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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第 85 章

    第85章拜訪溥先生</br>  上了公交車,顧舜華自然帶著一點(diǎn)沒有平息的情緒,旁邊蘇映紅看出來了,納悶:“姐,你這是怎么了?”</br>  顧舜華:“也沒什么,就是摳門?!?lt;/br>  蘇映紅:“???”</br>  顧舜華看蘇映紅那樣子,想著她經(jīng)常過來百子灣,可別被人家蒙了去,便道:“她應(yīng)該是想找我借錢,借三百?!?lt;/br>  蘇映紅更加驚訝了:“三百?這說得倒輕巧,三百也太多了,干嘛?要當(dāng)彩禮給她婆家?這不至于吧,哪能找你借錢給她婆家當(dāng)彩禮?”</br>  顧舜華:“她倒是沒直接張口?!?lt;/br>  說著,她把這事說了說,包括之前是假結(jié)婚的,都提了:“反正心里不痛快,我現(xiàn)在還真不缺這個錢,她要是干脆豁亮地開口,我看她可憐,應(yīng)該也就真借了,能幫一把干嘛不幫??涩F(xiàn)在,怎么想怎么別扭啊,那話里意思,倒像是她成二婚是我哥害的,我家欠了她家一樣!”</br>  蘇映紅聽著震驚不已:“敢情振華哥是幫她才結(jié)婚的,又為了給她弄戶口才繼續(xù)瞞著大家伙!她得了戶口工作倒是好,拍拍屁股跑了,跑了就跑了,還找姐你來借錢?”</br>  旁邊的李桂容聽得皺眉,道:“我們廠子里有一個瘸腿的,三十多了,在廠子里看倉庫,之前找了個郊區(qū)的姑娘,二十歲年輕姑娘。就這,瘸子還覺得虧了呢。那郊區(qū)姑娘圖什么,就圖他工人階級城市里戶口?!?lt;/br>  這年頭,城里戶口值錢啊,結(jié)果就這么白幫人家,還給人家找工作,最后鬧成這樣。</br>  蘇映紅:“別說就是假結(jié)婚,就算真結(jié)婚,也得避諱著,哪有找頭一茬婆家的姑奶奶給后一茬婆家當(dāng)彩禮的,這不像樣啊!”</br>  顧舜華:“咱們看著吧,看看她怎么熬過去這一關(guān)。</br>  蘇映紅:“那振華哥那里怎么辦,大家伙都以為他是二婚,離過婚的,可他實際沒有啊!我還以為是兩個人不對付才離婚的,鬧了半天就是純幫忙!振華哥沒收她錢吧?”</br>  顧舜華忍不住笑了:“收錢?人家還找我借錢呢!”</br>  蘇映紅咬牙:“奶奶的,這叫什么事??!早說啊!早說誰搭理她!”</br>  顧舜華:“剛才我特別氣,主要是心里還存著希望,想著也許不至于,也許是我把人往壞里想了,結(jié)果她還真是那意思,特特地跑來,話里話外她二婚,還說我應(yīng)該有這個錢,搞得好像我欠她!不過現(xiàn)在我也想明白了,這人就這樣,我犯不著!”</br>  蘇映紅:“可這個事,總得和大家說明白吧,不然大家都以為振華哥和她是過不下去呢,那時候我媽好像還在那里和人叨叨,說瞧顧家這一家子,怎么對人家小媳婦的,小媳婦那天大雜院外頭墻根底下暗地里抹淚哭呢!”</br>  顧舜華:“這就一個糊涂賬了,回去想辦法和老街坊說清楚,撇清關(guān)系得了,以后遠(yuǎn)著就是了?!?lt;/br>  蘇映紅:“這好辦,我和我媽提提,剩下的咱就不用操心了!”</br>  她這一說,顧舜華微怔了下,之后差點(diǎn)笑出聲。</br>  蘇映紅正色道:“我瞧我媽那人,別的不行,傳這種事,保準(zhǔn)半天給你傳出去三個胡同,還得添油加醋一會!咱先把這事扯扯明白了,省得到時候她和司機(jī)的事黃了又賴上振華哥?!?lt;/br>  顧舜華笑著:“行,那到時候可就全仗著你媽了,你控制著點(diǎn),別說太過火,人家也就是想想借咱的錢,也被我給呲了一通,就這么得了,咱也不能敗壞人家名聲?!?lt;/br>  蘇映紅:“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br>  說起來,現(xiàn)在蘇映紅結(jié)婚了,日子過得不錯,過去當(dāng)圈子的事沒怎么有人提了,喬秀雅的氣好像也稍微順一些了,不像以前看顧舜華不順眼,當(dāng)然了,面子還是得撐著,見面依然不怎么搭理。</br>  反倒是對自己女兒,多少帶著一種“哄著”的意思,又想端著又想討好的。</br>  而蘇映紅果然不負(fù)重托,把這消息“不經(jīng)意”間透露給她媽,又警告一番:“媽,你可不能到處亂說,更別敗壞人家名聲,不然回頭人家還不是找我茬!”</br>  她媽喬秀雅連連點(diǎn)頭,不過一轉(zhuǎn)身,到底是忍不住,不敢明目張膽太編,但也到處給人家說“小道消息”,說老大就是大傻子,竟然這么幫人家,這是學(xué)雷鋒做好事還是怎么著呢!</br>  很快附近幾個胡同都知道了,這事傳出去,大家伙都只有一句話:“這振華也太實在,可算是讓那個姓苗的沾大便宜了!”</br>  至于陳翠月和顧全福這里,開始自然也是吃驚,但是顧全福聽顧舜華提了后,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也是一個可憐人,算了,反正咱們提防著,以后別打交道就是了,以前的事就甭提了,人家沾了便宜,咱也不至于吃多大虧?!?lt;/br>  陳翠月先是震驚,之后就來氣了,特別是聽到苗秀梅竟然還要從顧舜華這里借三百塊錢:“三百塊呢,誰還是她娘家怎么著,她竟然借三百!倒是能張口!”</br>  陳翠月工資低,一個月也就三十塊,三百塊差不多是她干一年,她又在意錢,聽了哪里能沒氣。</br>  說白了,以前再喜歡苗秀梅,那也是因為“曾經(jīng)以為她是自己兒子的媳婦”,而且又那么“勤勞樸實”,可現(xiàn)在一聽她竟然扭扭捏捏想借女兒三百塊,她的喜歡頓時像肥皂泡那樣破了。</br>  本來那苗秀梅就在自己家住了那么兩個月不到,能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啊。</br>  而顧舜華任競年接下來一周都沒過去百子灣,反倒是骨朵兒,和他們說起這件事了,說得繪聲繪色的。</br>  這才知道,苗秀梅哭著跪在了地上,一步一個磕頭,說要還生恩,還說自己這輩子不容易,想結(jié)個婚,求后媽放過,甚至大冷天的挽起袖子來,拿刀子往自己手腕上放,說是要用血來報養(yǎng)恩。</br>  當(dāng)然,胳膊剛一見紅,就被婦女主任給阻止了。</br>  事情做得挺絕,但確實這么一來,問題還真解決了,廠里人對她爸媽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后來她爸媽鬧了一次,廠長還是和稀泥,但她和司機(jī)照樣結(jié)婚,也沒受影響。</br>  她婆婆那里當(dāng)然是不太樂意,但最后也沒說什么,這事竟然就這么過去了。</br>  顧舜華沒了最初的惱火后,反而能平心靜氣地去思考這件事。</br>  她相信苗秀梅誠惶誠恐地留在自己家里拼命干活的時候,確實是愧疚,但是這愧疚里未必沒有那點(diǎn)自知之明。</br>  想著這不過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在最底層學(xué)過的自保辦法罷了,被逼到絕境,誰不會拼命一搏,當(dāng)初自己為了把戶口遷回北京,那真是什么法子都使盡了。</br>  唯一的區(qū)別,自己是豁出去折騰自己,就算跑去糾纏辦公人員,那也是明著來,而不至于踩著別人把別人當(dāng)跳板,更沒臉盯著別人手里的錢。</br>  沒了被欺騙的惱火后,也就不把這個人當(dāng)回事了,反正以后橋歸橋路歸路。</br>  反倒是陳翠月,催著顧舜華給顧振華寫信:“你哥現(xiàn)在雖然在國外,可萬一哪天有什么,你哥又被她纏上怎么辦!”</br>  陳翠月是怕了,因為之前馮書園的事,她徹底怕了。</br>  顧舜華一想也是,便寫了一封信,當(dāng)然也不好再說苗秀梅的不是,怕她哥反感,只是委婉地說起來苗秀梅當(dāng)時說了一些話,她覺得苗秀梅是想找自己借錢,但她不太想借,所以就沒搭理這一茬。</br>  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她哥回信了,是一封挺長的信,墨跡前后顏色不太一樣,看得出來,是分好幾次寫的,這其中應(yīng)該也有一些掙扎。</br>  也許是寫信這種形式比起對面交談更能讓人放得開,一向寡言的哥哥竟然寫了很長,寫了最初苗秀梅是怎么找上他求他,說他其實并不想,畢竟登記結(jié)婚這種事對人影響挺大的,但她很可憐,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腿,他不忍心,就答應(yīng)了。</br>  寫了鄉(xiāng)下八年的種種,從最開始的“純幫忙”到相處出一些感情來。</br>  他解釋了兩個人離婚登記后的那一百多塊錢,顧舜華以為苗秀梅沒拿,其實確實是拿走了,后來見到,她要還給他,但他當(dāng)然沒要。</br>  也解釋了一些其它的,平時他不會張口的話。</br>  最后他道:“出國前的那一晚,我想了想,騎車子去了百子灣,我沒想到那個男人就在她屋里,我聽到她對那個司機(jī)同志說話,就轉(zhuǎn)身回來了?!?lt;/br>  顧振華并沒有說那一番話是什么,顧舜華捏著信紙,卻鼻子發(fā)酸。</br>  成長都是有代價的,那個善良到愛給自己攬事的哥哥也是,他接連遭受了兩次打擊,被人家把赤果果的真相殘忍地擺在自己面前,去看那些曾經(jīng)以為的美好就那么殘忍地被打碎。</br>  她繼續(xù)往下看,信的最后,她哥哥依然用很平和的語氣說道:“不過舜華,無論是馮書園還是她,我現(xiàn)在都沒什么好生氣的,馮書園當(dāng)年遇到了不好的事,那時候她很年輕,我雖然不太懂,但我知道很多女人遇到這種事就是被毀了一輩子,我希望盡可能讓她好受一些。而她,她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我?guī)退冗^了,這世上就少了一樁悲劇,至少她沒成為那個跳河的女人,而我其實也沒什么損失,反而從她身上吃到了更多教訓(xùn)?!?lt;/br>  “我最近讀了很多書,學(xué)習(xí)了很多,也見識了很多,我反思了之前的一些事,人生的路那么長,我還有許多事要做,而她們兩個在我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lt;/br>  顧舜華捏著那封信看了很久。</br>  哥哥是一個沉默的人,并不擅長表達(dá)自己。</br>  這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這么吐露自己的心里話吧。</br>  ************</br>  最近天更冷了,偏偏又下了一場雪,過去北京圖書館學(xué)習(xí)也是一種痛苦,可是電視大學(xué)的教室更是冰冷,凍得手都是僵的。</br>  沒辦法,顧舜華只能在上完電視大學(xué)的課后,回到家里學(xué),這樣學(xué)到大概下午四點(diǎn)多就出發(fā)過去玉花臺上班。</br>  不過這么一來,家里的煤球就顯得緊張了。</br>  過去那會兒蓋的房子,墻厚得能有半米,但是自己蓋的肯定不舍得那樣厚實,所以到了冬天外面下雪,屋子里冷得就像冰窖一樣。</br>  顧舜華都是縮在被窩里學(xué)習(xí),即使這樣,也有些受不了。</br>  只是煤球?qū)嵲谑蔷o缺,哪舍得用呢。</br>  任競年之前找過礦上,現(xiàn)在又給礦上打了一通電話,倒不是礦上不給積極辦這事,實在是要想運(yùn)過來,也得恰好有機(jī)會,得是順道的,礦上的就算再著急給他運(yùn),也不可能單獨(dú)開一個車廂。</br>  好在這一次,總算有消息了,說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過了,這兩天就能運(yùn)過來,而且不是兩噸,竟然是三噸,三噸煤。</br>  這下子喜出望外了,任競年把這消息告訴顧舜華,顧舜華都高興死了:“我中午在家學(xué)習(xí),手都不聽使喚了!”</br>  任競年:“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協(xié)調(diào)這件事,今年北京的煤沒用內(nèi)蒙古的,他們沒往這邊運(yùn)的路線,這次也是找人協(xié)調(diào)的鐵路車廂?!?lt;/br>  不過不管怎么說,總算是有了。</br>  去年的那一噸煤是顧舜華自己操心,費(fèi)力不少,這次自然是不用了,任競年找了潘爺,一起聯(lián)系了板車人手,直接把三噸煤給接到了百子灣他們院子那里,然后在百子灣的院子做煤球,做好了后,陸續(xù)往這邊運(yùn)。</br>  因為量大,這次各家能得一百塊呢,就這樣,還能剩下一些,任競年送給老師一些,也送給百子灣村里一些,大家都感激得要命。</br>  煤在冬天多稀罕啊,沒這個就是挨凍!</br>  這次因為量大,大家也不好意思真得那么便宜價格要,畢竟不要錢的煤啊,但任競年在這個事上很堅持,并沒有多收一點(diǎn)錢的意思,這讓大家全都過意不去,心里感激得要命:“競年和舜華做事都敞亮痛快,幫了咱多大的忙!”</br>  顧舜華知道任競年有自己的考量,現(xiàn)在自己有些名氣了,任競年是二等功的軍人退役,當(dāng)過抗洪英雄,現(xiàn)在又是大學(xué)生,畢業(yè)就是國家干部,這種情況下,任競年做事就更加小心謹(jǐn)慎,免得污了這名聲。</br>  再說,大家伙大冬天受凍也不容易,現(xiàn)在能幫大家,自己心里也好受。而這次弄了這么多煤球,當(dāng)然就屬自己家最多了,那真是隨心用,再也不怕冷了。</br>  現(xiàn)在的顧舜華放學(xué)回到家,先打開白爐子的封口,讓火燒得旺起來,然后給自己下點(diǎn)羊肉湯面或者什么的,再把饅頭片和白薯烤上,這樣等孩子放學(xué)就能吃了。為了烤饅頭烤白薯,她還實踐了書上記著的一招。</br>  把一個鐵罐頭的底兒和蓋都摳去了,做成一個鐵皮筒,再清洗干凈了每天用。</br>  將爐子用爐蓋子半封住,只露出一點(diǎn)小縫冒熱氣,把鐵皮筒罩在那條爐縫上,取饅頭片懸空放在鐵皮筒上,再拿一個小鐵鍋罩住鐵皮筒。</br>  這鐵鍋下面得墊著支火鐵架兒,免得鐵鍋挨著爐子。</br>  這么擺布下來,爐子里的熱氣冒出,從鐵皮筒里往上,透過饅頭片,聚攏在鐵鍋上方,在罩住的鐵鍋里形成一個高溫區(qū),饅頭片在正中間,自然烤得外面嘎嘣脆,里面暄軟,而且上下均勻。</br>  不像一般的烤饅頭片,靠里的糊了,靠外面的還沒好。</br>  這么烤出來,孩子愛吃,她自己也愛吃,再拿筷子頭蘸一點(diǎn)豆腐乳往上稍微一抹,簡直是沒得挑。</br>  吃飽喝足了,暖烘烘地坐在床上,拿著書本學(xué)習(xí),偶爾間聽到外面的麻雀聲,看看窗外,枯枝上棲息著覓食的雀兒,正在那里嘰嘰喳喳地叫,她便覺得,這日子太舒坦了。</br>  這天,四點(diǎn)多,她換了衣服,穿上了棉猴兒,準(zhǔn)備過去玉花臺上班。最近她爸中午下了班干脆不回家了,太冷,路上挨凍不夠折騰的,便在玉花臺覓一個地兒睡一會,倒是也自在,所以她最近都是每天自己去上班。</br>  誰知道剛到單位,就聽好幾個大廚正討論她呢,一看到她,樂了:“舜華,瞧,你又上報紙了!”</br>  顧舜華拿過來一看,原來是報紙采訪溥先生關(guān)于當(dāng)代飲食的看法,其中溥先生特意提到了自己的桃花泛,并且加以褒獎。</br>  “舜華,人家這真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族,過去皇帝的弟弟,人家這么說,你這算是蓋了帽兒了,正宗!”</br>  顧舜華仔細(xì)地看了報紙,想起之前大會上溥先生說的話,當(dāng)時人聲嘈雜,也不方便說太多,但當(dāng)時他明顯想和自己多說說,還邀請自己過去拜訪他。</br>  現(xiàn)在老先生又在采訪中提起自己,大加褒獎,按理自己知道了也不好裝傻,最好是上門拜訪一下,表達(dá)感激之情。</br>  但人家到底檔次不一樣,現(xiàn)在也是國家的干部官員,又有那樣的身份,自己貿(mào)然拜訪,又覺得有攀附的意思。</br>  當(dāng)天回去后,顧舜華和任競年提了這事,任競年卻是覺得:“這位老先生既然在采訪中公開提起來,那就是對你有欣賞的意思,如果你想拜訪表達(dá)感激,這也正常,咱們裝傻當(dāng)不知道,反倒是失理了,顯得眼里沒人?!?lt;/br>  這么商量過后,又問了下顧全福,顧全福也覺得可以,顧舜華當(dāng)下便取了一塊清醬肉,稱了下,大概有三斤重,又準(zhǔn)備了一些別的小吃食,都是一些之前御膳里會有的小吃食。</br>  到了周日,便由任競年陪著,過去了這位溥老先生的院子。</br>  溥先生的住宅位于護(hù)國寺附近,臨街的門樓飽經(jīng)滄桑,紅漆大門已經(jīng)有些斑駁了,和對面幾家鋪子的熱鬧相比,這邊實在是冷清得厲害。</br>  來之前顧舜華也稍微做了一些功課了解,知道這是清醇親王載灃先生的產(chǎn)業(yè),后來有周總理做主,作為遺產(chǎn)給了這位溥老先生,當(dāng)做他的住處。</br>  當(dāng)顧舜華敲門后,開門的是一位穿著藍(lán)色毛衣的老太太,個子不高,臉盤圓潤,留著一頭卷發(fā),眉眼間帶著和藹安詳。</br>  顧舜華便禮貌地說明來意,那老太太笑了:“我知道,快進(jìn)來吧?!?lt;/br>  一進(jìn)去后是門道,走了一段才看到影壁,那影壁上是房山的風(fēng)景,繞過影壁左轉(zhuǎn),便看到一規(guī)整的方形四合院。</br>  院子里種著幾棵海棠和丁香,雖然因為落了葉子光禿禿,但是倒也顯得小院幽靜清雅。</br>  溥先生就迎過來了。</br>  溥先生一看到她便認(rèn)出來了,很是熱情地請他們進(jìn)去,把他們請到了南房的會客房,顧舜華和任競年便奉上了準(zhǔn)備好的禮物。</br>  溥先生驚喜不已,卻又道:“這個太過貴重了,我卻不好收?!?lt;/br>  顧舜華:“倒是也還好,我們做了一些拿來賣,本錢早就回了,多少也掙了一些錢,這些是多出來的。今天過來拜訪,其實是冒昧了,心里很是不安,如果溥先生不收,倒是嫌棄了?!?lt;/br>  顧舜華這么說,溥先生也就收下了,他顯然是很高興,坐下來后,問起顧舜華的情況,又問候了顧舜華的父親顧全福:“當(dāng)年你爺爺?shù)牟耍页赃^,那個滋味我還記得,其實有時候,也不一定是什么稀罕菜,就那個開水白菜,味道就挺好?!?lt;/br>  顧舜華自然趁機(jī)請教了一些御膳的問題,那都是久久積在心里的。要知道自己父親聽說的關(guān)于御膳的種種,也都是聽爺爺說的,但口口相傳,難免有失誤,而且有些事情,自己爺爺畢竟是御廚房的,不是跟前伺候的,并不一定知道確切。</br>  溥先生便也熱心地給她講皇帝怎么吃菜的:“面前擺一個桌子,就這么大,上面畫著龍的那些玩意兒,這個桌上愛吃的菜,至少得有十幾個二十幾個,吃飯還得有咸菜吧,旁邊還有一個小桌子,擺著的就是咸菜,再遠(yuǎn)一點(diǎn)放個大桌,上面是湯菜還有燕窩那些玩意兒,還有一些觀菜,其實就是熱鬧熱鬧眼睛。再有一個桌,就放粥飯,粥飯得有十幾樣吧,一共四個桌子。”</br>  顧舜華又問起來食材品種,果然食材上其實都是普通的家常食材,而這里面其實還有一層道理,食材上如果用的太稀罕了,回頭皇帝吃上癮了,去哪里找,所以給皇帝做御膳就得求一個穩(wěn),防著哪天皇帝突然想吃御膳房里卻覓不著,為這個降罪不值當(dāng),這也是御膳房里的生存之道了。</br>  溥先生又感慨起來過去:“其實哪能和現(xiàn)在比,現(xiàn)在想吃什么,也就吃什么了,可過去在宮里頭,為了能夠吃上熱乎菜,所有的菜都是提前做好了在灶上一直煨著,你說煨的時候長了,那菜的味道能好嗎,這有什么好吃的?當(dāng)皇帝的,反喜歡過去皇后啊妃嬪啊那里,過去看看妃嬪,賜個飯,那就等于現(xiàn)點(diǎn),皇帝也跟著混上幾口現(xiàn)成菜!”</br>  這實在是顧舜華沒想到的,一時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著這皇帝當(dāng)?shù)靡搽y受啊。</br>  溥先生又提了開水白菜,桃花泛和清醬肉,另外提起來他能記得的幾道味道不錯的菜,顧舜華自然都一一記下來,又問了一些別的疑問,老先生耐心,都很和善地和她說,沒有半點(diǎn)架子。</br>  說話間,不知道怎么說起以前的親戚,顧舜華心里一動,便提了佟奶奶,溥先生算了算輩分:“這應(yīng)該是我的堂妹了。”</br>  當(dāng)然了,是隔著好幾層,但到底是一個姓氏過來的。</br>  便問起來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一時道:“等回頭有功夫,我過去瞧瞧她。”</br>  說了這半響,顧舜華看看時候不早了,不敢太耽誤,便要告辭,這個時候,剛才那位老太太過來了,說起來,溥先生便要留飯,這自然是不好叨擾的,忙和任競年起身告辭。</br>  溥先生見此,便贈了顧舜華一幅他自己的字,顧舜華自然感激。</br>  等出了那四合院,顧舜華想起來:“溥先生人真是和善,今天倒是說了不少,我回頭趕緊落在筆頭上,免得忘了?!?lt;/br>  任競年:“聽說他是有名的書法家,今天送的那幅字,挺稀罕的,回頭咱們裱起來。”</br>  兩個人沿著街道往前走,這條街上的名人故居還真不少,于是順便參觀了蔡鍔的故居,最后還去了最東頭的梅蘭芳故居。</br>  顧舜華嘆道:“這條街可真是充滿人文氣息,這個地方距離什剎海公園也不遠(yuǎn),就一公里多?!?lt;/br>  距離北海也是一公里多,到故宮那一塊,頂多就是三公里,騎車子十分鐘內(nèi)。</br>  任競年捏著她的手指頭笑道:“讓我猜猜你想什么呢?!?lt;/br>  顧舜華軟軟地瞪他一眼:“我就瞎想想?!?lt;/br>  其實倒不是瞎想,畢竟這次的清醬肉買賣做得好,存折上也有大幾千塊了,如果年后能夠順利全部交清貨,那就是大概一萬塊的存款了。</br>  一萬塊,她確實有資格看看老北京城里好位置的四合院了。</br>  當(dāng)然了,太好的也不敢想,聽說去年有個買了故宮旁邊的四合院,竟然是兩萬多,兩萬多,她夠不著,但她估摸著,這一塊的可能便宜一些。</br>  任競年卻道:“自從你之前提了,其實我也一直在關(guān)注這方面的消息,但是就算你有錢,別人不一定賣?!?lt;/br>  顧舜華點(diǎn)頭:“是。”</br>  主要是剛解放那會兒,外面的人都往北京城跑,那時候沒進(jìn)行戶籍登記,大家跑進(jìn)來就算北京城里的人了,后來這些人沒房子住,政府就給分房子。</br>  怎么分呢,其實就是把過去那些有四合院的房子給收上來一些。</br>  比如你家一共四口人,那行,給你留四間,剩下的收了,分給大家伙,這樣四合院就成了大家合住的大雜院。</br>  再到前幾年唐山大地震,大家都開始蓋防震棚,這防震棚一旦蓋上了,地方占住了,也就仿佛是自己的了,于是大家伙都開始蓋房子,誰家不蓋反而虧了,最后合住的大雜院就越來越擁擠,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br>  這么一來,現(xiàn)存的四合院肯定不多,況且就算有,還得看產(chǎn)權(quán),有私產(chǎn)有公產(chǎn),像顧舜華家現(xiàn)在住的大雜院,就是公產(chǎn),是北京房管所的房子。</br>  任競年點(diǎn)頭:“所以并不是咱們想買別人就恰好想賣,想賣的話,位置價格也不一定適合我們,所以只能慢慢看著?,F(xiàn)在咱們的生意做著,錢可以繼續(xù)攢著,沒準(zhǔn)等遇到合適的賣家,咱們能攢更多錢,也就能買得起更好的?!?lt;/br>  顧舜華:“反正我們可以多了解這方面的情況。”</br>  說起來百子灣那邊的院子,也是碰到了巧宗,有幾個能恰好要去國外找兒子的老人家呢,偏偏價格又是自己能買得起的,那可不得碰。</br>  而這天,他們回來后,顧舜華和佟奶奶提起這一茬,佟奶奶倒是嘆了口氣,說是回頭過去一趟,見見面,結(jié)果見面后一敘舊,以前竟然還是見過的,當(dāng)然了這是后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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