是不是?”</br> 老太太雖然沒有提起繡花針來,但這金秋盛會、這領(lǐng)舞一說出口,沈清蓉立時就愣住了。原本以為這事情就算沈清薇知道,謝氏也知道,可老太太也決計(jì)不會知道的,殊不知老太太卻早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切,怪不得不管自己如何在老太太跟前討好賣乖,老太太依舊不領(lǐng)情。</br> 小謝氏聞言,立時也愣怔了,片刻之后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老太太磕頭道:“老太太,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讓二丫頭這樣做的,我也只是心疼二丫頭,事事不能稱心如意而已,想讓她也能和三丫頭一樣,處處稱心。”</br> “我和你們說過多少次,不要跟三丫頭比,三丫頭天生聰慧,這些東西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便是她的身份是比二丫頭高貴些,可她也從來沒仗著自己的身份得到什么好處。可你倒好,越發(fā)往那里頭鉆進(jìn)去,把二丫頭帶成這幅樣子,小家子氣,沒氣度,還學(xué)著外頭不檢點(diǎn)的女人爭起了男人來,你以為你當(dāng)年那些伎倆我當(dāng)真不知道嗎?”</br> 老太太說著,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跪著的小謝氏和沈清蓉,又轉(zhuǎn)身對沈清蓉道:“你如今想要當(dāng)豫王妃,可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豫王若是當(dāng)了太子,最后又當(dāng)了天子,難道他就不會有后宮佳麗了嗎?就你這種心性,只怕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到最后東窗事發(fā),把整個衛(wèi)國公府搭進(jìn)去了也未可知。你以為我和太妃娘娘就糊涂到這份上嗎?”</br> 沈清蓉嚇得臉色都變了,只一個勁兒磕頭道:“老祖宗,孫女不敢,孫女是真心喜歡豫王殿下的,孫女不會再做壞事的!”</br> 老太太臉色鐵青,只是這大過年的,她也不好把她們母女如何,便轉(zhuǎn)身吩咐道:“傳我的話,大太太和二姑娘這幾日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就在大房好好思過吧!”</br> 小謝氏聞言,臉上頓時一片灰白,這大過年的,惹惱了老太太,等大老爺回來,只怕也要數(shù)落她一頓的。如今她和大老爺之間的感情,也是岌岌可危,大老爺平常在她房里,確也只是應(yīng)景,再沒有以前那樣你儂我儂的樣子。</br> 丫鬟婆子們都在門口候著,并不知道房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見老太太如此震怒,也知道必定是小謝氏又觸怒了老太太的逆鱗,只一邊拉著她出去,一邊勸慰道:“大太太這又是何苦呢,這大過年的惹了老太太心里不痛快,我們這些下人都要跟著遭殃的。”</br> 平常老太太房里的下人,就連謝氏也要敬上幾分,可小謝氏對她們卻從不客氣,所以如今這話說出來,到底也不好聽。沈清蓉哭的梨花帶雨的,被兩個丫鬟拉著出門,只一邊哭,一邊回頭喊著老太太道:“老祖宗,是孫女錯了,求老祖宗饒了孫女吧,孫女以后再也不敢了。”</br> 眾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可聽沈清蓉這話中,分明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大家不由心中就疑惑了幾分,只竊竊私語了起來。老太太冷著臉道:“今日之事,你們不準(zhǔn)議論半分,要是讓我聽見外頭有什么閑言碎語,直接打死!”</br> 丫鬟婆子知道老太太平常最是和藹,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必定不是小事,雖然好奇,卻也真的不敢再議論,只拉著兩人一路往福雅居外頭去。</br> 沈清蓉哭的氣都要斷了,小謝氏卻不敢哭,只是心虛的擦了擦眼淚,暗暗后悔自己又辦了一件蠢事,早知如此,就應(yīng)該直接放棄了老太太這邊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