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br> 三匹駿馬騰起四蹄，沿著興道坊拐出，宛如一團旋風，飛馳在世界上最寬大的街道上。</br> 這里是朱雀大街。</br> 長約五公里，寬度達到了夸張的四十五丈。</br>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說的，便是大唐盛世長安的繁華和昌盛。</br> 朱雀大道，則是這座東方世界中心的中心。</br> 以此為中軸線，長安城一百零八坊，被一分為二，西邊為長安縣管轄，東邊是萬年縣的治理范圍。</br> 此時月色正濃。</br> 左侯衛中郎將周玉山，正帶著幾名手下巡街。</br> 幾個人一邊走著，一邊閑聊。</br> “你們都聽說了嗎？夢春樓的詩詩姑娘放出話來，決定今天晚上梳攏出閣！”</br> “什么？此話當真？”</br> “千真萬確，聽說不少文人才子都去了……”</br> “他娘的！不知道會便宜哪個王八蛋！”</br> “趙二狗，你生什么氣？人家詩詩姑娘以詩會友，你大字都不識幾個，還惦記那花魁娘子不成？”</br> “你難道不惦記？詩詩小娘子那身細皮嫩肉，看一眼都能讓人流口水，如果和她睡一晚，少活十年我都愿意！”</br> “哈哈！也是，老子也想睡花魁……”</br> 幾個大男人正說著騷話。</br> 為首的中郎將周玉山，忽然停了下來。</br> 身后的幾名手下面露驚奇，正欲開口問話，周玉山突然半舉起手臂，示意手下噤聲。</br> 他微微皺著眉頭，沉聲問道：“你們，聽到什么了嗎？”</br> “沒有啊？這大半夜的能有啥聲？”</br> “就是，這里可是長安城，還是宵禁時分，何人敢在這個時間出來溜達……”</br> 話未說完。</br> 遠處便傳來了馬蹄聲。</br> 此時夜深人靜，寬廣的朱雀大道空無一人，這忽然出現的馬蹄聲，在寂靜的晚上顯得格外清晰。</br> “馬……馬蹄聲？”</br> “某難道聽錯了？此刻已是宵禁，何人敢在朱雀大街駕馬馳騁？他活膩了嗎？”</br> 就在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br> 三匹快馬，頭頂著漫漫星光，從遠方的夜色中鉆了出來，伴隨著轟隆隆的蹄聲，飛速的朝這邊闖來。</br> 他們的速度很快。</br> 眨眼的工夫，便飛一般從幾人身邊馳騁而過，帶起一陣狂暴的夜風，吹的幾人衣衫獵獵作響。</br> “那……那是什么？”</br> “好像是，三個人……”</br> 幾個巡邏的左侯衛都傻了。</br> 自打大唐在長安建都，除了邊關八百里急報，還從未有人在朱雀大道夜馳。</br> 要知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br> 中郎將周玉山滿臉蒼白，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冒出，好似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喃喃道：</br> “他娘的……這是又要變天了嗎……”</br> 看著他的樣子。</br> 幾名手下也感到陣陣緊張，急忙問道：“頭兒，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br> “是吳王！”</br> 周玉山霍然扭頭，抓起一人的領子，失聲叫道：“你難道沒看清嗎？剛才過去的人，有一個是吳王李格！”</br> 嘶——</br> 幾人臉上露出驚駭之色。</br> 吳王李格，被皇帝稱為“英果類我”，十五歲便授都督齊淄青莒萊密七州諸軍事、齊州刺史，十九歲更是拜益州大都督，開啟親王遙領大都督的先例。</br> 文治武功，像極了當今陛下。</br> 如今宵禁時分，吳王竟肆無忌憚的夜馳朱雀大道，莫非也要學陛下，來一次……玄武門之變？！</br> “都還愣著作甚！”</br> 中郎將周玉山扯著嗓子吼了一句：“速去擊鼓示警！”</br> 幾名手下如夢初醒。</br> 其中兩人跑去擊鼓，剩余人馬隨著周玉山，拼命朝著李格三人的方向追去。</br> 很快。</br> “咚咚！”</br> “咚咚咚！”</br> 急促而沉悶的鼓聲，在黑夜中響起。</br> 貞觀時期，馬周建議“諸市置鼓，每擊以警眾，令罷傳呼，時人便之”，在長安城對應區域中設置鼓陣，當到了宵禁的時候便擊鼓來警示行人。</br> 此外。</br> 遍布一百零八坊的鼓陣，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那便是傳遞消息，擊鼓傳花。</br> 其中的暗語，只有當值武侯知曉。</br> 此刻，隨著一聲鼓響，長安城遍地生花，無數富有節奏的鼓聲在各處響起，延綿不絕。</br> 宛如沙場點秋兵。</br> 深邃的蒼穹下，繁星照耀著長安城，古老而恢弘的城墻在這鼓聲中顯得一片肅殺！</br> 此時。</br> 拱衛長安宵禁的是左右侯衛，也就是后來的龍朔二年，改名為左右金吾衛的部隊。</br> 兩名大將軍，四名將軍，同時在睡夢中驚醒！</br> 然后抄起盔甲和武器，騎馬揚鞭，率領手下親兵，瘋了一般朝朱雀大道匯合。</br> 極短的時間內。</br> 房贏、李格、程處弼三人身后，便匯聚了一股鋼鐵直流，無數騎兵在身后追擊不舍……</br> 看著這一幕。</br> 房贏汗毛倒豎，扭頭對李格喊道：“李兄！這是什么情況？！”</br> 李格轉身對他呲牙一笑。</br> “二郎莫要驚慌，他們是來保護我們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