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三年。</br>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br> 堂堂長安,一國之都,竟然出現了賊人動亂。</br> 而且繼昨日之后,當清晨的太陽剛剛升起,這個東方第一大城又迎來了一波騷亂。</br> 幸有左右衛嚴陣以待,巡游市坊,很快將各處控制。</br> 然而長安坐擁百萬人口,人員雜亂,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沒人知道還隱藏著多少亡命之徒。</br> 一時間。</br> 人心惶惶。</br> 然而事情遠不止于此。</br> 幾乎在同一時間,米價飛升,物價上漲,工坊停工,店鋪歇業……</br> 更有坊間傳聞。</br> 運往長安的商隊,被迫在半路停下。</br> 或被當地衙門盤查,或遭到山賊劫路,導致長安物資陡然緊缺。</br> 百姓們驚慌失措。</br> 紛紛涌上街頭哄搶米糧,拼命囤貨。</br> 這幅場景,不亞于年前的那場瘟災....如果說之前是天災,現在單純的便是人禍!</br> ……</br> 順興鹽鋪。</br> 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br> 人人面色焦急,踮著腳,眼巴巴看著向前張望,整條隊伍宛如長龍,排滿了整整一條街。</br> 就在這時。</br> 最前面的隊首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什么?你全都要了?!”</br> “沒錯,全要了。”</br> 一名商賈,站在伙計面前,神色傲然:“你們鋪子有多少鹽,我便收要多少鹽!”</br> 周圍一片嘩然。</br> 眼前之人衣著華貴,大腹便便,手上的翡翠扳指,在陽光下閃耀著光澤....顯然,這是個有錢人。</br> 而且巨有錢,否則也不會這么大的口氣,要把整個鋪子的鹽全部買下。</br> 如果換做平日,這樣的大主顧肯定會被供起來。</br> 可現在不是時候……</br> 伙計喉嚨干澀的道:“您這么做不合適。”</br> “哼!笑話!”</br> 黑胖商賈嗤笑一聲:“你賣我買,公平合理,怎么?你們開門生意,還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br> 伙計頓時一頭冷汗,堆笑道:</br> “您擔待一下,您瞅瞅后面,這么多人排隊買鹽呢,若是都賣給了您,其他人買啥呀?”</br> 黑胖子立刻一瞪眼:“那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排在了老子后面。”</br> 他這么一說。</br> 后面排隊的人立刻忍不住了。</br> “你把鹽都買了,我們買什么?”</br> “沒錯!鹽價好不容易回落,你又來摻上一腳,我看你就是來搗亂的!”</br> “混賬玩意兒!”</br> “什么東西?!”</br> ……</br> 面對眾人激憤。</br> 黑胖子囂張的轉身,面露猙獰:</br> “嘿嘿!老子有錢,想買多少買多少,你們這幫窮鬼嫉妒了吧。”</br> 這下直接捅了馬蜂窩。</br> 驕傲的長安人,哪里受過這等羞惡,紛紛紅了眼睛。</br> “嫉妒你姥姥!”</br> “你算什么東西?有倆兒臭錢了不起嗎?”</br> “敢與我們搶鹽?!”</br> “打他!”</br> ……</br> 話音落下。</br> 后面的人一窩蜂擁了上去。</br> 黑胖子瞬間被人潮淹沒,面色驚恐的伸長脖子大喊:“你們長安人就是如此粗魯嗎?簡直就是一群強盜!”</br> 然而沒有用。</br> 憤怒的人群,拳頭雨點般落下。</br> “打…打人了!”</br> 黑胖子拼命朝旁邊喊叫:“要出人命了!你們官府難道不管管嗎?!”</br> 鹽鋪兩旁。</br> 一群百騎終于邁動了腳步。</br> 蘇定方一馬當先,后面跟著高三賈五哼哈二將,緩緩朝這邊走來。</br> 順興商鋪是指定代理人。</br> 特殊時期,周圍自有百騎和衙役守護,以防有人作亂。</br> 蘇定方站定腳步,面朝混亂的人群,大吼一聲:“住手!”</br> 空氣頓時一滯。</br> 眾人扭頭一看,一群全副武裝的百騎站在旁邊,這才紛紛收了拳頭,回到隊伍中。</br> “粗暴…”</br> “你們太粗暴了!”</br> 黑胖子憤怒的跳腳大喊。</br> 他華麗的衣衫盡數破碎,一條條搭在身上,黑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甚是狼狽。</br> “天下腳下,你們竟敢當眾行兇,還有王法嗎?!”</br> 他的目光投向了百騎,惡狠狠的大叫:</br> “還有你們!”</br> “身為天子親軍,就這么看著無辜百姓被打,你們這是素餐尸位!”</br> 蘇定方也不動怒,斜著眼睛打量著對方:</br> “外地來的?”</br> “沒錯!”黑胖子一臉囂張:“我來長安做生意,怎么?不歡迎嗎?”</br> 蘇定方淡淡說道:“長安海納百川,喜迎八方來客,可卻不歡迎惡客。”</br> “惡客?哈!”</br> 黑胖子冷笑一聲:“今兒算是見識到了,我好心來捧場,店家不給面子也就算了,連官府也來插一腳…你們長安就是這么歡迎人呢的?”</br> 蘇定方眉頭皺起。</br> 若是賊人興亂,他自然會以雷霆之勢出手....可對方是個軟刀子,在商言商,總不好直接拿下。</br> “怎么?沒話了嗎?”</br> 黑胖子囂張的站在臺階上,朝著店門叫囂:“有管事的沒有?我要買鹽!趕緊滾出來迎客!”</br> 見他這幅模樣。</br> 周圍的百姓憤怒不已。</br> 可百騎就在旁邊,總不好上去動手,于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的跋扈。</br> 同時心里有些恐慌。</br> 若是食鹽都被對方買走了,家里吃什么?</br> …沒人知道順興鹽鋪還有多少存貨,若是大批商賈涌入長安,買斷了食鹽,以后可如何是好?</br> 就在這時。</br> 門內忽然傳出一道聲音:“是誰要買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