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假御酒</br> 顧振華結婚后,便正式搬過去國棉廠的宿舍去住了,顧躍華現在也住學校宿舍,這樣原本擠著的大雜院房子就松快了。</br> 松快了后,顧全福和陳翠月還有些不適應,說是這樣不熱鬧了,沒人氣了,倒是盼著孩子們都回來住,不過好在大雜院里街坊鄰居都在,還能走動走動,打牌說閑話,倒不至于太孤寂了。</br> 而自從顧振華結婚后,顧舜華倒是沒見過陸問樵,她想想之前自己的擔心,便覺得實在胡思亂想了,也就不去想這個事了。</br> 到了冬至,羅明浩的買賣更紅火了,人家弄了一個宮廷年酒,說是過年才有的,過年時候宮廷里的滿漢全席必定得喝這個,說得有多好多好,倒是引得一群人全都去喝,生意紅火興隆。</br> 姚經理是干到今年結束的,他揣著袖子,看著對面,搖搖頭:“這都什么玩意兒啊,咱不用搭理他?!?lt;/br> 他這么說著的時候,旁邊服務員正低頭織毛衣,反正生意不好,就這么湊合干唄,再怎么著國家也給發工資。</br> 大廚們都在后廚閑著呢,閑著在那里練刀功切土豆,大家比比誰切的土豆細,倒也笑哈哈的。</br> 不然還能怎么著,誰還能變出來生意不成!</br> 顧舜華看著這情景,心里當然不是滋味,她其實已經開始有些茫然了。</br> 玉花臺待她不薄,她是想著留在玉花臺好好干,這是報答,她覺得做人不能忘本,這里是她的根兒。</br> 可現在,根兒呢,去哪兒了,牛得水游山玩水去了,姚經理正好干滿了三年,馬上要離開了,換地兒了。</br> 服務員在說閑話織毛衣,大廚們正在玩雜耍,所以她在這里繼續干下去的意義是什么,看著對面羅明浩怎么財源廣進嗎?</br> 顧舜華這么想著的時候,順子湊過來:“都查清楚了,他們胡亂湊了一些菜,也不成什么滋味,就叫八珍席,還有什么滿漢全席,其實就是平時霍大廚做的菜,倒是沒偷咱什么師,至于那個酒呢,騙人的,那都是騙人的,聽說就是石景山邊上一個私人小造酒廠,造酒廠是掛在國營酒廠底下的,就在那里瞎造,造出來后弄個好包裝,包裝花里胡哨,比誰的都好看,就號稱是宮廷酒?!?lt;/br> 顧舜華聽著,也不免佩服了:“他這招還真管用,說實話,能把生意做這么紅火,也算是一人才?!?lt;/br> 畢竟噱頭只能是一時的,把大家伙招攬去,吃了后還想再吃,說明人家做的確實不錯,不光是噱頭的問題了,還是有點本事的。</br> 她嘆道:“現在來看,霍師傅在咱們玉花臺還真是屈才了,去了那邊,可算是風光了,這么紅火的買賣呢!”</br> 順子卻很是不屑:“就是靠著溥先生唄!他在店里還和人說,說這個酒是溥杰先生授權的,是溥杰先生的秘方?!?lt;/br> 顧舜華:“他這么提的?”</br> 順子:“那可不,店里都這么貼著呢!反正一口一個溥杰先生,說喝了這個就等于喝了當年慈禧太后喝過的酒!”</br> 顧舜華好笑:“溥先生那樣的人,能把秘方給他?他算老幾??!他隨便瞎編一個名頭,咱也不好拆穿他,但仗著溥先生的名頭招搖撞騙,這肯定不合適了。”</br> 順子:“那可不,我記得師妹你好像拜訪過溥先生,要不你過去問問?”</br> 顧舜華想了想:“這兩年,我出國了,也沒有走動過,現在貿然過去也怕打擾,不過沒法兒,羅明浩仗著溥先生名頭賣酒,總該讓人知道,不然回頭萬一有人喝出什么事,這也是作踐溥先生的名聲?!?lt;/br> 順子:“可不就是這個理兒么,人家干嘛買他的,還不是以為這是宮廷御酒,本來就是小酒廠做出來的,扯一個大旗就裝模作樣開了,其實說開了,誰稀罕喝啊!”</br> 顧舜華回到家里,便說和任競年商量商量,誰知道任競年并不在家,最近他太忙了,有時候晚上也不見回來。</br> 她心里便有些憋,沒人商量,工作干得也不起勁,想著干脆第二天過去溥先生家里,去請教一下宮廷御酒的事。</br> 誰知道也是巧了,恰好第二天陳文炳來找,說是有家報紙要做采訪,想讓大家談談日本飲食和中國的不同,希望顧舜華也過去。</br> 顧舜華想起陸問樵,本來不想去了,不太想湊過去,但是陳文炳力邀,到底是不好拂了這個面子,便也過去了。</br> 采訪是在全聚德,大家伙邊吃邊聊,其實這樣采訪還挺有意思的。</br> 那記者姓張,倒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也能侃。</br> 說話間,顧舜華想起來這宮廷御酒的事,干脆請教了請教,那張記者一聽:“就是那家御膳之家是吧?我同事去那兒吃過飯,他們把廣告打得挺響亮的,還上報紙了呢!我以前也采訪過溥先生,還去過他們家,這樣吧,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真要是假的,咱必須得打假,哪能冒著人家名頭賣東西!”</br> 顧舜華自然覺得好:“行,那到時候咱約個時間過去。”</br> 于是事情就這么說定了。</br> 旁邊陸問樵看著:“正好明天我有時間,要不這樣吧,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學習拜訪一下,可以嗎?”</br> 顧舜華正想說不用了,誰知道張記者卻道:“那當然行!”</br> 顧舜華心里便覺得不太舒服了,想說不去了,但又太明顯,又想著反正還有張記者,大家肯定一起去,也就不提這個事了。</br> 于是第二天,約好了時間,大家一起過去拜訪溥先生,張記者以前采訪過溥先生,大家都認識,他便把羅明浩在報紙上登的那份廣告拿出來給溥先生看了。</br> 溥先生一看就搖頭:“我經常進宮那時候還小,根本不喝酒,又哪里有什么秘方給別人?!?lt;/br> 張記者:“那就是說,這個酒廠和飯店是打著您老人家的幌子招搖撞騙了?!?lt;/br> 溥先生:“這肯定不合適,這是造假,最近幾天好幾撥了,都來問我,還以為我造出來一個酒,我正說要澄清下這個事呢?!?lt;/br> 張記者見此,趁機道:“要不這樣吧,咱們今天過來拜訪您,正好多問問這方面的事,我回去寫一個稿子,提一提,咱得把這個騙局給揭穿了,等揭穿了后,咱就找工商局,上法院告他侵犯名譽權。”</br> 溥先生沒得說:“行,行?!?lt;/br> 張記者明顯覺得這是一個好新聞,當下積極采訪了這個話題。</br> 溥先生便提起來,說宮里頭的酒并不是只一種,飲食文化豐富多彩,不同節日對應不同的時令食品,也對應不同的酒,比如端午節吃粽子飲雄黃酒,中秋節呢,就得吃月餅飲桂花酒,至于到了春節,一家人吃團圓飯,就得飲屠蘇酒了,反正時令不同酒不同,講究多著呢,至于宮廷配方,他自然是不知道。</br> 這時候溥太太送上茶水來,大家忙打了招呼,溥太太卻是對顧舜華和陸問樵很有興趣,問起他們在日本的經歷。</br> 原來她之前看過報道了。</br> 顧舜華和陸問樵便提起在日本的種種,以及見識過的日本飲食文化,溥太太自然感興趣,談興大起,倒是說了很多。</br> 溥太太自從二十年前離開日本,也就回去過一次,自然是想念曾經的味道。</br> 溥先生聽著,也是感慨不已:“你們去日本做菜,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自己的貢獻,還給國家賺了外匯,這真好,真好!”</br> 這么說了半響,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盡,甚至還約好了,等哪天顧舜華過來,幫著做一頓日食。</br> 溥太太知道顧舜華的住處,發現很近,更是喜歡,一再邀請下次過來。</br> 出來后,張記者挺高興的,他是記者,當記者的自然需要有素材,現在這個素材就不錯,他已經想好了:“題目就叫‘掛牌酒廠冒名御酒,末代皇弟凜然打假,你們覺得怎么樣?”</br> 顧舜華:“這個題目不錯,到時候大家都知道這是假的了,以后估計也沒人去吃了。”</br> 張記者道:“那當然了,就該追究這家酒廠還有飯館的責任,咱現在先把這件事拆穿了!你放心,一旦拆穿,保準他那里生意一落千丈!”</br> 顧舜華:“那就麻煩你了?!?lt;/br> 走出護國寺大街,張記者匆忙走了,他著急去把那篇打假文章寫出來。</br> 陸問樵卻沒走的意思,顧舜華便道:“今天麻煩你了,陪著我走了這一趟?!?lt;/br> 陸問樵:“也沒什么,就是順手的。”</br> 顧舜華看了一眼陸問樵,那種懷疑又來了。</br> 她還是覺得陸問樵有點過于好心了。</br> 陸問樵顯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就陪著她往前走:“你家現在住八道灣?”</br> 顧舜華點頭:“嗯,八道灣,之前盤下的院子,現在住著呢?!?lt;/br> 陸問樵:“我記得你以前提過,當時出國剛買下來,還沒整修好。”</br> 顧舜華笑了:“我出國兩年,我愛人在家照顧孩子,順便都給收拾好了,他收拾得用心,什么都辦得妥當,我回來可省心了,直接入住?!?lt;/br> 陸問樵聽著,道:“我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他馬上要大學畢業了,還做著研究?”</br> 顧舜華:“對!”</br> 陸問樵默了片刻,道:“你愛人確實很優秀,這兩年他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還能把房子裝修了,那天婚禮上,他一直在忙前忙后。”</br> 提起這個,顧舜華忍不住笑了,她也有意多夸夸任競年,也好讓陸問樵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好著呢,當下道:“他是挺優秀的,一直都挺優秀,以前在內蒙古兵團,他就很能干?!?lt;/br> 陸問樵:“內蒙古兵團很苦嗎?”</br> 顧舜華便說起內蒙古兵團的事,以及任競年如何捉間諜,立了大功,最后被評為二等功。</br> “當時評了二等功,還獎勵了四十二塊錢呢!可算是發了一筆小財!”</br> 顧舜華很是喜滋滋地說。</br> 陸問樵微側首,看著顧舜華,深秋時的陽光從車窗玻璃前方投下,落在她面頰上,讓她面容變得明凈光艷。</br> 他有些心不在焉:“那確實是一筆財了?!?lt;/br> 顧舜華想起過去,感慨:“那時候日子過得真苦啊,不過現在過去了,倒是挺想念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再去內蒙古,看看我們曾經開拓過的地方?!?lt;/br> 陸問樵不著痕跡地收回了目光,道:“我覺得一個地方之所以讓人懷念,不光是因為那個地方有多好,也因為那個地方有值得懷念的人和事吧。”</br> 顧舜華想了想:“也對,那時候我們這些知青,就像一家人一樣,即使現在回到北京了,我們也經常聚會,大家會互相說說最近的情況,互相幫襯著,我覺得我們會一輩子互相扶持?!?lt;/br> 陸問樵:“那我們日本的同事呢?”</br> 顧舜華沒想到他這么說,便看過去。</br> 陸問樵臉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來什么情緒。</br> 顧舜華一時不知道怎么回了,她咳了聲,避開他的目光,道:“日本的同事,當然也都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看我現在有什么,不是第一時間想到你們嘛!”</br> 陸問樵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之后也不在說什么了。</br> 之后兩個人就這么往前走,間隔不是太遠,顧舜華便覺有些異樣,只盼著能多走幾步,趕緊分道揚鑣。</br> 陸問樵見顧舜華不說話,也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解釋道:“和你開個玩笑,你別在意。”</br> 顧舜華目視前方:“我明白?!?lt;/br> 陸問樵也看著前方:“對了,我今年三十歲了,而立之年?!?lt;/br> 顧舜華:“那確實不小了。”</br> 陸問樵:“回國后,家里便催我相親,我也打算盡快相親,不然沒法和家里交待?!?lt;/br> 顧舜華:“……那挺好的?!?lt;/br> 她不知道話題怎么這樣了,生怕他說出不該說的,便忙道:“你和我哥差不多大,你看我哥已經結婚了,再不結婚,家里該急死了。”</br> 陸問樵:“是,只是我——”</br> 他這話說到一半,顧舜華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下意識,張嘴道:“我馬上到家了,先回去了?!?lt;/br> 她說得太快了,說完后,自己也覺得很突兀,便下意識停住了。</br> 陸問樵沉默地抿著唇,看著她。</br> 顧舜華深吸口氣:“陸同志,我回家了,家里孩子中午放學,我得去做飯?!?lt;/br> 陸問樵:“好,那你趕緊回去吧。”</br> 說完,他也就轉身過去公交車方向了。</br> 顧舜華快走兩步,簡直仿佛后面有人追她,等走進了八道灣巷子,又忍不住回頭看。</br> 就見陸問樵站在不遠處的公交車站牌前,他穿著一件風衣,高高的個子,比任競年身形略顯單薄一些。</br> 周圍不少人上下車,他很快淹沒在人群中看不到了。</br> 顧舜華收回目光,回家去了。</br> 當天晚上,任競年并沒回家,這讓顧舜華沒著沒落的,她想起來以前最初認識的那個陸問樵,也想起來這兩年的日本之行,也說不上來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緒。</br> 她甚至開始反思起來。</br> 在內蒙古兵團,男女相處其實很隨意,當初大家剛過去時候,都是睡在草棚子里,男女一起睡里面,大家互相小心著就是了,并不會多想什么,條件太惡劣,還能怎么著。</br> 比如她和雷永泉相處,雷永泉幫助她很多,當時她要生孩子,任競年不在,雷永泉?;圻^來幫忙,常慧肯定沒那力氣,是雷永泉把她抱上車,再之后許多事,雷永泉也一直幫她,但是沒人會想歪,大家都覺得很正常。</br> 當了廚師后,整天相處的也都是男人,幾個師兄比她大幾歲,更是清一色男人,勤行里紅案女師傅很少見,所以天天和男同志相處反而是正常的。</br> 或許這種和異性的相處多了,在她眼里,除了任競年,其它多少都帶一點“哥們”和“同志”的意思了。</br> 這讓她又有些沮喪,想著當女廚師也真是不容易,外行輕看你,顧客輕看你,回頭有什么事,瓜田李下的,還容易惹出來點什么事。</br> 她但凡是一個男人,哪里會扯扯出這種事??!</br> 她做錯了什么嗎,和陸問樵也沒太親近啊,就是正常同事相處,怎么就這樣了!</br> 還是她暗示了什么,哪里不檢點了?</br> 這種折磨,讓她第二天也沒什么精神,于是電視大學放學后,她過去找了錢向黎。</br> 錢向黎剛好忙完,見到她,便拉她到后廚角落里說話。</br> 顧舜華也不好上來直接說陸問樵的事,哪問得出口,所以先提了提羅明浩那一茬。</br> 錢向黎一聽:“這敢情好,等記者報道出來,拆穿了,回頭去工商局舉報他,看他怎么收場!”</br> 顧舜華自然同意,就這么扯了一會,才提起陸問樵。</br> 錢向黎看出來了,噗嗤笑出聲:“他說什么了?瞧你,為難成這樣?”</br> 顧舜華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今天說,他要去相親。”</br> 錢向黎:“瞧瞧,瞧瞧,這種話,陸大師傅也就和你提,他才不會和我們說呢!”</br> 顧舜華無奈:“你覺得這是我哪里表現不對嗎,他今天和我說的那些話,我總覺得怪怪的。”</br> 錢向黎也就收了笑,認真起來:“是沒單獨說過話,但有些事,我到底年紀比你們大,經歷得多,我以前離婚過,后來又找了現在的愛人,這種事我有經驗。別人看不出來,你也看不出來,但我能看出來,他看著你的眼神不太對勁。”</br> 顧舜華便不說話了,她沒想到,這么一件尷尬事突然捧在她面前。</br> 她嘆道:“還是得躲著點啊。”</br> 錢向黎:“他既然能說出這種話,看來就是要放下,那不挺好的,他趕緊相親結婚去,你就當沒這回事,以后見到,咱們都是好同事,不就得了。”</br> 顧舜華:“可他今天好像想說什么,被我話頭截住了?!?lt;/br> 錢向黎:“既然截住了,那估計以后他就不說了,就算說,你就直接攤開了講就好了?!?lt;/br> 她笑著說:“大家都是正派人,但沒辦法,這兩年在外面煎熬著,又忙又累的,你長得好看,能干,愛說愛笑的,年紀又正好,難免不讓人多想了?;貋砗?,見到的人多了,也就好了?!?lt;/br> 顧舜華默了好一會:“算了,我不想了,以后小心著就是了,平時也遠著,要不然這么下去,弄得我都不敢和男廚師說話了!”</br> 錢向黎想想以前自己的經歷,也道:“沒辦法,勤行里男人多,我們當女人的,遇到什么事就容易被人捕風捉影瓜田李下,如果長得好看點,男人有點那意思,我們就算其實沒心思,別人也會覺得,怎么他不看上別人非看上你,最后還是認為你勾搭的,這就是對咱們的不公平,咱們只能適應著。”</br> 顧舜華苦笑:“所以我們早早結婚生了孩子,老實練手藝挺好的,要是我沒結婚,那簡直了。”</br> 錢向黎:“你沒結婚,估計干什么別人看你眼光都不對,還天天給你介紹對象!我算是體驗過那滋味!”</br> *************</br> 從錢向黎單位出來,天有些陰,走半路上就開始下雪了。</br> 顧舜華冒著雪小心地往前走。</br> 其實這種下雪天,估計玉花臺的生意更差了,但沒辦法,她還是得去點個卯。</br> 她想著,回頭想辦法弄點醬菜吧,去剁醬菜練刀功,不然白浪費時間挺可惜的。</br> 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她又想起來陸問樵。</br> 其實和錢向黎聊了一番后,顧舜華心里倒是好受了。</br> 她想著,陸問樵其實也是一個驕傲的正派人,他既然說了自己要去相親,那就是要放下吧。</br> 以后交往注意分寸,萬萬不能再有這種事,一個女廚師要想繼續在勤行里走下去,是務必要維護好自己的名聲。</br> 遇到這種事,男人不怕,有個什么花邊新聞,大家還都說他風流魅力大,但是女廚師的話,那就是搞破鞋了。</br> 顧舜華這么胡思亂想著,往玉花臺走,誰知道剛到了玉華臺,就聽服務員說有人找她,過去一看,竟然是蘇映紅。</br> 蘇映紅穿著棉大衣,裹著紅圍巾,圍巾和頭發上沾了一點雪,看到顧舜華,忙上前道:“姐,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半天了?!?lt;/br> 顧舜華:“怎么了?”</br> 蘇映紅:“我發現一個事,有點蹊蹺。”</br> 顧舜華:“什么?”</br> 蘇映紅這才說起來,原來她自從聽說羅明浩的事,心里肯定是別扭,就算以前打過他一次,但也不痛快,想著這個人竟然掙大錢了,還跑來破壞顧舜華的買賣,算是什么東西!</br> 她便想再使過去那一招,狠狠地揍他一頓出氣,所以昨晚上,她拿了一根鐵棍子,就等在羅明浩店外頭了。</br> 顧舜華聽了,自然覺得她莽撞了:“你啊你,你現在結婚了,孩子也有了,安生過日子,就算有什么,你說一聲,我們也能幫把手,萬一你把事鬧大了進去怎么辦,現在正嚴打著呢!光腳不怕穿鞋的,你記住,你現在也是穿鞋的了。”</br> 蘇映紅:“可我這不是有大發現嘛!”</br> 顧舜華:“到底發現什么?”</br> 蘇映紅便詳細地說起來,原來昨晚,她在外邊翹頭等著,結果等了半天,別人都下班了,就羅明浩沒下班。</br> 一直沒等到,她以為羅明浩是走別的路了,就打算回去,誰知道看到一個人,中等身材,微胖,穿著棉大衣,戴著雷鋒帽,就這么低著頭往前走。</br> 本來這人穿著稀松平常,她也不會注意,但這個人走起路來太匆忙,感覺上就不對勁。</br> 正在這個時候,就見羅明浩從飯館里出來了,偷偷摸摸的,兩個人躲在旁邊的巷子里嘀咕了一番,最后那個人給了羅明浩一個皮包。</br> 皮包?</br> 顧舜華擰眉:“他們這是干什么,該不會干什么違法犯罪的事吧!”</br> 蘇映紅便有些興奮了:“誰知道呢,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咱現在抓住了他這個把柄,回頭是不是能讓他摔一個跟頭!”</br> 顧舜華想了想:“他估計沒干什么好事,但是咱現在貿然報告公安局,也不一定管用,畢竟咱沒什么證據,人家到底干了什么,咱們也不知道。”</br> 蘇映紅:“那怎么著?”</br> 顧舜華:“好歹弄明白,他偷偷摸摸到底做什么,咱們回頭向公安局報告也有點頭緒,能說出一二三來,不然公安局問起來,我們說他晚上偷偷摸摸的拿了一個袋子,人家說人家什么都沒干,沒頭沒腦的,公安局總不能就這么抓他?!?lt;/br> 蘇映紅想想也是:“要不這樣吧,我再盯著點,沒準能看出個一二三來?!?lt;/br> 顧舜華:“你可別,你現在發現了這個事,確實可疑,已經是大功一件了?,F在我們先在報紙上揭發他,把他這個御酒的事給搞砸了,回頭咱們托潘爺給找幾個混著的,私底下去跟著,看看他們飯館里到底怎么回事,也能看看他們那冒名的酒怎么搞的,這不是一舉兩得?!?lt;/br> 蘇映紅也覺得不錯:“好,這件事我去找潘爺說?!?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