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br> 屋內燈火通明。</br> 李世民坐在案牘之后,正在批改奏章。</br> 明亮的燭火,照在他宛如刀刻般的臉上,映襯出一個成熟男人的歲月沉淀。</br> 他是個勤勉的帝王。</br> 自登基以來,一直不敢松懈。</br> 隨著帝國版圖擴大,政事也愈加繁雜,李世民如今才四十歲,烏發上竟有了根根銀絲。</br> 一旁,大太監張阿難看了看時辰,打破了沉靜:</br> “大家,今兒要宿在哪里?”</br> 聞言。</br> 李世民手中的筆頓了頓。</br> “唉~又到月底了。”他揉了揉眉心,“九九而御....這是誰想出來的餿點子,當朕是鐵打的嗎?”</br> 張阿難對此已習以為常:“所以,您的安排是……”</br> “朕就在御書房睡,哪兒都不去。”</br> 李世民語氣不耐煩。m.</br> 低頭接著批閱如山的奏折。</br> 就在這時,長樂公主李麗質,從門外走進來,對李世民施施然行禮:</br> “拜見陛下。”</br> 李世民抬起眼簾,臉上露出笑容:“質兒來了?來來來,過來坐。”</br> 李麗質輕移蓮步。</br> 款款跪坐在案牘對面。</br> “阿耶還在批折子么。”她掃了一眼桌上,美眸轉向李世民,露出關切之色:“您要注意身體。”</br> “無妨,都習慣了。”</br> 李世民笑瞇瞇的問:“質兒此時進宮,可是有事?”</br> 李麗質垂下臻首:“阿耶明知故問,您大門敞開,內侍不曾通報便放女兒進來,不就是在等我嗎?”</br> “呵呵呵呵……”</br> 李世民笑了,贊賞的看著愛女:“質兒果然冰雪聰明,這一點最像你娘親。”</br> 提及長孫皇后。</br> 李麗質眼圈一紅,抬頭望向李世民:“若是娘活著…必然不會像如今這般局面……”</br> 李世民神色微變。</br> …自己的嫡長女清遠淡泊,看似遠離朝堂,原來什么都知道。</br> 她只是平時不說而已。</br> 面對這樣聰明的女兒,李世民也不繞圈子了,直接開口問道:</br> “是輔機讓你來的?”</br> “嗯。”</br> 李麗質點點頭:“今日下朝之后,他便找到了女兒,讓我與您說一說分封之事。”</br> 李世民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br> “輔機還真是打一把好算盤,為了勸朕,把自己的兒媳都給派來了。”</br> 聞言。</br> 李麗質微微一愣。</br> 此事是房贏提出的啊....</br> 兩儀殿外的打賭,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卻不提房贏,直接把鍋扣在了長孫頭上……</br> 李麗質心中這般想著。</br> 卻抿著嘴唇,絲毫沒有幫夫家說話的意思。</br> ....自從見識到房贏的本事后,冰清玉潔的公主已漸漸淪陷。</br>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心中的天枰,已經傾斜在房贏身上。</br> 此時。</br> 李世民淡淡開口:“說說看,輔機讓你給朕傳的什么話。”</br> 李麗質定了定神,輕啟朱唇:</br> “長孫家說:‘臣披荊棘事陛下,今海內寧一,奈何棄之外州,與遷徙何異!’”</br> “呵呵呵呵……”</br> 李世民發出一陣冷笑,“質兒,看到了吧?這就是朕的好臣子!”</br> “口口聲聲說,為了大唐,為了朕。”</br> “其實呢?就是為了他自己!”</br> “棄之外州…與遷徙何異....”</br> 李世民面含怒色,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朕封他為王,世襲罔替,他卻當作發配遷徙……”</br> “真是不知好歹!”</br> “說到底,他長孫無忌,就是不愿意離開長安這繁華之所地!”</br> 面對憤怒的皇帝。</br> 長樂公主垂下了眼簾。</br> 她只是個傳話的,根本沒必要替長孫家說話。</br> 更何況。</br> 李世民說的沒錯。</br> 長孫無忌就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大唐!</br> “奇怪....”</br> “居然一模一樣!”</br> 李麗質低著頭,美眸中全是驚奇....就在剛才送她的路上,房贏便大膽的預言了這一切。</br> “長孫家的傳話、阿耶的反應,房二郎竟然全都猜到了!”</br> “尤其是這傳話。”</br> “居然一個字都不差!”</br> “他…是如何做到的?”</br> 長樂公主芳心悸動。</br> 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房贏的身影,感覺自己的身心都要被他塞滿了。</br> …而且房贏還說了一段話,更加令她震撼……</br> 就在這時。</br> 對面傳出李世民的聲音:“質兒?”</br> “啊?”</br> 長樂公主從回憶中蘇醒,下意識抬頭。</br> 只見李世民深邃的目光望著自己,問道:“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br> 李麗質咬了咬嘴唇。</br> 清美的臉上露出決然之色。</br> “女兒覺得,除此之外,長孫家還有另外一層考量。”</br> “哦?”李世民眉梢一挑:“說說看。”</br> 李麗質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娘的謙沖,不愿娘家家門過旺,免得盛極而衰,長孫家主已經賦閑十幾年了。”</br> 此話一開。</br> 李世民神色黯然。</br> “觀音婢…”他龍目之中的霸氣蕩然無存,只留下了深深的哀思:“她是朕最心愛的女人,也是大唐的賢后啊……”</br> 李世民眼圈泛紅,適時止住話題,擺了擺手:“質兒,你接著說。”</br> “是。”</br> 李麗質緩緩說道:“三年前,我娘逝去,長孫家主失去束縛,全面復出……”</br> “如今,他勢力逐漸龐大,直追大唐首輔房玄齡。”</br>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怎么可能接受分封,跑去外地?”</br> 說到這里。</br> 長樂公主停下,清冷的美眸,直視李世民的眼睛:</br> “甚至,他還可能在您身后……主導朝政,權傾四海!”</br> “這比起‘趙州刺史’來,不知道要強到哪里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