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潛伏</br> 顧舜華是出生于五十年代后期的人,她從小姑娘逐漸變成少女是七十年代前后,她接受的最正規教育是小學教育,到了初中就沒幾個人認真學習了。</br> 她所生活的環境是保守而刻板的,她所能看到的夫妻模式就是像她爸她媽那樣,或者大雜院里任何一對她稱呼為叔叔阿姨的夫妻。</br> 當一輩子夫妻,不會說任何親熱話,彼此在孩子面前都端著,好像兩個人很生疏冷漠,背后里怎么樣她大概也知道,畢竟空間就那么大,很難徹底避開孩子的耳目。</br> 所以她默認的夫妻相處模式就是那樣。</br> 也是后來到了內蒙古兵團,一群年輕人,大家看衛生工作隊的《醫療手冊》懂得了男女之間的事,偷偷地看《安娜·卡列尼娜》知道了這個世上有一個詞叫愛情。</br> 她認識了任競年,和兵團里其它差不多年紀的一樣,開始談戀愛,談了戀愛后覺得很喜歡,也就結婚了,一切好像是順理成章的。</br> 任競年對她很好,夫妻關系不錯,她想兩個人都是彼此在意的,是非常親密的,這種親密是超越了大雜院里她見過的任何夫妻。</br> 這對她來說其實足夠了,她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而且關鍵時候也能頂得住事,她很知足。</br> 當陸問樵那么問的時候,她說不出來什么,卻覺得也沒什么,那個有什么要緊的呢,誰過日子還會說那些肉麻的話。</br> 可是當他這么說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好喜歡,好喜歡。</br> 喜歡到流淚,喜歡到終于明白,他們之間就是愛情,就是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中所提到的愛情,火熱滾燙的愛情。</br> 愛情并不只是屬于書中的,還是屬于現實生活的,屬于她的。</br> 他的話徹底打破了懵懂少女時期她關于夫妻關系的認知,讓她身體所有的感官全都徹底地打開。</br> 她緊靠在任競年懷里,用盡全力摟著他,也被用盡全力地摟著。</br> 她的臉貼著他結實光滑的胸膛,屬于男性的強壯氣息將她籠罩著,她的身體為之顫抖。</br> 她的嘴唇張了又合,她想對他說一句話,想說一句應景的,動情的,能讓他感覺到她的心情,能讓他得到回報的話。</br> 只是她發現真挺難的,明明簡單那么幾個字,卻難以啟齒。</br> 任競年低首,輕輕吻她的臉:“我又不是非要你怎么樣。”</br> 顧舜華臉紅耳赤:“我也沒說怎么樣……”</br> 任競年看著她臉上的那抹酡紅,紅得嬌艷欲滴,倒是讓他想起不知道哪里看來的句子,想著這就是雨后牡丹一樣了。</br> 他抬起手,用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果然是很嫩,嫩得彈滑。m.</br> 他記得,剛來北京時候,他還想著,在內蒙古吹著風沙好幾年,她明顯臉上不如年輕時候嫩了,沒想到養了這兩年,又回來了。</br> 他用額頭抵著她,鼻尖貼著鼻尖。</br> 其實她到底怎么樣,他也不是那么在意,他只是會心疼而已。</br> 心疼自己并沒有讓她過上什么好日子,以至于臉上染了風霜的痕跡。</br> 任競年微微用了一些力,于是他挺直的鼻子便壓住了她的鼻頭。</br> 顧舜華輕哼了聲,嘟噥道:“干嘛?”</br> 任競年低聲道:“舜華,我保研的名額也差不多定了,如果能順利的話,明年我大學畢業攻讀研究生,同時認真地在中文輸入功能上做耕耘。”</br> “讀研究生也有工資,而且還有額外的補助,我的鍵盤現在做得很順利,接下來我還打算找人合作開發漢卡,漢卡和鍵盤一體化的配套,這樣一定無往不利。我有信心,就在半年內做出來,把一切都規劃好,我會將漢字輸入到計算機中,我希望我做出來的鍵盤和漢卡,安裝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計算機中,讓計算機成為漢字表達的陣地?!?lt;/br> “憑著這個,我一定能掙到錢,會有很多錢。其實掙不到錢也沒什么,我知道你并不在意那些,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可我還是希望比他強,別的男人找上門口,我如果不好好努力,表現得比人家優秀,我憑什么把話說得理直氣壯?!?lt;/br> 顧舜華鼻子發酸,心疼:“其實你真沒必要和人比,他是技師,以后我努努力,說不定也能當技師呢!你又不是走這個路子,人要是想著錢,就怕做不成事了。”</br> 任競年卻揉了揉她的頭發:“我不管,我就是要優秀,反正在你眼里,我得是最優秀的,憑什么不能既做成事又有錢?我一定要掙錢,還得掙很多,讓你不用羨慕別人?!?lt;/br> 顧舜華聽說這么說,又有些想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將來肯定能掙很多錢,技師算什么,高級技師算什么,都比不過你?!?lt;/br> 任競年低頭親她眼睛:“要對我有信心,為了你和孩子,我也一定會努力的,我選擇的路,將來也會大有前途?!?lt;/br> 虎狼伺視,他必要奮勇直前。</br> ***************</br> 顧舜華把羅明浩的事和任競年提了,其實本來只是說說而已,心里有事,忍不住和他說說,聽聽他的建議,誰知道他卻直接道,這件事交給他來辦。</br> 他去找兩個人,埋伏到羅明浩的國營飯館當內應,去看看這個人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就算溥先生揭發了他,上法院告他,也就是賠賠錢,但他的生意還是照樣能做,所以現在想辦法找人潛伏進去,他如果做了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正好找出證據,就算沒做,也看看他這個生意怎么回事,按說就算是招搖撞騙,也不至于生意一直那么紅火,總覺得里面有些門道?!?lt;/br> 顧舜華想想也有道理,只是納悶:“你去哪兒找人?”</br> 他一直留在學校里,能找什么人,這得找個機靈能混的。</br> 任競年:“最近我因為鍵盤的事,也接觸了不少人,有個朋友正好有這方面的門路,你不用管,肯定能把這件事辦妥?!?lt;/br> 顧舜華:“行……”</br> 他既然說要來管這事,顧舜華便去找了蘇映紅,告訴她先別弄了,讓任競年來找人。</br> 蘇映紅:“那怎么好再麻煩姐夫,本來因為我的事已經夠麻煩了?!?lt;/br> 顧舜華:“你要找,或者讓潘爺找,左不過逃不出咱們那一塊,羅明浩以前經常過去陳璐家走動,萬一他認出來呢,那不是走漏了風聲?讓你姐夫找,他找的,羅明浩肯定不認識,這才方便做事?!?lt;/br> 蘇映紅一想,倒是有道理,不過還是說:“那回頭給人家點好處費吧,我來出這錢?!?lt;/br> 顧舜華:“你可拉倒吧,我至于讓你出這個,他也是為了我的事啊,羅明浩不倒,就在我們對面晃悠,那不是膈應我嗎?”</br> 蘇映紅見此,只好算了,不過心里終究惦記著,氣不平,總想著怎么給羅明浩使一個絆子才好呢。</br> 而這天,那位張記者找上了顧舜華,一臉無奈:“我這真是沒轍了,我稿子都寫好了,就等著轟轟烈烈上報紙了,一定得把這種騙局給揭發了!我是想著,干脆過去酒廠調查調查,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直接把這個人送上法庭,鬧一個大的,誰知道,竟然走漏了風聲,酒廠知道這事了!”</br> 顧舜華:“被他們知道怎么了?那正好趕緊揭發了??!”</br> 張記者:“甭提了,那個酒廠反應倒是挺快的,直接過去哭求了溥先生,說他們經營不善,沒掙多少錢,還說以后痛改前非,這不,我這里稿子都寫好了,溥先生突然托侄子給我寫了一封信,說這是一個聲明,讓我把這個聲明給發報紙上,說明這個酒和他沒關系就行了,至于大張旗鼓地揭穿也犯不著,不想把人逼到絕路?!?lt;/br> 顧舜華乍聽到,也是意外,因為在她心里,這位羅明浩就是罪大惡極,恨不得馬上除之而后快,他怎么倒霉,怎么不幸,她都不在乎!</br> 但是細想想,從溥先生那里,他并不知道這些,如果酒廠那邊哭著找上,求溥先生網開一面,溥先生心軟了,也是有可能的。</br> 顧舜華道:“既然是溥先生的意思,我們也不好說什么,不過好在有溥先生的聲明,他們以后想冒名頂替,也不可能了,咱們先把這個宮廷御酒的名聲給他去了?!?lt;/br> 張記者:“是,也只能這樣了?!?lt;/br> 當下顧舜華詳細地問了,知道這個聲明馬上就刊登出來,她問好了時間,想著等報紙出來,她馬上拿著報紙去工商局,去飲食公司。</br> 御膳酒的招牌一砸,總歸對他是有影響了,這生意肯定好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