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殿中。</br> 群臣全都瞪大眼睛。</br> 褚遂良更是直接呆滯。</br> 自貞觀十年,他便出任起居郎,專門記載皇帝的一言一行。</br> 可起居注這種東西,豈是皇帝想看就看?</br> 而天子之所以執著于此,目的不言而喻——</br> 玄武門之變!</br> 此舉,成就了李二陛下俯瞰帝國的寶座,也成了他日后揮之不去的夢魘。</br> 不管原因如何,他親手殺死骨肉兄弟,是不爭的事實。</br> 血腥污漬,必然噴灑在各種版本的書籍!</br> 李世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為此,他憂心忡忡,想如何淡化或是涂抹腥紅的兄弟之血。</br> 他…想要改史!</br> 見褚遂良不說話看,李世民淡淡開口:“朕欲見此注記者,將卻觀所為得失以自警戒耳?!?lt;/br> 我看起居注,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想用帝王的得失,來警戒自己。</br> 褚遂良心臟怦怦直跳。</br> 心說這話您自己信嗎?</br> 都怪魏征!說秦公的后事就好了,談什么史書?談什么起居注!</br> 沉吟片刻,他終于開口道:</br> “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書人君言事,且記善惡,以為檢戒,庶乎人主不為非法,不聞帝王躬自觀史。”</br> 這就是委婉拒絕了。</br> 李世民卻不死心,瞇了瞇眼睛:“朕有不善,卿也必須記下來嗎?”</br> 褚遂良寒毛都要炸起來,低著頭道:“守道不如守官,臣職當載筆,君舉必記。”</br> 我的職責就是記錄!</br> 所以人君的舉動必須記下來!</br> ....貞觀后期的投機者,高宗時代的弄權家…或許這是他作為文人,最后的倔強吧?</br> 房贏心中感嘆,默默的看著這一切。</br> 此時,劉洎終于看不過去,出列拱手道:</br> “陛下大可不必糾結?!?lt;/br> “人君有過失,如日月之蝕,人皆見之,設令遂良不記,天下之人皆記之矣。”</br> 老劉還是太厚道。</br> ....他此刻幫褚遂良說話,卻渾然不知,幾年后會被后者誣陷致死……</br> 房贏冷眼旁觀,目光再度轉向軟榻上的秦瓊。</br> 朝堂諸公喋喋不休,秦瓊安詳的躺在那里,就像睡著了一般。</br> 看著那熟悉的臉龐。</br> 短短瞬間,房贏神情恍惚,神思游離。</br> 精明于程咬金者,與其利益綁定,淡然如李靖者,是純粹的欣賞....唯獨秦瓊,他對自己只有感情。</br> 這位忠義無雙的老人,一直在默默守護著自己,卻如此突然的結束了生命。</br> 回首往事,好似一場夢幻。</br> 房贏神色淡然,一改往日的跳脫,靜靜的矗立大殿之中,不發一言。</br> 直至小議結束。</br> 房贏才深深的看了秦瓊一眼,轉身離開。</br> 走出大殿外,穿過走廊,他停了下來,抬起手,瞇起眼睛仰頭遠眺…陽光順著指縫灑下,亮的刺眼。</br>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br> 太陽照常升起,哪怕照亮的,只是廢墟,失落于人海,無處不塵埃。</br> 房贏緩緩放下手掌。</br> 轉過身,眼神恢復了平靜,雙眸定格在一側的石柱:</br> “誰?出來吧。”</br> 話音落下。</br> 一道人影從石柱后走了出來。</br> 她身著一襲青衫,馬尾高束,兩丸水銀,黑白分明。</br> 明明是個女子。</br> 卻有一雙劍眉。</br> 且不同于尋常女子的纖細,她身材高挑,肩寬腰窄,渾身透著一股瀟灑之姿。</br> 我去……</br> 這特么忒帥了吧?</br> 房贏有些發怔,以為看到了龍門客棧的小麗君。</br> “看夠了嗎?”</br> 女子抱著雙肩,眉梢一挑。</br> 若是男人,這個動作會顯得很輕佻。</br> 可她卻有一種美麗和痞帥的結合,一點不油膩,讓人無法生出厭惡。</br> 房贏收斂驚訝,開口問道:“汝為何人?”</br> 女子低頭抱了抱拳:“不良人,天立星邢明月,拜見天機星?!?lt;/br> “哦?大帥座下。”房贏上下打量著女子:“你忽然現身,找我何事?”</br> 邢明月抬起眼簾:“剛接到消息,有人要見你?!?lt;/br> “誰要見我?”</br> 邢明月望著房贏,雙眸如山水:</br> “是派人夜襲的九成宮的幕后主使——神秘教會的主人?!?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