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雪交加。</br> 寬闊的官道上，已經血流成河，殺聲震天。</br> 來自蒲州的城軍，與太原王氏的護衛們膠著廝殺，火把熊熊燃燒，到處是殘肢斷臂，宛如人間地獄。</br> 亂軍之中。</br> 有一小撮官兵，簇擁著一名中年文士，竭力擋住沖擊的人群。</br> 周圍亂糟糟的，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渾身是血的扈從，扭頭大聲喊道：“王長史，撤吧！”</br> “混賬！不能撤！”</br> 王超群紅著眼睛大吼。</br> 此時他已是狼狽不堪，身上的官袍全是污漬，雪水順著頭頂留下，頭發一縷一縷搭在臉上，黑瘦的臉龐好似厲鬼。</br> “你們連家族護衛都打不過嗎？某要你們何用！”</br> “可是兄弟們擋不住了！”扈從哭喪著臉道：“這幫人好像瘋了一樣，寧可戰死也要沖上來。”</br> “你懂得個屁！”</br> 王超群一把薅住扈從的領子，大聲嘶吼：“必須把他們全都留在河東道！否則，我們都全都會被抄家滅族！”</br> 扈從剛要說什么，忽然臉色大變，直直的望著遠方，仿佛發現了極為可怕的事物。</br> 王超群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頓時也呆滯在當場。</br> 只見正前方，有無數個火把，組成了一條火龍，那火龍延綿不絕，竟一眼望不到頭。</br> 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br> 在地上卷起千堆雪，正快速的朝這邊移動。</br> 眨眼之間，數不清的人馬已經顯出輪廓，明晃晃的火把下，一面大旗迎風招展。</br> 待看清那面帥旗的字。</br> 蒲州長史王超群，已經嚇得面如土色，脫口叫道：</br> “牛將軍！”</br> 此時。</br> 現場廝殺的眾人，也已經發現了牛進達的大軍。</br> 蒲州城的人馬，本就是強弩之末，見右武衛殺到，瞬間失去戰意……</br> 碾壓。</br> 毫無懸念的碾壓。</br> 片刻后，蒲州叛軍紛紛扔掉兵器，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低垂著腦袋，再無半點囂張。</br> 牛進達端坐在馬上，緩緩掃視四周，沉聲問道：“百騎何在？”</br> 立刻有一騎拍馬而來。</br> 賈五翻滾下馬，朝牛進達抱拳拱手：“牛將軍。”</br> 牛進達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直視著胖頭陀問道：“房二郎呢？”</br> “房贏他…走失了……”</br> 賈五喉嚨苦澀，快速的將事情陳述了一遍。</br> 周圍的空氣，忽然變得無比寂靜。</br> 寒風呼嘯，落雪環伺，無數大唐府兵的目光，落在了那具魁梧的身軀上。</br> 牛進達沉默著未發一言。</br> 可任誰都可以感受到，平素低調的他，此時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br> 片刻后。</br> 牛進達眨了一下眼睛。</br> 等他再次睜眼，雙眸已似燃燒的熔爐，迸發出來的怒意令人不敢直視。</br> “來人！”</br> 牛進達死死咬著牙關，憤怒的下達了命令：“留下幾個主犯，其余的……殺！”</br> 蒲州叛軍霍然抬頭。</br> 望著渾身殺意的牛進達，感到渾身冰冷，臉上充滿了驚恐和絕望。</br> ……</br> 殺戮瞬間展開。</br> 有不甘等死的叛軍，從雪地里跳起來就要逃跑，然而周圍站滿了裝備精良的右武衛。</br> 手起刀落間。</br> 一顆顆頭顱沖天而起。</br> 猩紅的鮮血，澆灌在布滿血漿的土地上，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現出刺眼的暗紅。</br> “啊……”</br>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嬌呼。</br> 賈五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小丫鬟騎在高頭大馬上，正手捂小嘴，睜著驚恐的大眼睛。</br> 小丫鬟的身后，坐著一道高瘦的身影。</br> “老高？？”</br> 賈五眼珠子瞪的溜圓。</br>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不知何時，竟然和一個俏麗丫鬟同乘到了一匹馬上。</br> “她是誰？”胖頭陀忍不住問。</br> 高三老臉一紅：“這位小娘子，是王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翠。”</br> 小翠？</br> 連小名你都知道了？</br> 賈五咽了口吐沫，眼里充滿了羨慕：“你摟著人家干嘛？”</br> “咳咳！”</br> 高三干咳兩聲，解釋道：“剛才亂軍廝殺，為避免叛軍濫殺無辜，我便護了她周全。”</br> 賈五愣了一下。</br> 這個理由，竟讓他無言以對。</br> 他的目光轉向了小丫鬟，發現后者鵝蛋臉，面容秀麗，一雙大眼睛透著一股子靈動。</br> 王氏不愧是千年門閥。</br> 在溫潤熏陶下，連丫鬟都長得這么水靈，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味。</br> 賈五的目光太過放肆。</br> 小翠連忙從馬上跳了下來，紅著臉對高三施禮：“多謝高大哥。”</br> 說罷。</br> 低著頭去尋自家侍衛。</br> 望著她遠去的倩影，瘦頭陀惆然若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了目光，悻悻然道：</br> “也不知房二郎怎樣了。”</br> 特么這會兒你想起房贏了？剛才摟著小美人的時候怎么不提。</br> 賈五撇了撇嘴：“放心吧，那小子滑的像泥鰍，沒那么輕易死掉。”</br> 兩人正說著話。</br> 右武衛已經開始緩緩開拔。</br> 不斷有人騎著馬，舉著火把，在隊伍中來回奔波：“牛將軍有令！全力尋找房遺愛！”</br> 高三目光閃爍：“走，咱們也跟上去。”</br> “那個，老高啊……”</br> 賈五湊上來，低聲問道：“你問過小翠嗎，她家小姐還有別的貼身丫鬟嗎？”</br> 瘦頭陀渾身一滯。</br> 面對好兄弟期盼的目光，硬著頭皮回答：“等下次見了小翠，我問問她。”</br> ……</br> 俗話說的好。</br> 蘿莉有三好，身嬌體柔易推倒。</br> 膚嫩大眼個子小，淡妝舒顏都一樣，有餅有糖就不吵，乖巧服從性格好，軟萌干凈氣味好。</br> 房贏現在就是這個感覺。</br> 懷里抱著王小娘子，對方的秀發頂著他的下巴，鼻息間全是淡淡的香味。</br> 很好聞。</br> 是處子獨有的體香。</br> 此時，王小姐已經和房贏擠成一團，縮在后者寬闊的懷里，眼皮子越來越沉。</br> “嗨，醒醒。”</br> 房贏拍了拍她的臉蛋。</br> “嗯…讓我睡一會兒嘛，又冷又困，我就睡一會兒。”王小娘子說話像是撒嬌。</br> “不行！在這冰天雪地，睡覺容易被凍死。”房贏毫不客氣的說道。</br> “登徒子，就知道欺負我。”</br> “少給我潑臟水，我要是欺負你，能撞的你叫爸爸。”</br> “什…什么意思？”</br> “沒什么，你冷不冷？”</br> “冷。”王小娘子哆哆嗦嗦的說：“渾身都冷，都快被凍僵了。”</br> 黑暗中。</br> 房贏伸出手，毫不猶豫的，將對方的狐裘大衣給撕開了。</br> 王小姐感到渾身一僵，隨即發出一陣驚叫：</br> “啊啊啊！”</br> “房贏！你…你想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