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梅溪沈清薇可最知道不過了,就是一條人工挖掘的小河溝,是為了方便夏天的時候給這附近的花木澆灌特意挖掘的。因為地處偏僻,所以上面并沒有蓋小橋,只是在水里安置了大約六七塊的大石頭,從河的這邊通往河的那邊,得走到了盡頭,才有一處水榭聯(lián)通,卻是這宮里最好的賞梅的地方。</br> 只是因為太偏遠了,所以宮里的娘娘們并不常去哪兒,但是從皇上理政的御書房過來,那地方卻比別處近一些,沈清薇知道,前世皇帝就很喜歡去哪兒賞梅,因為隔著一道水簾,正好可以看見那滿池的落花。皇上喜歡附庸風(fēng)雅,那水榭里還時常備著筆墨紙硯,沈清薇前世也偶爾去過幾回。</br> 沈清薇雖然覺得沈清蓉可能是去了水榭那邊,可一時卻不敢說出來,畢竟對于今生的她來說,這皇宮也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若是她冷不丁說出那梅溪盡頭有個水榭,這才真的讓人懷疑了。</br> 幸好那宮女倒是認(rèn)得這里的,只小聲道:“不然奴婢帶著姑娘們?nèi)フ乙徽遥慷媚镌趯m里也人生地不熟的,興許也不會去哪兒,只要不驚擾了圣駕,應(yīng)該沒什么要緊的。”</br> 沈清薇的心里只默默冷笑,若真的遇上的皇帝,只怕也不會被驚擾到吧,今上出了名的憐香惜玉,沈清蓉又是這樣柔柔弱弱的樣子,要是在皇帝面前撒個嬌什么的,只怕皇上心疼喜歡還來不及,怎么可能被驚到呢!</br> 皇帝如今沒有子嗣,太醫(yī)也不敢說是他的問題,且按照沈清薇前世的記憶,最后盧倩雪還是給皇帝生了兒子的,所以這時候皇帝即便要再多的美人進宮,那都是合理的,是為了要給大周開枝散葉。</br> 雖然帝后情深,可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皇帝納幾個妃子,皇后也不會怎樣的。</br> 沈清薇想到這里,倒還真是有些愁了起來,雖說沈清蓉是有那么些刻薄又小家子氣,可像她這樣的性子,就算一時皇帝圖新鮮讓她進了宮,只怕過不了多久也是會失寵的,到時候還不知道她會干出一些什么事情來呢!</br> 沈清薇想了想,覺得沈清萱和沈清蕊畢竟年紀(jì)還小,若是見了皇帝,難免會緊張些,便開口道:“四妹妹,你帶著五妹妹就在這邊等著,我和謝家表妹過去瞧一瞧。”</br> 皇帝是謝枚的姑父,若是有謝枚在場,皇帝至少也能顧念起蕭皇后幾分。</br> 沈清萱也知道這宮里不能連跑,便點頭道:“三姐姐放心,我就帶著五妹妹在這邊等你們,哪兒也不去。”</br> 宮女見沈清薇安排好了,便帶著她們沿著梅溪一直往那盡頭的水榭去。</br> 沈清薇她們猜得不錯,沈清蓉確實去了水榭,只是她卻不是因為迷路了,而是因為瞧見有人過去了水榭那邊,故而才跟了過去,而那去水榭的人不是別人,卻正好是在瑯?gòu)謺褐凶约旱乃缹︻^盧倩雪。</br> 原來盧倩雪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說李煦一直沒有確定豫王妃的人選,是因為在等著皇帝最后拍板。這京城閨秀中,身份能配上豫王的,也就只有沈清薇、謝枚、盧倩雪她們幾個了。盧倩雪視沈清薇為最大的對手,奈何金秋盛會上面,她沒有當(dāng)成領(lǐng)舞,所有的風(fēng)頭都由沈清薇給搶了去,所以一直覺得在這方面落了下風(fēng),因此就想著找一個機會,能在皇帝面前刷一次好感度。因聽宮里的人打探出來,說皇帝平常喜歡到這梅灣水榭來,所以今兒特意撇開了其余的人,假裝迷路,想去水榭那邊碰碰運氣,誰知道卻被沈清蓉給瞧見了,還跟了上去。</br> 不過那宮里人大約也是皇帝身邊的人,確實沒放錯了風(fēng)聲,這大年初一的,皇帝就往水榭那邊跑了。</br> 沈清蓉平常就對盧倩雪恨之入骨,如今瞧見她鬼鬼祟祟的往梅園深處跑,心里便起了幾分好奇,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不會兒,才瞧見原來梅園的盡頭,有一個小小的水榭,因為前幾天還下著雪,房頂上還堆積著一小片白皚皚的積雪,而那梅溪一路過來,都匯聚在了前頭的水塘里,上面廊橋九曲,水池中漂浮著一片片的落梅花瓣,真是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曠神怡。</br> 盧倩雪走到水榭的門口,就再沒有往里頭去了,只在門口的空地上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接了一片從空中飄過來的花瓣,忽然翩翩起舞了起來。沈清蓉正覺得奇怪,卻見不遠處梅溪對面的小徑上,一前一后兩個人影從遠處而來。</br> 那人穿著明黃錦袍,約莫三四十歲的光景,儒雅威嚴(yán),卻正是當(dāng)今圣上。沈清蓉嚇了一跳,正想迎出去接駕,忽然只覺得袖子一緊,嘴巴已經(jīng)被人給捂住了。沈清蓉扭頭,卻看見是沈清薇正按著她的嘴巴,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沈清薇見她如此,便開口道:“二姐姐若是答應(yīng)不驚動圣駕,我就松手。”</br> 沈清蓉嗚嗚了兩聲,見自己掙脫不開,便點了點頭,沈清薇這才松開了她,沈清蓉便漲紅了臉色問道:“你捂著我的嘴做什么?沒瞧見皇上來了嗎?”</br> 沈清薇冷冷一笑道:“瞧見了,就更不能驚動了,且看看盧倩雪想做些什么?”</br> 沈清薇其實很想不明白,盧倩雪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李煦,為什么會想到這種辦法來勾起皇帝的主意呢?難道她忘了燕苒是怎么進宮的嗎?皇帝雖然年紀(jì)大了,可依然風(fēng)流不改啊,她這樣做分明就是……沈清薇聯(lián)系了前世再想了想,盧倩雪進宮之后,到底還是生出了皇子來,而原本屬于李煦的太子之位也因為皇子的出生就沒了,這一切聯(lián)系到了一起,沈清薇頓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若是這輩子盧倩雪沒進宮,那是不是皇子就不會出生,李煦也就不會死了呢?</br> 一旁的沈清蓉見沈清薇還愣著,只開口道:“這還用看嗎?明擺著是要勾引皇上,上次燕苒因禍得福進了宮,還不知道讓多少人眼紅了呢?”</br> 沈清薇聽沈清蓉這酸溜溜的口氣,忍不住隨口問道:“怎么?你也眼紅嗎?”</br> 沈清蓉聞言,頓時臉色又變了,她再眼紅也不會眼紅一個能當(dāng)自己爹的老男人,沈清蓉只瞥了沈清薇一眼,不去理她,扭頭看著水榭門口事態(tài)的發(fā)展。</br> 皇帝果然瞧見了盧倩雪在跳舞,特么的這么一個大活人,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跳舞,要是看不見那才怪呢!看著皇帝眼中略帶驚喜的神色,沈清薇有些著急了,這盧倩雪要是進了宮,李煦的命運只怕是要被改寫了,她和李煦雖然沒有緣分,可若是讓他年輕輕的就死了,沈清薇到底覺得有些不忍心。</br> 沈清薇眼珠子一轉(zhuǎn),只湊到沈清蓉的耳邊,小聲道:“二姐姐,上回你用繡花針害盧倩雪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若是不想我把這事情告訴老祖宗,你能幫我一件事情嗎?”</br> 沈清蓉為了那繡花針的事情,可以說是擔(dān)驚受怕了幾個月,如今好容易把那事情給忘到了腦后,誰知道沈清薇又提了起來,頓時就嚇了一跳,好在那宮女和謝枚在她們的身后,并沒聽見她們的對話,沈清蓉只強裝鎮(zhèn)定,開口問道:“到底什么事情,你說來聽聽。”</br> 沈清薇這時候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覺得不能讓盧倩雪太過引起皇帝的主意,不然她進了宮之后,這后面很多的事情又要朝著前世的方向發(fā)展,這是沈清薇所不想看到的。</br> “二姐姐,不然你出去跟盧倩雪搭個訕,讓她不要跳了。”</br> 沈清蓉平常雖說刻薄,關(guān)鍵時刻還有幾分腦子,便擰著眉頭問道:“你覺得皇上會吃盧倩雪這一套嗎?”</br> 沈清薇便隨口道:“吃不吃我也不清楚,只是平常她在書院那樣盛氣凌人的,若是以后讓她進了宮,豈不是更加不可一世?”</br> 沈清蓉聽沈清薇這么說,也覺得有些道理,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只擰眉問道:“她要是進了宮,不是沒有人跟你搶豫王了嗎?”</br> 沈清薇聞言立時就笑了:“我和豫王本來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送你們跌打膏藥,送四妹妹八音盒,我可是什么都沒拿到過,你只說你這個忙幫不幫?不然我就……”</br> 對于沈清蓉,還真的不能太費唇舌了,沈清薇只威脅道。沈清蓉心下一驚,到底還是害怕,便開口道:“我去試試看,若是不成,你也不能把那件事情說出去。”</br> 沈清薇只點了點,目送沈清蓉從梅林中走出去。不得不說,單單論容貌,沈清蓉比盧倩雪還勝幾分。盧倩雪雖然漂亮,但從小嬌生慣養(yǎng)成那種不可一世的做派,是怎么掩蓋也蓋不去的,而沈清蓉天生就有一股子嬌小病弱的美態(tài),兩人若是在一起,皇帝必定跟喜歡沈清蓉幾分的。</br> 沈清蓉出了梅林,就瞧見皇帝也從對面的梅林中走了出來,盧倩雪還在水榭的門口跳舞,時不時瞥一眼正遠遠靠近的皇帝,而皇帝的眼神卻越過了盧倩雪,停留在意興闌珊,正悠閑漫步而來的沈清蓉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