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br> 前廳門外。</br> 下人們低垂著腦袋,站在原地渾身發抖。</br> …簡直太可怕了!</br> 那個平日里看起來魅惑眾生的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br> 僅僅是因為婢女對男主人暗送秋波,便痛下殺手,絲毫不拖泥帶水。</br> 如此殺伐果斷。</br> 她真的只是個小妾嗎?</br> “行了,都下去吧....”</br> 武媚娘淡淡的吩咐一句。</br> 說這話的時候,她神色坦然,面對地上躺著的尸體,連眉頭都沒皺一下。</br> “喏。”</br> 下人們恭敬的低頭。</br> 兩個仆人迅速進屋,抬起死去的胡姬,快步離開。</br> 霎那間,屋里屋外的丫鬟下人,走了個干干凈凈。</br> 屋內,唯一的女下屬月德,忍不住提出疑問:</br> “圣女,我們真的要與房二郎合作?”</br> 武氏抬起眼簾,直直盯著她:“怎么?你在質疑我的決定?”</br> “屬下不敢…”</br> 月德神色微變,急忙躬身低頭。</br> “你是不是為我感到不甘?”武媚語氣稍緩。</br> “當然不甘!”月德雙眸赤紅,咬了咬牙說道:“依您的手段,以及教中的力量,完全可以輕易脫離房家!”</br> “沒錯。”一襲青衣的追風,悠悠開口:“到時候,大把的貴族王孫任您挑選。”</br> “又或者天高任鳥飛。”</br> “在暗處做個逍遙自在的圣女,受萬千信徒供拜……”</br> “哪一樣,不比給房二郎做小妾強?”</br> 武氏扭頭望向山君:</br> “你呢?也是這樣認為的嗎?”</br> 虎一般威猛的壯漢,面色兇戾,聲若洪鐘:</br> “圣女待我恩重如山,您如何說,我便如何辦。”</br> 聞言。</br> 武媚娘搖了搖頭:</br> “你們只看到了眼前,卻不曾想過,他才十八歲。”</br> 追風微微皺眉:“您的意思是……”</br> “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嗎?”武媚娘掃視三人,緩緩說道:“皇帝,已經將他定為了新君的輔政首席。”</br> “什么!”</br> 追風和月德吃驚不已。</br> 連穩如泰山的山君,也微微動容。</br> “狡兔死,走狗烹,乃是歷代君主所用之慣例,可唯獨當今圣上,還未曾除掉過一人……”</br> “桀驁不馴的武將,手握權柄的文臣。”</br> “貞觀一朝,驚才艷艷之輩,宛如過江之卿。”</br> 武媚娘眼中閃爍著精光:“可若是有一天,圣人不在了呢?”</br> “朝中這么多權勢滔天的人物,肯定會有幾個活的比皇帝還長。”</br> “到時候,新君....鎮得住他們嗎?”</br> 聽到這里。</br> 追風三人腦中劃過一道閃電。</br> 月德瞪大眼睛,嬌呼一聲:“所以皇帝選擇了房二郎?!”</br> “沒錯。”</br> 武媚娘點頭道:“此時,便需要一個年輕后輩,去壓制德高望重的老臣,以達到朝堂的力量平衡。”</br> “房贏,便是皇帝準備的后手,或者說,是人選之一。”</br> “原來如此....”</br> 追風長吁一口氣,臉上露出欽佩:“所以,與房贏結盟,便等于獲得未來一方重臣的力量。”</br> 山君在沉聲問道:“圣女,您覺得房二郎將來會取得何等成就?”</br> 武媚娘頓了頓:“不可限量。”</br> 三人臉色再次變化。</br> 他們從未懷疑過,眼前女子的智謀。</br> 實際上,近幾年教會規模大漲,背后少不了她的出謀劃策……她不是簡單的圣女,更不是花瓶。</br> 月德咬了咬下嘴唇,神色復雜:“這么說,以后在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幫助他?”</br> “那是自然。”</br> 武氏看了她一眼:“所謂結盟,便是雙方力量對等,或者說,可以為對方做出同等重要的事情。”</br> 月德跺了跺腳:“那我以后叫他男主人嗎?”</br> 武媚娘想了想說道:“可以。”</br> “啊?”</br> 月德直接傻眼了。</br> 她身材嬌小,長相可愛,如果帶上長耳頭飾,就是萌萌噠兔女郎。</br> “圣女,不會吧?”</br> 她哭喪著臉:“我難道還要做通房丫鬟,將來給他暖被窩嗎?”</br> 被她這么提醒。</br> 山君和追風目瞪口呆。</br> 同時心中暗自松了口氣。</br> …還好,自己不是女人....房二郎也沒有長孫沖一樣的嗜好,不然真的會清白不保。</br> 而武媚娘也微微一愣。</br> 房贏精力旺盛,花樣還那么多,看到家里有個蠢萌的白兔,還能把持得住?</br> “此事,以后再說吧…”</br> 武媚娘只能安慰女下屬。</br> “別啊,我可不敢....”月德伸出白花花的手腕,恐懼道:“和我小臂這般粗,我害怕。”</br> 這么厲害!?</br> 山君和追風張大嘴巴。</br> 武媚娘再次愣住:“你怎么知道這些?”</br> “我…”月德弱弱的低下頭,“昨晚我擔心您的安危,所以偷偷跑去看了您一眼……”</br> 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br> 又猛地抬頭,崇拜的看著武媚娘:“圣女您真厲害,那么強大的事物,您竟然……”</br> “別說了!”</br> 武媚娘趕緊制止。</br> 生怕女下屬再爆出什么大瓜。</br> 此時,山君是個話少的,月德的萌蠢有目共睹……</br> 唯有追風,趕鴨子上架,充當了智商擔當,于是拱手道:</br> “圣女,屬下認為,既然選擇了聯手,便要展示一下我們的誠意。”</br> 武媚娘眼波流轉:“你有什么建議?”</br> “回圣女,前幾日,一名胡人途徑屬下的堂口,一人三馬,飛奔趕路……”</br> “哦?”武媚眉梢一挑:“可曾探聽到了什么?”</br> “那是個吐蕃人,著急回去傳遞消息。”追風低聲道:“為了促成和親,吐蕃想進獻二十萬兩黃金!”</br> “二十萬兩黃金?!”</br> 一旁的月德小嘴微張:“好大的手筆!”</br> 相比之下,山君頭腦清醒道:</br> “房二郎正在竭力阻止和親,我們可以劫了貢金,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收獲了這么多黃金,就算教主知道了,也只會獎賞我們。”</br> 武媚娘卻心細如發,盯著追風問道:“此事辦的隱秘嗎?”</br> “萬無一失。”追風回答道:“對吐蕃信使用了些手段,他只當做了一場夢,并不知道消息被我們截取。”</br> “很好!”</br> 武氏贊賞一聲,瞇了瞇狐媚眼兒:“吐蕃至大唐——劍南道。”</br> “那是猿飛的堂口。”追夢提醒道。</br> “嗯。”武媚娘當下決定:“告訴猿飛,讓他照此去辦吧。”</br> “喏。”</br> 追風低頭抱拳領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