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大學食堂</br> 陳璐被抓走了,罪名是偷盜財物。</br> 雖然只是民國的仿品，但到底也是一個器物，因為仿得好,值二三十塊錢呢,二三十塊錢,也得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了。</br> 曾經的特務,就這么被以“偷盜”的罪名給抓起來了，大家想想,還是有些感慨。</br> “她備不住想干嘛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抓起來才好，省得出來瞎跑！”</br> “她不是還冒充了舜華嘛，這個人心眼多著呢,偷東西都是小事了！”</br> 不過不管大家怎么說，反正陳璐成賊了，就這么被抓起來了,至于怎么判，就得看后面的了,根據潘爺打聽到的，估摸著得判一年兩年的了。</br> 大家聽了，唏噓不已,顧舜華卻是說不上來的感覺，到了現在，她是徹底不會擔心陳璐影響自己什么了。</br> 不過一個姑娘家就這么成了賊被判刑坐監獄,說起來也真是自作自受了,還以為自己多聰明,竟然使出來掉包計,最后還不是被查出來了。</br> 要說這個年代就這樣，衣食住行，出門就是介紹信，吃飯穿衣都得靠糧食關系供應關系，一個人和社會聯系太緊密，想做什么，周圍一群眼睛盯著，哪那么容易呢！</br> 不過另一樁事，也是讓顧舜華嘆息不已，敢情那只碗根本不像自己以為的那么值錢，是民國仿造的啊，也虧了自己一直提心吊膽的。</br> 那只碗很快還回來了，大家都湊熱鬧去看，看著確實很普通一只碗，就是民國仿造的，也許能值二三十塊錢，但也就那樣了，誰想到，有人為了這二三十塊錢當了賊，就這么被關進監獄了呢。</br> “說起來也是眼皮子淺了！”</br> “我估摸著她以為是真的！”</br> “這哪能是真的，真的能放那兒喂貓？你佟奶奶是這么不識貨的人嗎？”</br> 大家說到這里，也都哈哈笑起來，想想也是，如果真是那么值錢的東西，哪能擺那里隨便用，也不怕不小心被貓打破了嗎？說起來，人還是得有個腦子啊！</br> 只是這時候，佟奶奶卻把顧舜華叫過去：“舜華，我得托你一件事。”</br> 顧舜華：“佟奶奶，您有什么事，盡管說就是了。”</br> 佟奶奶屋里沒用床，用的是老炕，她從炕洞里掏出來一個木盒子，打開盒子，里面塞了一些舊棉絮，再掏出來棉絮，竟是一只碗。</br> 一只光彩四溢，卻和那喂貓的碗一模一樣的碗。</br> 佟奶奶望著那只碗，嘆道：“這才是我存著的老物件啊。”</br> 看著佟奶奶那只碗，顧舜華這才明白過來，明白過來后，一想，自己也覺得好笑。</br> 誰會沒事真得把那么金貴的東西拿來喂貓呢，萬一被貓打翻了怎么辦，人來人去的，真偷了怎么辦！</br> 其實真正的根本是藏起來了，卻拿了一個高仿的贗品在這里喂貓。</br> 那些有心的，眼睛便盯上了假的，那些無心的，也不會多想了去，萬一打破了，最不濟也不過是損失二十多塊錢的一個高仿贗品罷了。</br> 這一招真是高，太高了！</br> 佟奶奶拿著那碗，嘆道：“舜華，你估計也被我弄懵了，是不是？”</br> 顧舜華忙道：“佟奶奶，沒什么，這沒什么，只要你的碗沒丟，怎么著都成！”</br> 佟奶奶：“其實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存著心眼，我讓你潘爺拿著那個高仿的碗過去賣，一個是想探探外面的風聲，另一個則是試試他們的道行，看看他們有沒有眼力界。我這個高仿是民國時候造的，他們說最近十幾年造的，我還以為是他們眼力不行，誰知道竟然是假的換了一個假的。不過現在好了，我總算放心了。”</br> 顧舜華到了這個時候，只有佩服的份兒了。</br> 佟奶奶：“等回頭讓你潘爺幫我賣了，隨便賣多少錢吧，賣了后，你自己留下來二百塊，那是之前你給我的，怎么也得還給你，剩下的，你幫我寄給這個地址，這事我就不自己去操辦了。”</br> 顧舜華自然是沒得說：“行，我去辦。”</br> 于是當下，顧舜華陪著佟奶奶去了潘爺處，把這個事一說，佟奶奶倒是沒什么，潘爺卻是大為震動，默了好一會后，才聳了聳眉，笑了笑：“行，我幫你賣了去。”</br> 佟奶奶望著潘爺：“潘爺，這次您受累了。”</br> 潘爺：“也沒什么。”</br> 顧舜華從旁，隱約看出一些什么來，顯然潘爺心里估計多少存著不痛快，只是不說罷了。</br> 當下也不說破，畢竟老人家的事，自己未必知道。</br> 潘爺取了碗后，過去了琉璃廠的古董店，這次很快找到了一處賣家，人家竟然給價六千元，這價真不低了。</br> 佟奶奶算了算，賣了后，寄給對方一千，自己倒是能剩下五千塊。</br> 潘爺回來和佟奶奶商量了商量，佟奶奶也就允了，于是那天，潘爺還有顧舜華骨朵兒，一起過去交貨，對方給的是六百張實打實的大團結，光數錢就數了半天。</br> 拿到錢后，顧舜華馬上過去了旁邊郵局，取了一千塊寄給了那位農場的老先生，自己留了二百塊，剩下的四千八，顧舜華幫佟奶奶存在了北京農業銀行，辦了一個存折，拿回來讓佟奶奶收好。</br> 這件事辦完后，陳璐那里的結果也出來了，說是認罪態度良好，而且沒造成惡劣后果，最后判刑一年三個月。</br> 結果傳來，塵埃落地，大家又是一番唏噓。</br> 好好的姑娘家，你干嘛不好，非要當賊呢，這下子被抓住了吧！</br> 這時候，進了九月，任競年也終于開學了。</br> 開學那天，顧舜華特意請了假，也給兩個孩子請了假，陪著任競年一起過去，算是送他上學。</br> 關于住宿的問題，顧舜華和任競年商量過，認為還是得住宿舍，你一周可以回來三四次，但是好歹有個宿舍，這樣能和大家多交流，才能融入大學的氣氛中。</br> 任競年也就聽著了。</br> 一家四口過去了學校，學校早張貼了標語，還有老師進行專門指導，任競年對學校倒是比較熟悉了，當下開始辦理入學手續，這個時候正是新生報道的時候，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都有。</br> 任競年排隊辦手續，顧舜華便帶著兩個孩子在校園里到處散散步，之前其實來過一次，那個時候還不確定任競年考上了，還不夠踏實。</br> 現在他考上了，這就是他的校園了，這個時候顧舜華帶孩子在校園里散步，那感覺就不一樣了。</br> 學校里的建筑有些年頭了，古色古香，樹木繁茂，一切都看上去肅穆寧靜，遠處足球場上還有踢足球的大學生，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美好。</br> 顧舜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估計沒機會踏入這樣的校園，成為這里的學子了，也就只能羨慕羨慕了，想著大學生果然就是天之驕子，在這么美好的校園里學習奮進，那真是這個時代奢侈的機會。</br> 好在兩個孩子也喜歡上了這校園，多多甚至發出了豪言壯語：“多多要考大學，要考到這所學校來！”</br> 滿滿：“我也是，我要當這里的老師！”</br> 顧舜華聽這個便笑了：“對，以后你們都要考大學。”</br> 回去的時候，任競年已經辦好了入學手續，便說帶著顧舜華去吃飯，食堂自然是要飯票的，不過好在辦入學手續的時候，會提前給一周的三餐券，這點上來說，學校真是考慮周到。</br> 任競年便帶了顧舜華過去食堂，食堂的菜很簡單，要幾份就是幾份，都是一樣的配餐，任競年要了三份，自己和顧舜華各一份，兩個孩子一起吃一份。</br> 單人的配餐是一葷一素加一個饅頭，葷的是干燒肉，素的是醋溜大白菜，另外還給一個五香雞蛋。</br> 顧舜華嘗了嘗，大鍋菜自然和普通小炒沒法比，不過味道也算不錯了，五香雞蛋應該是用花椒水泡好的，吃著竟然還挺地道。</br> 任競年便把自己的雞蛋留出來，孩子一人一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雞蛋增加營養。</br> 這么吃著的時候，旁邊陸續有人坐過來，這時候就有人打招呼了，有男有女，他們認出來任競年，說是一個班的同學。</br> 他們班一共三十五個人，剛才報道的時候都見過了。</br> 任競年便和對方打了招呼，又介紹了顧舜華和兩個孩子。</br> 大家都挺友善，對于任競年拖家帶口，倒是沒什么驚奇的，畢竟今年高考的也有一部分老三屆，帶孩子的，年齡大的，都正常。</br> 顧舜華是頭一遭見任競年的同學，這畢竟和以前不一樣，任競年的同學可都是天之驕子，她難免反思了下自己今天的穿著。</br> 沒毛病，應該挺好的，反正走出去肯定不給任競年丟人。</br> 很快就有女同學和顧舜華說話，又問起孩子的名字來，兩個孩子長得可愛，童言童語的，逗得大家笑。</br> 又有人納悶，好奇地問，顧舜華的口音像是本地人？</br> 顧舜華便說了，她是北京知青，之前去了內蒙古兵團，現在才回來的，至于任競年，則是從內蒙古兵團轉業到了河北廊坊，然后考入了北京的大學。</br> 大家這才恍然。</br> 顧舜華熱情地道：“回頭大家過去我家玩，讓大家嘗嘗我的手藝。”</br> 大家自然都紛紛說好，有人知道顧舜華住大柵欄，特別好奇，問起來，顧舜華便給大家講大柵欄的歷史，講大柵欄的老胡同，大雜院，大家聽得津津有味。</br> 這么說說笑笑的時候，就看到那邊有個窗口聚集了一些排隊的學生，大家伙難免好奇，有的就向旁邊的打聽怎么回事。</br> 其中一個道：“那是西瓜醬，炸西瓜醬，味兒還不錯！”</br> 炸西瓜醬？</br> 大家一聽，光這幾個字，就讓人腦子里自動有了熱油滋滋滋地炒起來的聲音，以及那翻炒中泛著油光的醬紅，于是嘴巴便自動流下口水。</br> 顧舜華聽到西瓜醬，頓時精神了，想去看看。</br> 誰知道旁邊的一個學生已經蹭地起來了：“聽說免費的，排隊就能領一點，我們去試試吧！”</br> 于是好幾個都起來去排隊了。</br> 剩下的幾個，看著人多，不想去排，不過也有點眼饞地往那邊看。</br> 顧舜華見此，小心地問：“你們覺得西瓜醬應該比較好吃是吧？”</br> 其它幾個點頭：“應該吧，聽著就不錯。”</br> 顧舜華看了一眼任競年。</br> 任競年明白，便低頭，從腳底下放著的背包中往外翻，最后終于翻出來一個玻璃罐子。</br> 那本來是裝蘋果罐頭的玻璃罐，現在里面裝滿了西瓜醬，而且都是用油炸過的，從外面看，透明玻璃中，是油汪汪的西瓜醬，緊靠著玻璃瓶處，還隱隱透出一絲金燦燦的油光，一看就咸香動人。</br> 這對于缺油水的大家伙來說，誘惑力太大了，大家眼睛都看直了。</br> 顧舜華便熱情地打開玻璃罐，之后拿了一個沒用過的勺子：“大家別客氣，都來一勺吧。”</br> 于是大家都高興起來，喜滋滋地受了，嘗了嘗，一個個都說味道好。</br> 這時候，那幾個排隊的才回來，有的領到了一小坨，有的沒領到，領到的自然很高興：“聽說這個味兒不錯，你們要不要嘗——”</br> 這話還沒說完，他才發現同學們坐在那里正享受著美味的西瓜醬，而且他們的西瓜醬，好像比自己碗中的炸得更透？</br> 坐在那里吃著西瓜醬的同學一個個美滋滋：“這是任同學愛人給我們的，這味兒可好了，你們的怎么樣？”</br> 這可是把幾個排隊的同學給無奈到了：“早知道我們不排隊了！”</br> 顧舜華笑了：“怪我，剛才我還沒反應過來，你們就跑出去排隊了。”</br> 于是大家坐下來，都互相嘗了嘗，發現味道差不多，不過顧舜華的好像更香。</br> 那是自然了，舍得放油。</br> 大家好奇：“你自己做的西瓜醬啊？”</br> 顧舜華：“對，自己做的。”</br>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問怎么做的，顧舜華便簡單介紹了介紹，她介紹完了，任競年從旁補充：“對了，學校發的西瓜醬，也是她做的。”</br> 啊？所有的人驚訝地看向顧舜華。</br> 顧舜華笑了：“大家想吃的話，別客氣，我回頭多炸點，給大家伙放宿舍里，隨便吃。”</br> 這下子，大家眼睛都亮了，這是攤上了什么好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