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照耀大地。</br> 山川起伏,長林如箭。</br> 漫長的黑夜中,星光漫漫從天際橫跨而過,像一條閃著光的無盡長河。</br> 璀璨的星光下。</br> 另外一條星河在大地上流動。</br> 那是一支由騎兵組成的隊伍,從遠處望去,密密麻麻足有數千之眾。</br> 轟隆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br> 他們正以駭人的霹靂之勢,朝著九成宮方向疾馳。</br> ……</br> 附近的山坡上。</br> 兩道騎坐在馬背上的人影,靜靜的觀望那道飛奔的洪流。</br> “呵呵,被圣人猜到了,這幫家伙還真的造反了!”</br> 段志玄坐在高大的駿馬上,雙眸死死盯著前方,閃爍著興奮的光芒。</br> 身側,秦瓊身著明光鎧,神色平淡的開口:</br> “長安外的藏兵谷,陳倉縣的養馬池…他們自以為作為天衣無縫,可惜,被房二郎找到了。”</br> 一聽這話。</br> 段志玄嘿嘿直笑:</br> “房二郎那小子簡直是個福星,不然眼下這機會,哪里會輪到我老段?”</br> 他扭頭看了看秦瓊:“二哥,這等砍瓜切菜的粗活,交給兄弟們便是。”</br> 秦瓊感受到對方關心,神色有些復雜:“老夫…確實扛不動槍了。”</br> 段志玄急忙道:“二哥,我可不是那意思!”</br> “你猜的沒錯....”</br> 秦瓊輕輕感嘆一聲。</br> 他筆挺的坐在馬背上,遙視遠方,清明的月光照在他高大瘦弱的身軀,宛如病虎:</br> “渡血,也不是萬能的。”</br> “我感覺每天身體都在虛弱,那是一種生命的流逝,非藥石之所能治……”</br> 秦瓊輕嘆道:“我,快要死了。”</br> “二哥莫要說了!”</br> 段志玄怒喝一聲,雙目泛紅:“某回去便給房二郎磕頭,讓他再次渡血給你!”</br> “不用了…”</br> 秦瓊搖了搖頭:“人之精血,何其寶貴....房二郎大義不假,老夫卻不能再那般做了。”</br> “最重要的是,老夫不想活的這么憋屈!”</br> “所以我來了。”</br> “我要再來看看,咱大唐兒郎的雄姿,聞一聞這鐵馬金戈味道……”</br>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微微仰頭:</br> “這幫小家伙們,應該開始了吧……”</br> 段志玄沒有說話,也仰起腦袋,遙望天際。</br> 月色如勾。</br> 朦朧的月光,灑落山川河流。</br> 一朵球狀的灰云,不知何時出現在空中,越過兩人的頭頂,徐徐朝前方飄去。</br> 第二朵,第三朵……</br> 十余個熱氣球,在夜色的掩護下,靜悄悄的懸浮在叛軍的上方。</br> 緊接著。</br> 一枚燃燒芯捻的黑色物體,從天空中落下。</br> 轟——!</br> 火光乍現后,巨大的爆炸聲隨之傳來。</br> 叛軍的隊形明顯一滯,被爆炸的周圍一片混亂,離的很遠都能看到人仰馬翻。</br> “發生了何事!”</br> “那是什么!”</br> “神雷....為何會天降神雷!”</br> 叛軍慌亂的大喊。</br>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枚枚陶罐雨點般扔下。</br> 轟轟轟——</br>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密集的響起。</br> 炸天雷明亮的火光,宛如一朵朵煙花綻放,在漆黑的夜中異常眨眼。</br> 整個叛軍的騎兵隊伍,瞬間湮沒在火海之中。</br> ……</br> 九成宮內。</br> 房贏一刀劈開面前的叛軍,霍然扭頭,雙眸充斥著震驚:</br> “炸天雷?!”</br> “這就是陛下隱藏的后手!”</br> ……</br> 不遠處。</br> 一名年輕的突厥漢子,停下動作,臉色蒼白的注視著這一幕:</br> “教主的人完了....騰格里要拋棄我們了嗎……”</br> “賀邏鶻!”</br> 一旁,阿史那結社率大吼一聲,打斷了他的呆滯:</br> “我們失敗了!快撤!”</br> “撤…撤退?”賀邏鶻渾身一顫,緩緩扭頭,朝不遠處望去。</br> 御容殿前。</br> 十幾名族人在拼命廝殺。</br> 孫武開與一名禁軍,兩人背靠背,死守殿門,浴血奮戰。</br> “他…他們怎么辦?”</br> 賀邏鶻聲音發顫,臉色的火光的映襯下更加蒼白。</br> 他被自己叔叔一番嘴遁,稀里糊涂的跟著圍攻九成宮,到現在頭腦還是蒙的。</br> “不管他們了!走!”</br> 結社率滿臉猙獰,一把拉過他掉頭一路狂奔。</br> ……</br> 九成宮外。</br> 秦瓊迎風矗立。</br> 遠處綻放的火光,一團團暴烈,他臉上的贊賞在閃爍間清晰可見。</br> “真乃神兵利器啊!”他輕嘆道:“房二郎研制的炸天雷果然厲害,這是一種全新的打法。”</br> “沒錯!陛下在練兵!”</br> 段志玄咧嘴笑道:“可單憑這些新兵蛋子,還不足以一戰定乾坤....下面,該輪到我這把老骨頭上場了。”</br> 話音落下。</br> 身后的山坡上,陡然冒出一條黑線……</br> 無數跨騎駿馬的唐軍士兵,就這樣浮現在月色之下。</br> 他們的身影,與山脊曲線起伏一致,稍作停頓后,便噴涌而下。</br> 聲勢浩大的隆隆聲中。</br> 秦瓊摘在腰間的酒葫,仰脖咕咚咚灌下烈酒。</br> 陣陣山風拂過,他舉葫飲酒的瀟灑姿態,宛如人世間最豪邁的俠客。</br> 段志玄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二哥,你不能飲酒....”</br> “管他呢!”</br> 秦瓊一頓牛飲,扔掉酒壺,拔起深插在地上的馬槊。</br> 隨著大槊在手,他渾身的氣勢,在短時間內節節攀升,強大到令人不敢直視。</br> 在段志玄錯愕的眼神中。</br> 他微微側頭:“十幾年來,老夫久臥病榻,看著昔日的兄弟上陣殺敵,自己卻連槊都提不動……”</br> “這樣的日子,老夫過夠了!”</br> “我秦瓊英雄一世,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豈能躺在榻上等死?”</br> 說著,他灑然一笑:“告訴陛下,原諒老夫放肆一次……”</br> 不等段志玄做出反應。</br> 秦瓊已然轉過頭去,雙眸死死盯住前方的叛軍,喉嚨間發出一聲長嘯:</br> “諸位!隨我鑿陣!”</br> 噌——</br> 他胯下坐騎箭一般離去。</br> 月夜中,他長長的槊尖直指天穹,胯下戰馬四蹄如飛,身手矯健如故,雄姿英發。</br> 身后的騎兵聲勢大振,齊聲大喝:</br> “殺——!”</br> 更有無數老兵眼眶紅潤。</br> 秦瓊的背影,與記憶中的模樣漸漸重合。</br> ....從前那個,與秦王一起熱血殺敵的秦叔寶,又回來了!</br> “二哥!”</br> 段志玄雙眼赤紅,狠命催馬追去。m.</br> 狂風呼嘯著從臉頰劃過,他的表情猙獰恐怖,內心卻一陣冰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