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br> 一波針對房贏的攻訐后,變得無比寂靜。</br> 所有的人都在望著李世民,神色凝重,等待天子給出決斷。</br> 此時的李二陛下,經過剛才一瞬間的失態,又恢復了平靜,淡淡的掃視群臣:</br> “眾卿,都說完了嗎?”</br> 太子黨們心頭一跳。</br> 他們感覺事情有些詭異。</br> 這么多人請求圣裁,按照陛下往日的性子,應該開始安撫群臣了……可現在,為何一反常態?</br> 張將軍剛才與圣人耳語了幾句。</br> 難道與此有關?</br> “陛下。”</br> 趙節垂著頭,硬著頭皮說道:“房遺愛貽誤戰機,罪不可贖,臣等請陛下對其治罪!”</br> “治罪?呵呵呵……”</br> 李世民竟然笑了出來,然而眼中卻泛著冷意:</br> “當初,‘推恩令’是贏兒提出來的,可最后采納的人,卻是朕。”</br> “你們要治罪,那就連朕也一起治了吧!”</br> 說這話的時候。</br> 李世民心中充滿了憋屈。</br> 一國之太子,竟屠殺自家子民,暗中收斂錢財....這樣的丑聞,傳出去以后,讓旁人怎么看待李唐皇室?</br> 他李世民本來就是弒兄上位,讓門閥世家暗地攻訐了十幾年,正在旁邊虎視眈眈。</br> 可現在,李承乾又做出這樣的事……</br> 皇家的臉還要不要了?</br> 這江山還怎么坐?</br> 所以,此事不能公開,只能暗中懲處太子,就算打掉牙齒,也要往肚里咽。</br> 然而。</br> 李世民這番話,放在群臣眼里,又是另外一種感受。</br> “天吶!圣人為了房贏,竟獨自擋下了所有的壓力!”</br> “房遺愛深的圣眷啊!”</br> “普天之下,也只有房二郎能做到如此地步吧?”</br> “陛下對房贏,簡直太偏愛了!”</br> ……</br> 文武大臣震驚不已。</br> 紛紛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如果不是堅信房夫人的為人,他們都要以為,房贏是李世民的私生子了……</br> 太子黨們也呆住了。</br> 這是什么情況?</br> 這畫風,怎么感覺有些不對。</br> “為何不說話了?”</br> 李世民巨龍般俯視著趙節,壓迫力十足:“趙卿,說說吧,你想治朕一個什么罪名?”</br> 被當頭棒喝的趙節,額頭已經泌出了汗珠。</br> 要知道,論輩分,他可是李世民的外甥,平時皇帝都稱他一聲“節兒”,可現在,竟叫他趙卿……</br> 這是要失去圣眷的節奏啊!</br> 于是趙節趕緊低頭道:“臣不敢。”</br> 李世民凝視了他片刻,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緩緩掃視四周:</br> “你們呢?還有誰,要治駙馬的罪?要治朕的罪?”</br> 太子黨們嚇壞了。</br> 趕緊躬身垂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br> 侯君集也一言不發,低著腦袋,臉色一片鐵青。</br> “該死的房遺愛!”</br> “按照計劃,就算他沒被打倒,也會脫層皮,為何圣人會如此偏袒與他?”</br>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br> 侯君集心中怒罵。</br> 眼下的情形,簡直詭譎無比,好不容易抓到房贏的把柄,竟然像是打在了棉花上。</br> 攻勢,注定無法在繼續了。</br> 有皇帝給房贏做背書,誰敢治皇帝的罪?</br> 侯君集咬了咬牙,抱拳說道:</br> “陛下!如今薛延陀大軍未退,臣愿領兵五萬,斬殺夷男,以報皇恩!”</br> 他這么做,明面上是為給太子黨扳回一局,實際也有自己的小心思。</br> 之前討伐吐蕃。</br> 軍功全被牛進達給截胡了。</br> 他這個行軍大總管,吃屎都沒趕上熱乎的,現在請求帶兵,想要再立軍功。</br> 太子黨們紛紛眼前一亮。</br> 心想關鍵時刻,還得是侯大將軍啊。</br> 然而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呼:</br> “報——!”</br> 下一刻。</br> 腰插黃旗的壯漢,風塵仆仆的闖進大殿。</br> 八百里加急!</br> 群臣臉色劇變,聯想到最嚴峻的北方邊關,心想難道薛延陀部進犯大唐了?</br> 很快。</br> 帶著滿面灰塵騎士,將書信高舉頭頂,大聲說道:</br> “陛下!邊關急報,薛延陀撤兵了!”</br> 滿屋皆驚。</br> 文武百官愣了片刻,隨即嗡的一下,爆發出巨大聲浪。</br> “薛延陀撤兵了?!”</br> “房二郎的計策奏效了!”</br> “太好了!我大唐有了喘息之機!”</br> “沒錯!待我等從瘟疫的病痛中緩過來,一定要把夷男剁了喂狗!”</br> ……</br> 眾人毫不吝嗇的夸贊。</br> 文臣之中,有附近的大臣,紛紛對房玄齡抱拳道喜。</br> “房相,恭喜啊!”</br> “令公子足智多謀,堪稱年輕一代楷模。”</br> “這次房二郎功勞甚大啊!”</br> “生子當如房遺愛!”</br> ……</br> 房玄齡再也無法保持淡定,露出老父親般的開懷,微笑的拱手道:</br> “哪里哪里,犬子也是運氣,一切都是陛下運籌帷幄。”</br> 隔著幾步遠。</br> 長孫無忌臉色陰翳。</br> 房家雖然人丁稀薄,可這近一年來,房贏卻如彗星般崛起,儼然成了長安風頭最盛的二代。</br> 再反觀自家子弟。</br> 被給予厚望的長孫沖,竟與房贏越拉越遠,壓根就上不了臺面。</br>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br> 不僅是長孫無忌。</br> 太子黨們也傻眼了。</br> 剛才他們還在攻訐房贏,說“推恩令”不管用,馬上就被打臉了。</br> 這轉折猝不及防。</br> 相比之下,他們就像是一群跳梁小丑。</br> “該死的房遺愛!壞我好事!”</br> 侯君集緊握著拳頭,都快被氣炸了。</br> 在他看來,大唐兵甲天下無雙,只要對上薛延陀,就只有贏得份。</br> 然而。</br> 戳手可得的軍功,卻再一次從手心里溜走了……</br> 這讓侯君集氣的肝疼,恨不得把房贏碎尸八塊,扔進河里喂王八。</br> ……</br>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br> 感覺一下子上下通透,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br> “恭喜圣人。”</br> 大太監張阿難,笑瞇瞇的道:“房贏這小子爭氣,用不著陛下為他撐傘了。”</br> “呵呵,你這老貨。”</br> 李世民面帶微笑著說:“推恩令是陽謀,但也是最管用的陽謀,算的人心,但凡夷男父子團結一點,這計策就無法生效。”</br> “可惜,人都是自私的。”張阿難感嘆道:“尤其是面對汗位,這種誘惑,夷男父子必然內亂。”</br> 聞言。</br> 李世民緩緩收斂笑容,聲音變冷:“太子,不也是這樣?朕還沒老呢,他就惦記上這張椅子了。”</br> 大太監目露擔憂:“陛下,氣大傷身,莫要氣壞了身子。”</br> 李世民緩緩吐出一口氣:“還好,還有贏兒,為朕分憂,若太子如他一般,朕又何必如此勞累。”</br> 說著,他眼中露出堅定之色。</br>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朕要好好獎賞他,誰都別想攔著朕!”</br> ……</br> 大殿內噪聲漸歇。</br> 張阿難從騎士手中接過文書,恭敬的呈給李世民。</br> 李二陛下翻開,確認過后,然后將目光望向了侯君集,淡淡的說道:</br> “君集,駙馬的計策生效了,看來不用你掛帥出征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