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長孫無忌。</br> 直接跳出了具體事宜，將事態上升了戰略高度。</br> 從這一角度講，他已經做到了，與皇帝眼光的一致。</br> 可洋洋灑灑一堆話，還是倆字——反對。</br> ....說到底，無忌高度是有了，卻還是少了幾分決斷…李世民眼底深處露出一絲失望，轉而望向房玄齡：</br> “玄齡，你以為呢？”</br> 話音落下。</br> 群臣齊刷刷望向前方。</br> 作為文臣之首，房相的態度格外重要，足以影響到皇帝的決斷。</br> 眾目睽睽下。</br> 房玄齡躬身道：</br> “啟稟圣人，臣收到薛延陀可汗遣使上言——”</br> “奴受恩思報，請發所部為軍導，以擊高昌！”</br> 薛延陀請戰？</br> 還要當向導，和大唐一起出兵高昌？！</br> 大殿中。</br> 群臣露出驚訝之色。</br> 薛延陀這是在表忠心嗎？</br> 要知道，高昌跳得很歡，不僅投靠了西突厥，還對夷男說：</br> “既為可汗，則與天子匹敵，何為拜其使？”</br> ——你既是可汗，與天子平起平坐，又何必要向唐朝使臣下拜呢？</br> 赤果果的挑撥！</br> 誰知夷男也是狠的。</br> 直接派人跑來長安，要為大唐向導……</br> 最關鍵的是，房相的態度——他將此事拿出來，顯然在間接表示，支持出兵！</br> 而且手段很高明。</br> 并不得罪同僚，還給了皇帝臺階下……</br> 此時，圣人只需要點頭，同意薛延陀的請求，便等于是同意出兵！</br> 群臣中。</br> 長孫無忌臉色陰沉。</br> 在他看來，房玄齡此番態度，是刻意與他唱反調！</br> 于是直接站出來：“臣，反對。”</br> 李世民神色不變：“給朕一個理由。”</br> 長孫無忌低頭道：“陛下明鑒，夷男狼子野心，若是共同出兵，定會借機吞并高昌國土。”</br> “故而，臣認為，此獠不可用！”</br> 李世民還未開口。</br> 房玄齡在旁邊淡淡說道：“國舅此言差矣。”</br> 國舅——</br> 聽到這個稱謂，長孫無忌臉皮抽搐了下。</br> 之前經過房贏一鬧。</br> 國舅這個詞徹底變味了。</br> ....玄武門之變的倡導者，司空，長孫家主……這一系列的榮耀都被掩蓋。</br> 只剩下個外戚標簽。</br> 受惠于漢朝的影響，外戚不是個好詞，一向是專權、狡詐、搬弄是非的奸臣形象。</br> 如今，竟連房玄齡都跟著叫國舅……可惡！他們爺倆是故意的！</br>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敢問房相，有何不妥？”</br> “國舅也說了，夷男擅長見風使舵....這也代表著，他只是喊個口號罷了，并不會真的派兵出擊……”</br> 房玄齡語氣淡淡的說：“第二，我大唐同意薛延陀請求，借的便是兩個字——大義。”</br> “得道者多住，失道者寡助。”</br> “薛延陀率先表態，其他小國必會跟進……屆時，西域諸國共同聲討，我大唐不僅師出有名，而且還是正義之師。”</br> 漂亮！</br> 武將們紛紛露出欽佩之色。</br> 心說還是老房考慮周到啊！</br> 這年頭，做事情都要師出有名，名正，才能言順，言順，方能事成。</br> 李世民也很意動，正欲開口。</br> 長孫無忌急忙勸道：“陛下……”</br> “嗯？”</br> 李世民一抬手，示意他停下，頓了頓，說道：</br> “擬詔，民部尚書唐儉、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赍繒帛賜薛延陀，與謀進取。”</br> 與謀進取，即與他合謀，共同出兵。</br> 也就是說，皇帝并未直接答應薛延陀出兵的請求，卻也沒有拒絕……</br> 群臣瞪大眼睛。</br> 心里直呼好家伙！</br> 陛下和房相一樣，這一手玩的漂亮，真真是高屋建瓴啊！</br> 相比之下，國舅所言所為，就落得了個下乘了……</br> 感受到群臣目光。</br> 長孫無忌臉色發燙。</br> 曾幾何時，他與房玄齡一樣，都是秦王府頂級軍師....可這些年來，房玄齡擔任大唐首相，久經磨礪之下，眼光和手段愈加老練。</br> 而他長孫無忌呢？</br> 只在貞觀元年，短暫的擔任過尚書右仆射。</br> 同年七月，在長孫皇后的干預下，直接被調離……后來被授予的頭銜，無論是“開府儀同三司”，還是“司空”，都是榮譽稱號。</br> 也就是說。</br> 長孫無忌表面風光無限。</br> 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進入，帝國真正的權力中樞！</br> 槍不磨不光。</br> 吊不用不強。</br> 長時間的游離與權利之外，令他能力下降，剩下的只有算計和謀權……</br> 在這場出兵高昌的爭鋒中，他徹底的敗下陣來，根本不是房玄齡的對手。</br> 正在這時。</br> 忽然有內侍進殿匯報：</br> “啟稟圣人，吐蕃大相祿東贊求見，正在殿門口等候。”</br> “哦？”李世民面不改色：“此時覲見，他所為何事？”</br> 內侍低著頭道：“回圣人....吐蕃大相，好像要與我大唐共同出兵，討伐高昌國……”</br> 什么？</br> 吐蕃人也要相助？</br> 眾人面露異色。</br> 李世民笑了笑：“呵呵，這位大相的消息，倒是很靈通。”</br> 群臣之中。</br> 長孫無忌眼睛一亮，直接表態：</br> “臣，支持同意吐蕃人的請求。”</br> 話音剛落。</br> 房玄齡卻說話了：“不妥。”</br> 長孫無忌臉色陰沉了下，扭頭問道：“為何？”</br> “吐蕃人狼子野心，不可用。”</br> 好熟悉的話……</br> 長孫無忌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將怒火壓在心中，若無其事的質問：</br> “薛延陀可用，吐蕃為何不可用？”</br> 房玄齡沒說話。</br> 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br> 不屑…他竟然到了不屑與我解釋的地步....長孫無忌被氣的險些破防。</br> 群臣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聲。</br> 一片尷尬中，李世民嘆了口氣：</br> “無忌啊，你還沒看透嗎？”</br> “玄齡反對吐蕃插手，原因就是，吐蕃人，真的會出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