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買四合院</br> 過年時候,自然是過得熱鬧,吃餃子放鞭炮,餃子里舍得放肉,豬肉白菜餃子雖然家常,但吃著就是香,吃著餃子蘸醋,聽著外面鞭炮聲和小孩子笑鬧聲,過年就是有氣氛。</br> 順利地過了年,一般職工家庭過年只放三天假,這時候也就差不多要上班了,但顧舜華和任競年可以多輕松幾天。</br> 任競年的學校是初八開學,顧舜華的國營飯館是初六開業,反正別人忙著要上班的時候,他們還可以繼續悠閑幾天。</br> 這幾天恰好有郊區趕早的過來賣雞,顧舜華便買了兩只,其中一只燉了湯,叫過來常慧,一起喝了,又道:“永泉家補品多,讓永泉想辦法弄點阿膠,回頭我過去同仁堂,熬成阿膠糕,這樣你也能跟著多吃一點了,那個產后補血挺管用的。”</br> 常慧喝了兩大碗,眼里都有些濕潤了:“我喝點這個就行了,其實這幾天,永泉也偷偷地給我弄了點奶粉,雖然是小孩的奶粉,但我喝著應該也還好,正慢慢補著呢。”</br> 顧舜華:“永泉關鍵時候還是挺靠譜的。”</br> 常慧點頭:“嗯,我想著,他以前也是沒經過事,就算在內蒙古挺難的,可他還是笑哈哈地過來了,那天看到我打胎,他也是嚇到了,當時抱著我哭了。”</br> 顧舜華:“這次的事瞞住,等以后你考上大學,盡快要個孩子,以后就算萬一你婆婆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了。”</br> 常慧:“我也這么想的。”</br> 一時常慧又道:“對了,那房子的事,后來好像對方又來找永泉,說價格可以商量,其實你們可以再談談,實在不行,讓永泉幫你想一點辦法,這么好的一處宅子,如果能盤下來,你們日子以后過得也舒坦。”</br> 顧舜華:“主要是差太多了,差那么多,夠都夠不著,這么多錢,你說怎么好意思借別人的,也怕借了到時候還不了啊!咱之前窮了那么久,才稍微掙點錢,真沒膽子一下子借太多。”</br> 要是像后來那樣借銀行的,風險在自己,豁出去了,但是借老人家的,萬一有個什么,那是坑自家人啊。</br> 常慧聽了,也沒說什么,誰知道到了第二天,雷永泉過來,竟然拿了兩盒東阿阿膠:“這個你看看怎么弄,做出來阿膠糕,回頭讓常慧吃點,也讓她補補身體。”</br> 顧舜華也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雷永泉轉眼就弄到了。</br> 雷永泉:“舜華,謝謝你這么惦記著她,其實這事也怪我,她這次打胎,對身體傷害挺大的。”</br> 顧舜華看雷永泉這樣,本來不想說,不過到底是忍不住,嘆道:“永泉,說實話,許多事,你是男人,是男人你就體會不到女人的痛苦,比如懷孕的痛,生孩子的痛,打胎的痛,那是實實在在對身體的傷害,是要用血肉之軀去承受的,除了這個,女人還得面對和公婆的相處,還得面對這個社會加在女人身上的道德名聲各方面的束縛,哪怕我們不在乎,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環境就是這樣,我們逃不掉。”</br> 雷永泉聽著,咬牙,點頭:“你說得對。”</br> 顧舜華:“對常慧多體貼一些,她也有她的問題,但她確實不容易。”</br> 雷永泉眼睛已經有些濕潤了:“這次她哭著說她不想被人瞧不起,不想一輩子抬不起頭,她說她就這一次機會,錯過了,估計更難了,她也沒有準備第二次的勇氣。”</br> 他深吸了口氣,將那種濕潤硬生生地逼回去:“我覺得,還是我的錯,沒讓她有足夠的安全感,讓她處于惶恐忐忑之中,她必須做一點事來證明自己,那也沒辦法,她要打胎,我也認了。”</br> 顧舜華:“你好好照顧她,在阿姨面前,也多幫襯著,以后考上大學,想要孩子還能再要,只是這件事,千萬別讓阿姨知道。”</br> 雷永泉點頭:“我知道,我現在也看出來了,常慧是我親媳婦,我肯定疼她,但我媽那里也是親媽,他們兩個都是我親人,可他們沒什么關系,我只能從中間調停著。”</br> 顧舜華聽這一番話,心里也是感慨,想著雷永泉這種不著調的,現在也慢慢地靠譜了。</br> 雷永泉又道:“還有一件,你那四合院,還想要不?我打聽了打聽,這幾天他一直找人買,可大過年的,一時半會哪找得到合適的,他年后就打算出國了,所以著急,想降價。”</br> 顧舜華:“你感覺能降到多少啊?”</br> 雷永泉:“我和他談了談,使勁地砍了價,對方意思是一萬七,可我想再給他抻抻,直接弄到一萬三或者一萬四。”</br> 顧舜華心里一動,她迅速地算了下,有大概一萬,但其實加上之前賣西瓜醬的錢,是一萬出頭,也許能到一萬一。</br> 如果真能砍到一萬三或者一萬四,那自己也就只差兩三千。</br> 想辦法借兩三千塊錢來買房子,壓力也不會很大。</br> 自己努力一些,年后弄一批清醬肉,憑著自己先前的聲頭,這兩千多應該很容易回來的。</br> 她忙問:“那你覺得可能嗎?一萬七的話,還是差太多了,實在是不敢出手,但如果一萬三或者一萬四,我們倒是可以努把勁,想想辦法。”</br> 雷永泉一聽便來勁了:“那你趕緊想法子,到時候我可能可以幫你湊大概一千塊,你再想法弄三千,我這里就加把勁給你談,談到至少一千四以下!”</br> 顧舜華忙點頭:“好好好!”</br> 雷永泉興致便高起來了:“你這房子距離我們也不算太遠,到時候咱們可以過去你那房子玩,一起吃飯,一起打牌什么。”</br> 顧舜華:“嗯!”</br> 這時候任競年回來了,他剛才帶著孩子去外面看人家店鋪里開業扎花燈去了,現在回來,和雷永泉一說,知道能砍價這個事,倒是也有了興致。</br> 說了一會兒話,雷永泉便趕緊過去幫著談價格了,顧舜華和任競年商量了下,雷永泉那里如果能借一千塊,自己想辦法湊湊可能有一萬一,到時候佟奶奶或者骨朵兒那里借一千或者兩千,這房子差不多也就能買下來。</br> 雷永泉財大氣粗,一千塊不至于太影響他,骨朵兒或者佟奶奶那里有,一千塊借半年應該也沒問題。</br> 任競年自然是沒意見,能把這房子買下來,臨時擔負一下債務不算什么,而且壓力也不至于太大。</br> 顧舜華想了想,還是去找了佟奶奶,說了那邊談價格的事,提起到時候可能借一千到三千。</br> 佟奶奶卻直接拿出來一個存折,存折里是三千:“你就先拿去用吧,別想那么多,說實話,我那碗沒了,我心里空落落的,看著這錢,也不覺得有什么好,這些都是身外之物。”</br> 到了這份上,顧舜華也就沒再推辭,說好了到時候給佟奶奶一些利錢,便拿了那存折。</br> 回來后,和任競年提起這事,她便嘆道:“當時賣了那碗可惜了,不知道碗賣哪兒去了,如果能追回來多好啊。”</br> 任競年:“那回頭問問潘爺吧,佟奶奶幫了我們大忙,要是以后有機會,我們又有余錢,多花一些錢幫她追回來也好。”</br> 顧舜華點頭:“我也這么想的。”</br> **************</br> 趁著還沒上班,顧舜華湊齊了各樣配料,趕緊熬阿膠糕。</br> 其實同仁堂就賣阿膠,買了后花一點加工費就能給熬,但是這阿膠糕不是同仁堂的,是東阿的,拿著別的牌子過去,總是過意不去,干脆自己熬好了。</br> 再說自己熬,火候配料也更能掌控,自己心里有分寸。</br> 熬阿膠,得先炒各樣干貨,大棗切成細片炒,核桃切成小塊炒,還有黑芝麻也得干炒了。這里面別的不說,只說大棗,炒干了后,炒到棗子干而脆,邊角微糊,散發出帶著糊味的甜香,光聞味就讓人流口水。</br> 各種配料都炒好了后,就開始熬阿膠了,阿膠是提前放在黃酒里泡,泡了兩天的,這個時候放在鍋里慢慢地加熱,就融化了,融化后,鍋里便是黑乎乎的濃稠,就得慢慢地用小勺子順著一個方向攪,攪的時候一定注意別糊鍋。</br> 熬差不多了,就放各種配料繼續熬。</br> 這熬出來后,便成了濃郁的膠狀,便放在案板上,慢慢壓平成餅,稍微晾一下,就可以切成塊了。</br> 顧舜華一口氣把一斤的阿膠都給做好了,做好了直接提著過去給了常慧:“你記得每天吃兩塊。”</br> 常慧見了,自然感激不盡,又問起房子的事:“就盼著你們這房子快落聽了,能有自己的四合院,獨門獨戶,又沒公公婆婆,多好啊!”</br> 顧舜華:“誰知道怎么著呢,我看那四合院維護起來也有消耗,光冬天燒煤就要不少,也不知道咱們能有這福氣住上嘛,看看吧。”</br> 而讓顧舜華沒想到的是,雷永泉竟然真得談成了,是一萬三千多的價格,包括那些家具。</br> 雷永泉非常興奮:“這已經不錯了,他也是被逼急了,出國手續都辦下來了,再不賣出去,這就得幾年后了,以后不一定怎么樣呢,一萬三千五,這還是我讓了一步!”</br> 顧舜華聽了,自然大喜,佟奶奶借給自己三千塊,自己手頭有勉強一萬一,這就是說自己還多出來五百塊呢!</br> 當下不敢耽誤,趕緊找了任競年,兩個人一起過去了那處四合院,和對方正式坐下來談談。</br> 誰知道過去的時候,竟然遇上一個人,正在搬東西。</br> 乍看到那人,也是意外,竟然是彭嗣筠,那位中國理工大學的老師,印尼華僑。</br> 他身邊已經放了好幾個大箱子,現在還在整理一些細碎雜物。</br> 彭嗣筠看到顧舜華和任競年,也是意外:“你們?”</br> 任競年忙解釋了情況,彭嗣筠便多少有些尷尬。</br> 他是租住房子的人,因為房東要出國,說是房子緊急賣,他沒辦法,被迫就得搬出去重新找住處了,誰想到,現在遇到了買家,竟然就是自己學校的學生!</br> 彭嗣筠臉皮有一絲漲紅,不過還是忙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也是巧了。”</br> 任競年見此,便道:“彭教授,如果這房子我們順利買下來,您不用著急搬,這個不著急。”</br> 彭嗣筠:“那不行,本來說好要搬的。”</br> 只是說話間,看看旁邊一堆零散的生活用品,到底是有些無奈。</br> 顧舜華也忙道:“彭教授,您晚幾天就行,我們就算買了,我們不可能馬上搬過來,等會談價格的時候,我們也和房東提提這事。”</br> 彭嗣筠聽了,感激不盡:“行,行,那謝謝你們了。”</br> 一時兩個人過去正房,和這位蘇同志談,到了眼下,蘇同志又反悔了,意思是堅持一萬四,雷永泉說一萬四肯定不買了,作勢要走人,任競年更是直接道:“我們是聽說一萬三能買才來的。”</br> 蘇同志便有些來氣了:“一萬三,怎么可能!你們知道我們隔壁胡同那個四合院嗎,就派出所給占了的,最近落實政策,沒法給他們騰退了,派出所還補償了他們兩萬塊呢,他們那房子還不如我的好,而且也沒家具!”</br> 顧舜華見此,趕緊從旁打圓場,勸了勸,蘇同志想想眼下的情勢,倒不是說堂堂四九城就沒一個能買得起他房子的,但是現在,他要去國外留學了。</br> 因為他去國外,先要讀預科,所以必須盡快,還得想辦法過語言關,這些都是壓力。</br> 讀幾年書后,如果合適,他可能就想辦法留那里不回來了,這么耽誤著,還不知道最后怎么樣。</br> 國內政策,誰知道呢,沒準回頭房子就不屬于自己了,他不太信眼下這些政策,還是想著趁早賣了房子去國外,趁著有機會趕緊走。</br> 他猶豫了一番,到底是道:“我再想想吧。”</br> 對此,任競年也沒有過多猶豫,和雷永泉對視一眼,兩個人和顧舜華一起離開。</br> 走出去后,其實大家都有些想法,雷永泉的意思是他急用錢,應該是會同意,任競年也覺得:“我們也要抱著一個想法,那就是這房子我們確實買不到,買不到也別難受。”</br> 到了這個時候,顧舜華也沒那么急切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沒事,買不到就買不到,現在花太多錢,咱心里壓力大,回頭也住不踏實。”</br> 誰知道他們走到胡同拐彎處,就聽到后面急匆匆的腳步聲:“你們最高能出多錢,說吧!”</br> 聲音有些惡聲惡氣的,但也帶著放棄的無奈。</br> **************</br> 這次談價格就順暢多了,對方到底是做出來讓步,最后四合院連同這一整套的家具在一萬三千六百成交,對于顧舜華來說,算是很好的價格了。</br> 因為這位蘇同志出國手續已經辦差不多了,時間非常緊急,所以趕緊走了辦理過戶的流程,</br> 辦理過戶的時候,蘇同志依然是不太甘心:“現在像我們這種四合院不多了,你們可算是撿到了大便宜!”</br> 顧舜華自然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這個時候也說不了什么,只能是感謝對方高抬手讓了價格。</br> 蘇同志長嘆了口氣:“我真是敗家子啊,我真是敗家子,變賣祖產,可我也沒辦法!”</br> 顧舜華更不說話了。</br> 三十多年來,這座古老的城市里發生了太多變化,時代變革的潮流中,到底方向將會走向哪里,有人迷茫,有人徘徊,這都很正常。</br> 每個人的際遇不同,選擇也就不同,蘇同志選擇了賣出去房子出國,他有他選擇的原因。</br> 但他這個選擇的背后,未必沒有徘徊,其實對房子價格的不滿,以及現在的嘆息,都是他心里的掙扎。</br> 他現在說這個,也是一些對自己的安慰吧。</br> 把所有的錢存成了存折,交給了蘇同志,又陪著他過去了銀行取錢存錢,確認無誤后,任競年顧舜華一起和他過去了西城房產管理局,進行了房產的變更,并且很快拿到了嶄新的房產證。</br> 拿到房產證的那一刻,顧舜華心里激動,激動到手都有些顫,她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任競年的手,任競年明白她的激動,便反握住她的手。</br> 而蘇同志卻有些悵然若失。</br> 他之前著急賣房子,現在賣了,得到了那么多錢,卻覺得渾身沒有力氣。</br> 三個人走到了四合院前,骨朵兒和顧躍華已經等在那里了,顧躍華今天沒課,特意過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br> 于是大家進去,蘇同志開始給大家交待,拿出來一個鑰匙板,上面掛滿了鑰匙,說這是哪個的,那是哪個的,又叮囑交待了一番。</br> 至于租戶彭嗣筠的問題:“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是你們讓他不著急走的,本來我的意思是他盡快搬走,兩清了。”</br> 顧舜華點頭:“這個我們會解決。”</br> 蘇同志其實已經沒什么話要說的了,但他很明顯不太想走,便又囑咐了一番別的,最后終于道:“我走了,要出國了,你們有問題趕緊問我。”</br> 顧舜華:“勞煩您了,倒是沒什么問題了。”</br> 蘇同志再次點點頭,干干地咽了一口:“好。”</br> 他走出去,又停下來,之后道:“正房里的家具都是好家具,紫檀木的,黃梨木的,都是好東西,你們可別扔了,不能糟蹋東西。”</br> 顧舜華:“您放心,我們肯定愛護。”</br> 她話音頓了頓,心里倒是對蘇同志有些同情,猶豫了下還是道:“以后您要是回國了,想過來看看,也沒什么問題,我們隨時歡迎。”</br> 蘇同志卻苦笑了一聲:“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不會回來了。”</br> 之后低下頭,出去了。</br> 顧舜華看著這位蘇同志的背影,心里不免嘆了一聲,茫茫人生路,有人往北走,有人往南走,身影一個交錯,大家各自奔向自己的方向,誰能知道自己一定是對的呢。</br> **************</br> 買下了四合院,顧躍華和骨朵兒倒是比顧舜華還興奮,兩個人幫著一起打掃起來,而彭嗣筠那里,差不多也收拾好了,打算離開了。</br> 臨走前他和任競年聊了幾句,意思是那些家具確實很金貴,他抽著煙,淡淡地道:“也就是現在那十年剛過去,大家伙還沒醒過味來,前一段紡織廠的庫房里堆著之前抄來的好東西,都是隨便便宜賣了,可惜我沒趕上。”</br> 他看了一眼任競年,道:“等過幾年,安生日子過時間長了,也就懂了,估計價格也就能上去了。”</br> 任競年聽著,點頭:“亂世買黃金,盛世藏古董,改革開放了,以后人們的日子稍微富裕起來,就得開始講究了,這些家具應該是好家具,我們以后注意著點。”</br> 彭嗣筠走了后,任競年和顧舜華也一起開始打掃清理,清理過程中,便開始將屋子里的一些家具記下來,回頭好進行清點。</br> 這么清點著的時候,潘爺過來了,幫著過了一眼,他到底是內行,看了后,也是驚訝:“你們今天算是撿到漏兒了!”</br> 顧舜華忙詳細地問了,這才知道,炕旁放的矮腳帶抽屜的小條桌和椅凳,那都是海南黃花梨木,名貴著呢!</br> 潘爺道:“這個也得再找行家過一眼,看看到底是哪年月的,不過就我看,不太可能是民國,怎么也得是民國往前的了。”</br> 一時想起那個賣家,不免搖頭,前輩種樹,后代不乘涼,反倒給砍了樹,這都是什么事啊!</br> 又看了旁邊的立柜,打量了一番:“這叫暗八仙立柜,那是紫檀的,也貴著呢,嘖嘖嘖!值了,可真是值了,這祖上肯定闊過啊,還得是讀過水肚子里有墨水的。”</br> 顧舜華聽著,趕緊讓潘爺去看了旁邊的柜格:“這個您也過一眼。”</br> 潘爺背著手,圍著那柜格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倒是沒什么出奇的,就是普通柳木的,不過卻故意做成了檀木的樣子,刷的漆,防著做的。”</br> 顧舜華:“那就是普通的了。”</br> 潘爺點頭:“我估摸著,這個地方估計以前有一個實打實的檀木柜子,但是子孫缺錢花,變著法兒偷出去,把正兒八經紫檀家具給賣了,留了這么一個假的糊弄人撐場面。”</br> 顧舜華啞然,心想還有這門道。</br> 當下潘爺把家具過了七八,大部分也就一般木頭,不過確實有那么六七樣是好東西,聽說挺值錢的。</br> 任競年聽潘爺那一番話,也覺得撿著了,顧舜華則是趕緊看了看之前買房子的合同,確認上面的每一樣物件都寫在了合同里。</br> 這樣一來,心就放肚子里了,這些好東西真全都是自己的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