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物質(zhì)條件不好,不是我們愿意不衛(wèi)生。等我們打敗了日本,占了北平,我們就可以吃飯有吃飯的家伙,喝水有喝水的家伙了,我們就可以一切齊備了。”
“什么時候,才能打敗鬼子?”女孩子望著我,“我們的房,州他們燒過兩三日了!”
“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也許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們總是要打下去,我們不會悲觀的。一我這樣對她講,當(dāng)時覺得這樣講了以后,心里很高興了。
“光著腳打下去嗎?”女孩子轉(zhuǎn)臉望了我腳上一下,就又低下頭去洗菜了。
我一時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問:“你說什么?”
“說什么?”女燕子也裝沒有聽見,”我問你為什么不穿襪子,腳不冷嗎?也是衛(wèi)生嗎?”
“咳:”我也笑了,“這是沒有法子么,什么衛(wèi)生!從九月里就反鉗蕩,可是我們八路軍,是非到十月底不發(fā)襪子的。這時候,正在打仗,哪里去找襪子穿呀?”
“不舍買一雙?”女菝子低聲說。
“哪里去買呀,盡住小村,不過鎮(zhèn)店。”我說。
“不會求人做一雙?”
‘哪里有布呀?就是有布,求誰做去呀?”
“我給你做。”女孩子洗好菜站起來,“我家就住在那個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沒有布,我家里有點,還夠做一雙襪子。”
她端著菜走了,我在河邊上洗了臉。我看了看我邪只穿著一雙“甥倒山”的鞋子,凍的發(fā)黑的腳,一時覺得我對于面前這山,這水,這沙灘,永遠(yuǎn)不能分離了。
我洗過臉,回到隊上吃了飯,就到女孩子家去。她正在燒火,見了我就說:“你這人倒實在,叫你來你就來了。”
我既然摸準(zhǔn)了她的脾氣,且是笑了笑,就走進(jìn)屋里。屋里蒸氣騰騰,等了一會,我才看見炕上有一個大娘和一個四十多歲的大伯,圍著一盆火坐著。在大娘背后還有一位雪白頭發(fā)的老大娘。一家人全笑著讓我炕上坐。
女孩子說:“明兒別到河里洗臉去了,到我們這里洗吧,多添一簪水就夠了!”
大伯說;
“我們妞兒剛才還笑話你哩!”
白發(fā)老大娘癟著嘴笑著說:“她不會說話,同志,不要和她一樣呀!”
“她很會說話!”我說,“要緊的是她心眼兒好,她看見我光著腳,就心疼我們八路軍!”
大娘從炕角里扯出一塊自粗布,說:“這是我們妞兒紡了半年線賺的,給我做了一條棉褲,下剩的說給她爹做雙襪子,現(xiàn)在先給體做了穿上吧。”
我連忙說:“叫大伯穿吧!要不,我就給錢!”
“你有裝假了,”女孩子燒著火抬起頭來,“你有錢嗎?”
大娘說:“我們這家人,說了就不能改移。過后再叫她紡,給她爹賺襪子穿。早先,我們這里也不會紡線,是今年春天,家里住了一個女同志,教會了她。還說再過來了,還教她織布理!體家里的人,會紡線嗎?”
“會紡!”我說,“我們那里是穿洋布哩,是機器織紡的。大娘,等我們打敗日本……”
“占了北平,我們就有洋布穿,就一切齊備!”女孩子接下去,笑了。
可巧,這幾天情況沒有變動,我們也不轉(zhuǎn)移。每天早晨,我就到女孩子家里去洗臉。第二天去,襪子已經(jīng)剪裁好,第三天去她已經(jīng)納底子了,用的是細(xì)細(xì)的麻線。她說,“你們那里是用麻用線?”
“用線。”我摸了摸襪底,“在我們那里,鞋底也沒有這么厚!”
“這樣堅實。”女孩子說,“保體穿三年,能打敗日本不?”
“能夠。”我說。
第五天,我穿上了新襪子。
和這一家人熟了,就又成了我新的家。這一家人身體都健壯,又好說笑。女孩子的母親,看起來比女孩子的父親還要健壯。女孩子的姥姥九十歲了,還那么結(jié)實,耳朵也不聾,我們說話的時候,她不插言,只是微微笑著,她說:她很喜歡聽人們說閑話。
女孩子的父親是個生產(chǎn)的好手,現(xiàn)存地里沒活了,他正計劃販紅棗到曲陽去賣,問我能不能幫他的忙。部隊重視**工作,上級允許我?guī)屠相l(xiāng)去作運輸,每天打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百多斤紅棗,順著河灘,爬山越嶺,送到曲陽去。女孩子早起晚睡給我們做飯,飯食很好,一天,大伯說:“同志,你知道我是沾你的光嗎?”(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